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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在生火前贝莉儿摸了摸衣服,不很干,可能是因为在水边,也可能是因为这里湿度较大。
    贝莉儿想了一下,其实湿度大的地方对她比较有利,因为这里是草地,地形开阔、通风良好,不像热带雨林里可能会让她得风湿……何况她觉得这里看上去也不像热带雨林的样子。另一方面,人体也是个很好的天然检测仪。湿度大而温度适宜贝莉儿长时间“天体”活动的地方,通常物种丰富、食物来源极多。
    贝莉儿绝对不希望自己有一天为生计所迫不得不要去吃虫子,所以只要有这个前提在,衣服越长时间干不了,她越能找到更多有利的事情来鼓舞自己。唯一的问题是那头龙……贝莉儿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白龙,巨龙毫无动静。
    别看它、别看它,她努力说服自己。我要做的事还多得很,我很忙的!她努力忙碌起来。首先是生火。贝莉儿为自己要不要搭灶,怎么搭灶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决定第一次生火还是尽善尽美以积攒经验。那搭就搭吧。
    搭灶是个蛮容易的活,如果你指的是捡一堆石头来围成一圈,可能这些步骤中最难的就是怎么挑选大小一致的石块了。贝莉儿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写:“垒灶”。文字归纳有助于整理思绪,她觉得自己应该把想到的写在地上方便总结,尽管这个问题也和日晷一样为难——那就是如果她被迫转移地方的话这本方便笔记怎么办,这东西又带不走。
    这真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她决定现在不去想,然后她再写上“树枝”,再“树皮编绳”,最后是“生火”。每个条目都占据一行,以防后面有经验细节要补充。她看了一眼确定好没问题,然后她就出发去找石头。
    挺好找的,晒衣服的大石头边就散布着一些合适的石块,小溪里也有不少,它们醒目地陷在流动的水里被冲刷过去,毫不掩饰地向上展示它们又碎又随机的尖锐棱角。贝莉儿庆幸自己昨天没有摔在这堆石头上,她可不想想伤口愈合了还要发愁碎石是不是嵌在里面,这个笑话和做完手术棉花落在肚子里一样惊悚。她看看周围,石头们应该是来自再后面的矮崖上。那座矮崖有一角非常突兀地凹进去一块,看上去就像是被某种不知来源的巨力撞击,碎掉的石块飞溅在周围……打住。
    贝莉儿赶紧制止自己的思维发散。噼里啪啦忙碌忙碌。她克制自己不去看龙,迅速捡好石头在选好的地方密实地垒成一圈。似乎这还应该有个通风口……她抓起之前清草地留下的碎草往天上一丢,草叶纷纷扬扬落下来糊在她脸上……好,再来一次……没风,看不出风向。
    她放弃了,反正就算测出风向她也不知道应该往哪留通风口。
    她用树枝将灶下的土地再刨出个几厘米深,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应该先刨地再垒灶,但这时也只好用手把泥土都捧出来了。再把捡出来大小一致的小石头呈线状在底部排了两排,继续在“方便笔记”上垒灶那条旁边记:(先刨个坑+通风口?)。画个向右的箭头再写:坑底摆两条石头线,保持通风。
    一个完美的灶搭好了。贝莉儿擦着汗给自己点了个赞。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知道这些,她觉得自己应该是个不折不扣的城市宅女,这从她惨白浮肿的皮肤、孱弱无力的一身软肉和泡过溪水治好后都还残余的水泡和血迹就可以看出来。只是贝莉儿一想它们就已经在脑子里了。
    她想或许是自己小时候干过类似的活,那么如果贝莉儿自己有机会能穿越回当时的话,她一定会热泪盈眶地握着自己的手感谢地说:干得好贝莉儿,顺便你能再学学怎么生火吗?
