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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真识破了某个惯会装腔作势的人,转身就走。
    韩烺失笑,心道再这么下去,什么都要被她识破了。
    他追上去要同她诡辩,她却道“那窦辽还等着你,我看有话要说,你莫要笑闹了!”
    她比他这个指挥使还正经些,韩烺说好,“你得陪我去,我才去。”
    裴真诧异看他一眼,“僭越了吧?”
    韩烺却不由分说拉了她,“谁敢说什么?谁敢乱说话,我就让他说不出来话!”
    真是不讲道理!佞臣一个!
    裴真暗自腹诽,却不禁笑起来。其实,她倒是想知道,官府已经快刀斩乱麻地把闹事的人办了,窦辽找来,还能有什么事?
    韩烺将裴真安置在屏风后面,这才松了她的手,往前厅去了。
    那窦辽模样果如裴真所言,满脸颓败,六神无主,见到他来了,才恍惚上前行礼。
    韩烺道免礼,落了座,“何事?”
    窦辽很是拘谨,不敢落座也不敢直起腰来。裴真通过屏风间隙的小缝瞧了一眼,见男人仍旧如常坐着,也不管人家如何害怕,暗自摇头。
    “指挥使大人,草民昨日在家中整理亡嫂的遗物,发现一物,或许能助大人尽快铲除火梅教。”
    说到火梅教,他显得气势足了很多,韩烺让他呈过来,窦辽连忙从袖中掏出一物,用好些层纸包了,他一一取开,递到了韩烺面前。
    裴真有些好奇,只是离得远了看不清楚,直到窦辽将东西交到韩烺手上,她也把视线移过去,也没看见。
    反倒一抬头,看到了男人看过来的目光。
    裴真见他嘴角飞快地一扬,拿起手上的东西朝屏风的方向转了转。裴真看清楚了,是几支香。
    他又往屏风处扫了好几眼,才问窦辽,“这檀香有何不妥?”
    “回大人,此香看似寻常檀香,只是依照家嫂身边服侍的丫鬟说,此香甚是贵重,家嫂每每点燃此香供于佛前,要特地沐浴净身。每每用过此香,人总是尤为欢愉,总念叨着见到了亡兄和侄女,但过上一两日,精神便会萎靡不振,厌食腹泻,只得再点香才能好转。周而复始,服侍的人道,从前十天半月才用一次,到了后来,便两三日就要燃一支。”
    这话让韩烺一时无暇分心再同他夫人凑趣,细细问了问香,问道,“此香从何而来?窦张氏用了多久?”
    “此香正是从那相一处所得,从那相一第二次见我家嫂子,嫂子捐了五十两纹银的香油钱,相一便赠出此香,之后唯有嫂子捐五十两以上的香油钱,才能得到此香。”
    韩烺点头,看住了窦辽,“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窦辽顿了一下,扑通跪到了地上。
    “大人明察,草民暗问了本县几家与火梅教往来密切的人家,无一不用此香,来源和症状都与草民亡嫂相似。草民认为,此香具有迷惑人的功效,而草民亡嫂,正是被火梅教步步设下陷阱笼络迷惑,才酿成大错!”
    窦辽哽咽着叩头,为窦张氏和窦家开脱。
    韩烺将香放到了一旁,扶他起身,窦辽哪敢让他扶,吓得连连后退,倒是难得摆出平易近人姿态的韩烺,颇有些尴尬。
    裴真本为窦家之事唏嘘,见此情形,又忍不住笑起来。
    小豆子整日都盼着人怕他,这下人家真真怕了他,他想当个贴近百姓的好官,都当不成了。
    她笑了却没出声,韩烺却似有所觉地看过来,眼神里,满是警告她不许笑话人。
    韩烺又上前两步,架住窦辽按到了凳子上,窦辽根本躲不开他的强硬,战战兢兢地受了。
    韩烺回头又扫了一眼屏风,同他道,“你所言不差,窦张氏确实为火梅教所惑,而窦家对待火梅教之态度,正是朝廷的态度。不为所惑,不惧威胁。本指挥会上报朝廷对窦家大加封赏,必不会责难与窦家。”
    窦辽哪里想到没有降罪,反而是封赏,一时间怔住,回过神,眼中不禁有泪,叩头谢恩,谢到后面,又担忧起来,担心那火梅教对窦家打击报复。
    韩烺再三保证,绝不会出现此事,才将窦辽送走。
    他转道屏风后,他的夫人还在看向窦辽离开的方向。
    她道,“火梅教势力已经如此大了。”
    韩烺说是,“年初我便该好好办一办这邪教。”
    只是那会,韩指挥大婚在即,婚后的事又超出了他的预期,这才拖到此时。
    裴真抬眼看他,韩烺坐到她身边,裴真赶紧收回目光,“火梅教出现虽短,却是从前的邪教死灰复燃,壮大速度自然快,你没想到也是正常。”
    “夫人也知道紫莲教?”
    裴真点头,“紫莲教是十几年前在江