    没错,灶搭好了,燃料也有,万事俱备,只欠生火,这时贝莉儿却突然发现自己不会生火!……她脑海里第一个跳出来的信息是:打开手机导航找最近的便利店。如果没有便利店呢?第二个跳出来的信息是:在打道回府和跟隔壁借打火机中这两个选项中挑一个。
    行吧。qaq
    贝莉儿觉得她应该能想到比等打雷和巨龙睡迷糊了喷火更靠谱的办法,那就是钻木取火。这活确实很高难度,但既然无法场外求助也无法出门向右关闭真人游戏屏幕,那她只有豁出去姑且一试。
    她找了一根粗一点儿的长树枝,还有一根短细的硬树枝,把晒得半干的衣服垫在屁股下坐好,两只脚踩在树枝两端固定,两只手合好小树枝,然后开始发功。
    这事儿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颇为费劲,比如没钻两下贝莉儿就会脱手让“钻头”甩离原地,第一次脱手她差点把下巴插在树枝上。第三次后她设法用钥匙尖在底部树枝中部挫了个小洞,直到能让钻头与小洞完美契合,她才敢放心用力,而不至于面对要自己亲手把树枝从眼球里拔出来的惨状——就算有溪水能及时治疗伤势,她也完全没兴趣试试这对永久不可治愈性创伤管不管用。
    但可怕的是,这时难度才开始呢。日晷的影子变短再拉长后,贝莉儿觉得自己确实钻到了几颗火星,然而它们太微弱了,而且燃着物完全不可燃——贝莉儿甩着酸痛的胳膊,觉得如果再钻五分钟,先被点着的应该是她自己。
    她又累、又热、又饿、又臭,树枝都被她弄断了三根,还磨秃了,手上满是水泡,肚子已经饿过头不再叫了,想到吃东西还觉得有点恶心干呕,而且因为她喝了那么多水,她看向旁边的溪水的时候也本能地想恶心干呕。
    她决定放弃,先给自己清洁一下,再好好想接下来的事。钥匙上有指甲刀,她用它挨个剪掉水泡——之前贝莉儿发现直接举着长满水泡的手塞进水里是治不好的,你必须弄个创口出来——然后将手放在水里,几秒钟后拿起来看,一双手掌已经光洁柔软如新。
    然后她跳下去洗了个澡,把一身臭汗和头发尽量搓洗干净,再爬上来时她就有力气给方便笔记再加点新东西。她在钻木取火的词条后记的第一个词是“坚持”。
    不知为什么贝莉儿就是没法集中注意力,钻木的过程中她离开了两三次……好吧,蛮多次。她的腰和手都那么痛,而且看起来还有那么多事要干,比如给日晷的影子增加石子标记,手上的水泡太痛要治一下,还有给牛仔裤翻个面,又或者用钥匙再从底座上撕几条树皮下来,因为她怀疑这些看上去一点都不干的树皮就是她钻不出火的罪魁祸首。
    还有最频繁的,她多次渴望地拿过手机,看着它黑漆漆的屏幕,在“开机看几眼无论是什么app”和“放弃吧这里不可能有信号而且手机不晒干开机如果烧了主板你就真的没希望了”的选择中艰难地做思想斗争。
    她洗过澡脑子清楚以后就觉得如果自己这几小时内能有某次期间坚持得久一点,没准火星早就下来了。但没有卵用,因为有火星也点不着东西。她记下第二个词“干燥的燃着物”。
    贝莉儿在最后才恍然自己的燃料可能不那么理想。这种发现是有顺序的,先是有火星,然后火星点不着她才知道可能材料也不对劲。她是有想过小树枝太大了肯定点不着,但带着火星的木屑淹没在碎草叶里后,她才知道叶子也还是太湿了。鲜嫩的草叶水分很足,抓起一把攥一攥还能挤出几滴草汁呢,这种叶子升不了火,她应该去寻找更干燥易燃的材料。
    总结到这里,贝莉儿已经筋疲力尽。她这么累,估计一倒在地上就能直接睡过去了。衣服也干了,天气也不冷,还有那些能发光的晶石块应急,贝莉儿觉得今天的生火经验条就积攒到这里——只要旁边的龙不醒——但话说回来,面对一头光是头就有大卡车那么大的巨龙,除非她把整座树林都点着而且保证自己能藏在山火中不被烧死,要不就算她成功点着了火,那也没什么卵用。
    有时候当一种威胁难以想象到无法描述而且它们始终潜伏,暂时意识不到有暴起的危险,那大脑就立刻会转而去考虑其他事情了。这就是所谓的“人无远虑,必有近忧”。_(:3」∠)_贝莉儿毕竟是个俗人,她已经无视了那头龙,她现在想的是晚上睡在哪儿还有吃饭怎么办。
    她肚子很饿,捡柴生火就耗费了大半天时间,而且还没生成。她得趁天黑前去试试收集一些食物补充能量,而且如果没有火烤一下地,和衣躺下到底有没有隔离作用呢?毕竟就连现代都市的被子里都有螨虫,贝莉儿差点就想睡在水里了。虽然她现在所能找到最干净的东西就是旁边那条能治伤的神奇小溪,但她不想被泡肿,也不想被淹死。还有,唉,为什么小溪里没有鱼呢?
    这时太阳已开始西坠,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去了树林里,手上拿着根长树枝胡乱敲打,怕再有虫随时从前方掉下来。运气很好,她搜寻了一会儿就看到一处灌木丛,上面稀疏零落地长了一些青色的浆果。
    青色,这看起来也不是很友好,或许没熟,或许有毒。贝莉儿不知道,毕竟又没有小白鼠给她实验,再说动物能吃的东西她也不一定能吃啊。她犹豫着摘下一些,凑成一衣兜带回了小溪旁,用水洗洗干净,然后放在手上琢磨该怎么吃。
    这是个需要一点意志力的等待,贝莉儿把果汁挤出来涂在手背上的时候想,本来肚子还没这么难受,但她找到浆果后就一直分泌口水,肚子咕噜噜叫,拼命拉铃催着“快给老娘上菜!”胃都饿痛了。等了一些时候后她觉得手背上没有什么异样,然后把果汁沾一点在舌尖上。应该果子是没熟,麻麻涩涩的,还有点苦。贝莉儿更加煎熬地等过了一段时间,确定没有问题,然后她想,好吧,那就吃吧,总不能饿死,或者明天没有力气爬起来干活,我不能生病,我可要保重自己。
    接着她开始剥果皮吃浆果。但浆果这东西之所以叫浆果就是因为它剥了果皮就只有一手滴滴答答流得到处都是的浆,贝莉儿吃到第三个,然后壮士断腕地把果子都倒进了嘴里。
    最可悲的不是冒着生命危险吃不知名的野果,而是她还没吃饱。
    这时夕阳已落进地平线下,只余晚霞的最后一点光晖洒落在小溪边,和水中的晶石交相映辉,那真的很好看。贝莉儿一边欣赏着那景色一边拔草,天黑时她在身边摆了一堆亮晶晶的晶石——这是小夜灯,旁边摆着一堆端端正正摁实了的草叶——这是枕头。她在地上躺好,身下尤有日光的余温。贝莉儿闭上眼睛,摸着还有点咕噜噜叫的肚子对自己说:“加油!晚安!”
    然后她睡着了。
    第4章
    晚上他妈的一点都不安。
    贝莉儿在半夜惊醒。肚子里翻江倒海,她只来得及爬起来到一边蹲下脱裤子,然后她就开始喷射性地上吐下泻。
    说真的,那真的非常恶心,胃和食道和直肠都仿佛是个黑洞,食物残渣和稀水像垃圾一样被身体用最恶劣的态度倾倒出来。贝莉儿满脸都是眼泪和汗,她都快真的哭了。好在她确实吃了那么一点东西,所以当她开始没东西可吐开始吐胆汁的时候,谢天谢地——应该不是不是生病,因为那股痉挛的可怕冲动终于停息了,然后瞬间她就好多了。
    她喘了很久,恢复一点体力,暂时确定自己的身体不会再造反了,然后疲惫地整个人扑到小溪里,把自己洗干净加在上游喝了点水。她在水里脱下衣服和鞋袜,简单洗洗把它们扔上岸,它们又一次被毁了,这回是真·天体状态,连内衣裤都不剩,屁股底下的发光石头膈得她肉疼,而且最惨的是还开始下雨。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的,可能在她吐或者洗澡的时候。贝莉儿阴沉地抹了一把流到脸上的水,滴滴答,雨声渐大,打在小溪里激起涟漪,声音清脆又美妙。而她脸色难看地举着小夜灯走到自己的原铺盖处看看还有什么可以抢救。
    当枕头的草叶子已经被踢乱湿透了,上面还喷溅着一些无法直视的不雅物。灶倒是没什么,但里面藏着晒了一天的碎草叶和小树枝上面都湿了。下面是还干着,可这时能把它们放到哪儿避雨呢?还有自己能去哪儿避雨呢?雨确实不大,可她再这样淋下去就真生病了。
    全身上下连条丝都没有的贝莉儿茫然地站着捧着这堆东西发呆,不知道到哪里去,草叶和细树枝都刺得她的手臂和胸口疼。下雨时的夜晚更黑了,昨天她还有心情欣赏那小溪的微光,现在那些亮石头被她乱摆乱放乱踢,除了小溪中那一条,另外还有地上到处散落的光点。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碎落的微弱光芒,被雨点打得一晃一晃。
    说实话,贝莉儿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看到了鬼火,而她现在正走在通往地狱大门的道路上。这时脚下传来喀嚓一声和踩折什么东西的触感,她弯下腰去看,发现是自己的日晷惨遭毒手……
    啊,什么叫人倒霉起来连喝水都会塞牙缝,贝莉儿现在终于知道了。
    “好吧。”她自暴自弃地说:“我还能更惨一点?”然后她目光坚决地冲向了白龙。它的大头下面还有一点空间,刚好够她钻进去。大不了被它半夜翻身挤死呗!她死也要死在一个头顶有瓦的地方!
    因为没人给白龙公主一个吻,沉眠的它友好地接纳了贝莉儿的借宿请求。贝莉儿拿着小夜灯石比划半天,这才小心翼翼地弯腰爬进了它下颚旁留出的一个坑中。脚趾缝间挤压着松软的泥土,她摸索着放好东西,擦干身体,在原地跳着挥舞手臂。血液循环加速,空气渐渐温暖起来,贝莉儿满足地叹了口气,然后开始把刚刚踩到的碎石都往外丢。
    她费了一些力整理好这个简易住所,带来的草叶还够她垫着屁股,就勉强坐在上面,过一会儿做好了心理准备,贝莉儿才试探着将身体往后靠,让更多身体面积接触到泥土上。脑后有冰冷的触感,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洞穴,洞穴紧贴着大地的呼吸,而头顶上这头一动不动的巨兽也是。
    空气沉静下来,贝莉儿突然听到云上有雨坠下的声音。滴答滴答,它湮没在黑夜中的草地里。啪嗒啪嗒,它打在轻轻流淌的小溪中。还有叮咚叮咚,它溅在贝莉儿头顶的鳞片上。
    她现在能感受到这清脆悦耳的雨声有多么安详迷人了。贝莉儿深深呼出口气,她摸摸白龙,它一动不动,身躯冰冷。坚硬光滑的鳞片整齐地在贝莉儿手指上排列着,它们那么大,比她的手还大上好几圈,微凉的细长缝隙轻轻地张合。随着它呼出口气而缓慢地翕动。
    贝莉儿的手停在上面很久,她摸到白龙的那口气,那样长,长到她不知不觉屏住呼吸,鳞片张开很久,久到仿佛永恒。然后手指上的缝隙温柔地合上了,一声心跳传来,深沉柔软,遥远地传入她手中。贝莉儿抱着小夜灯石头在黑暗中笑了。
    它活着呢,它还睡着。下雨的夜晚,没电的夜晚,漆黑到什么都看不清的世界里,还有个生命在陪着她。
    她终于放心地向后靠,舒服地蜷缩在白龙的下巴旁,闭上眼睛的时候,很多思绪便如潮水纷涌而来。有一段画面就是这样涌入贝莉儿的脑海。她看到林海广袤,远空浩瀚,画面如流水滑过,然后一道白影掠入视野,巨龙伸屈利爪在空中翱翔,双翼一展如垂天之云,而黑血从它口中喷涌,它喘息咆哮,声震四野。
    那时它将死,身上是张合的巨大创口,鲜红的血雨从高空落下,而它口中黑血如同毒素和鬼藤,吸取它的生命生长,黑色毒网蜿蜒缠绕遍它全身。白龙的眼神绝望而燃烧。然后它从天际俯冲下来……然而它在最后一刻失速了。一道白光猝不及防地将它弹开,那一瞬间如流火坠地,地动山摇,巨龙的吼声惊怒而痛苦。
    它终于力竭摔在地上,只能无力摊开最狼狈的一面,咳着血抽搐,向小溪边投去最震怒和怨毒的眼神。贝莉儿觉得那就是她的灵魂刚来的时候。这个神话中的梦幻生物倒在地上流血,快流干了,猩红和极黑蔓延整个大地。而她的视线像是远景,从很远的侧面看见了它盯着的人——
    那就是她,小只又慌乱,一身狼狈和白龙溅在它身上的黑血,站起来的时候还茫然搞不清状况。……它现在睡着了,大约会慢慢变好吧?或许明天再给它喂点水,看看伤口怎么样,其他的伤口她还没看过。
    贝莉儿脑海中突然跳出这个信息:听说龙会睡很多年。不是都这么说吗?小说里、诗歌里、神话里,还是什么其它的说明里。它们生命漫长,时常沉眠,山洞里捂着广若砂砾的金银和宝石,将头埋在里面,沉睡到时间尽头。
    那何况是一头重伤休养的巨龙呢?几十上百年,成千上万年。一个人类在它身边生活,大概只是一逝而过的流星。它醒来时,没准还会纳闷为什么有具骨骸在它身边散落呢。“你好。”她在雨中轻声向它打了招呼,就算它醒来要把她一口吞了也到时再说吧。
    贝莉儿微笑着说:“晚安,白龙。”她决定就这么叫它。
    第二天贝莉儿想起来自己原来应该是近视的,因为她洗漱时在小溪底捡到了一副眼镜。
    酒红色镜框、纤细的镜架,鼻夹上有用久了的掉落漆斑,一边的眼镜脚被石头压过了,有点歪扭。她试图戴上眼镜,但很晕,而且她自己也不觉得裸眼有什么看不清的。——但琢磨后她还是觉得眼镜应该是她的,一是因为戴起来很合适,二是毕竟这儿除了她和一头巨龙以外就没别的生物了。如果说是穿越先驱者的话,那其他人的生活痕迹,她到目前为止还没发现过。
    而且贝莉儿得说,她真的很迫切需要这种痕迹。
    这让她对神奇溪水的作用有了新感想。原来它还能治近视吗?贝莉儿第一反应是她要一夜暴富了!不过随即她冷静下来,如果她不能立马拿它去人类世界大卖,那还是把注意力转移到荒野求生上来的好。
    她照常洗好衣服,然后翻来覆去地研究得到的新道具。好消息是,她可以不必去管那个什么该死的钻木取火了。贝莉儿早上醒来时差点不知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她身上都是干掉的黑泥污垢,又黏又臭流了一地,粘得草叶子和树枝都不能用了。接着她想起昨晚确实是翻来覆去流了一身大汗但……流的是这个、这个,她形容不好,这摊仿佛从粪堆里挖出来的污泥吗?
    那为什么她昨晚没闻到?贝莉儿瞬间出了一身冷汗,白龙枕在粪堆里,还没连连噩梦地半夜惊醒,这真是她八辈子走背运攒来的人品啊!贝莉儿赶紧连推带刨地把那堆垃圾处理了,然后一身又脏又臭、干呕着跑到溪水里去大肆洗刷一番。洗出来后她还捏着鼻子去查看了昨晚睡觉的地方……事实证明,是。她昨晚流出来、吐出来和泄出来的,都是这堆诡异的东西。
    可能是水土不服。贝莉儿安慰自己的想。这堆就别管了,白龙闻不到,我还是先生火吧。弄点熟食喝点热水,真的快饿死了。
    然后她就自暴自弃地又插了个日晷,继续去树林里捡树枝。昨天收获不好,这回她不那么怕白龙了,就换了个方向,沿着它的身躯那边走。巨大的神话生物的白色躯体、翅膀和尾巴像卧倒的山岗一样斜着嵌进了树林里,纵深远得看不见尽头。贝莉儿惊喜地发现了一棵老树。
    那是棵枯死的树。大约是内心已经腐朽得摇摇欲坠,又被白龙坠地的巨大冲击震断了主干。总之它就那样从中断裂,向内倒下来,斜斜地压在它的同类上。最好的是再向后看,还有很多它骨断筋折的同胞!
    贝莉儿欣喜若狂,她终于刷到木材仓库了!好吧或许这堆树的死因不全是枯死,昨夜还下了雨把它们都淋湿了,大部分不能立即使用,但死了就有机会自然风干啊!何况还有小部分能抢救呢!她立刻折了所有能找到的枯木,包括一大把树皮、树枝,主干上撕下来的树心,在小溪边另找了个地方堆成一大堆,拿出眼镜,用石头固定在灶上,下面摆好撕成小片的木屑,对好焦,开始聚光点火。
    等等近视眼镜好像不能聚光。镜片下的光线死活聚不成焦。贝莉儿想了很久,试图把脑海里跳出来的破碎线索拼成一条线。对,放大镜聚光,她小时候应该拿放大镜烧过报纸。放大镜长什么样的?
    贝莉儿回忆了一下手感,好像是凸的。但近视镜片是凹进去的。她想了想,拿叶子卷成杯子,舀了一杯水来,再擦干净眼镜,再滴了一滴水在镜片上。
    水滴滚到镜片中心,光线能对焦了。贝莉儿满意地坐到一边开始用钥匙在木头上刨更多的木屑,并时刻准备点火。这回她运气很好,当日晷的影子走到最短的时候,一丝火星在木屑上燃了起来。木屑的边缘卷曲、变黑,然后内里开始发烫变红,轻烟袅袅升起,火在贝莉儿吹着气的嘴边着起来了。
    “万岁!”人类文明的欢呼声在小溪边响了起来。
    第5章
    火是生了起来,熊熊地嚣张地燃烧在小溪旁,欢快发出哔啵哔啵的响声。贝莉儿豪情万丈地看着这堆火,如果她脸上的灰黑能再厚点、头发再凌乱点,模样再狼狈点,那就更完美了。这可是她!一个现代软妹子!徒手生火的完美证据啊!看!看见没有!徒手生火!这比徒手撕鬼子还难一万倍啊!
    但有一个问题,拿什么玩火?
    插了两个树杈把裤子挂在火堆上面烘烤的贝莉儿突然张口结舌。这不是开玩笑的,她突然发现自己没有食物也没有容器。真是太悲剧了,跳动的火苗和咕咕作响的肚皮仿佛在嘲笑她:“傻瓜~傻瓜~白痴~白痴~”她找不到可以烹饪的食物,也搞不到搪瓷杯或是小铁锅烧水。这样这堆篝火对人类最大的作用——杀菌就失去作用了。
    贝莉儿有点纠结。她饿得头昏眼花,唯一能找到的食物却只剩昨天灌木丛里那堆可疑的浆果。虽然她用水土不服说服自己,但贝莉儿内心明白这其实是不太正常的——有谁吃坏了东西会又拉又吐一堆黑乎乎的泥巴出来?她就吃了一衣兜果子,个个指头肚大,满是浆水,如果把它们量化为胃里的食物残渣,那她吐出来的最多不过是半升水。可昨晚那量明显不对。
    昨天的方便笔记被雨淋了一夜已经字迹模糊,早上贝莉儿把它重新整理了一遍,这会儿就垫着半干的衣服坐在石头上,手里拿着树枝,看着地上写的“浆果”出神。贝莉儿醒来时身上还流了一大滩黑泥,她想起梦中白龙口中的黑血。那玩意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有毒呢?她被白龙吐了一头一脸一身的黑血。而它很明显能被溪水消除。
    贝莉儿把目光投向了溪水。她昨天喝的水可比浆果多多了。小溪毫无所觉,在她手边欢快地潺潺流动、清澈见底。它还能治伤,还能起死回生,假设它还有一个解毒的功能,那感觉也不是很离谱。
    贝莉儿忍着火烧火燎的饥饿想了想,假设她中了毒,然后用溪水洗胃灌肠,半夜难受醒又拉又吐还流泥巴汗,这事儿就很解释的通了。不过也有可能是里面有什么致癌的重金属元素,只供外敷不能内服……她也说不好是哪一种原因。还有一个论据是,这么清的活水里面竟然没有鱼、没有虾、没有一切水生生物和水草什么的,所以可能溪水真的是不能喝的。对,烧开了也不能喝。
    要弄清是哪边原因得做个比较。贝莉儿早上已经喝了水,那今天最好就别吃那种浆果,看看到底是哪个有问题。就算水有问题,根据昨晚的情况,上吐下泻是厉害了点,但之后止得很没有后患,那大概一两天还喝不死她。她在地上写下“水能喝吗?”其实贝莉儿已经倾向是溪水有问题了,然后她再写“容器”和“食物”。
    她需要装水可以烧开的那种容器,更迫切的是需要食物。不能吃青色浆果就得另外找东西吃了,而且贝莉儿也不能老吃这东西,没能量不说,化到肚子里都是水,只能骗骗胃,分分钟排出去了,根本不顶饿。她在“食物”的词条旁边画了个箭头“树林”,开始想树林里都有什么能吃。
    蘑菇?草根?嫩芽?树皮?植物根茎和汁液?这些都有共同的问题,就是她认不出哪个能吃哪个不能吃。神农可以尝百草是因为他的肚皮是透明的,如果看见哪根草吃下去了有毒断肠子的迹象,他立马催吐就好了,而贝莉儿就只能像个傻瓜一样死翘翘。而且她想吃肉,喝了这么多水也没用,她流了很多汗,两天的摸滚打爬加半夜惊魂损失了大量体力,除非她泡在水里,否则不一会儿就会嘴唇干裂,气喘吁吁。
    贝莉儿知道自己时间有限,如果不能及时补充体力,那要不她把自己吃了看溪水能不能缺肉重生,要不她就得恶性循环到死。在野外当素食主义者是自找死路,嘴里淡出鸟来不是句脏话,而是充满智慧的生命箴言。光吃草她倒不会死,但她会持续衰弱,最后被大自然碾压至死。
    她晃着树枝继续在地上写:“肉、血液→盐分”。连眼神里都闪着杀生的饥渴光芒。树林里的猎物可以有什么呢?兔子?鸟?山鼠?狐狸?狼?熊?额,最后两个就算了。贝莉儿琢磨了一下,她想重点还是放在在树林外缘再找些浆果吧,如果可以的话,注意一下树林里是不是有小动物的痕迹,明天设法弄个工具或者陷阱去抓。没有经验她不敢贸然深入树林。如果最后两个食物选项有这么幸运跑出来,她就真的死定了。
    列好计划,鼓好勇气,贝莉儿穿上半干的裤子和t恤,带上根长树枝就出发了。这回她也往之前的木头仓库那边走,因为她想起那些枯树下有雨后的蘑菇。树林外缘能晒到的阳光比较多,树皮都比较干燥,健康阳光,没有里面的树看上去那么阴暗、潮湿、丛生青苔、灰质和一堆看上去就湿哒哒充满黑暗气息的东西……相对的,能找到的食物也很少。贝莉儿也不抱什么希望,她就指望着找到些浆果丛,顺便往里瞅瞅会有什么东西能给她抓——如果这里真的如她想的荒无人烟,那动物们应该没见过人,一逮一个准才对、
    不过她找到的更好。她找到了鸟蛋,就在里面的某一棵骨断筋折的树下,倒卧着一个巴掌大的小鸟窝。贝莉儿喜出望外地把鸟窝翻过来,里面有四颗小蛋,有两颗砸碎了,蛋黄流了一地,淋了雨变成了一滩有点发臭的胶质东西。另外还有两颗完整的、灰呼呼的,泛着粗糙而美味的光芒。
    贝莉儿的眼睛都亮了!她感动地把鸟窝捧在胸前。这些刷新的食物都是白龙慷慨赠予她的啊!她想错了,白龙才不会吃掉她呢!背后躺着的那个比山还巨大的大家伙分明是游戏系统送来的金手指啊!
    她开心得都突然有力气了,连蹦带跳地跑回去。没厨具是有点难烧这东西,但人要是饿起来想吃东西,智慧简直是无穷的。贝莉儿加了几把树枝把火烧得旺旺的,再找了块扁平的长石头,洗干净,把它架在灶上面烧热。
    趁石头热的时候她跑回去翻捡,又抱回来两个鸟窝和草丛里生长的另一堆微蓝的浆果——后面更多折断的树,贝莉儿不敢再深入了。这样也够了。叶子垫的小浆果照例过敏检查后就洗干净整齐地堆了个尖,排排五个大小不一的蛋摆在面前,溜溜地滚着,她选了两根细树枝,剥掉树皮洗干净,然后小心捡起一个最大的,石头边缘一磕,嗞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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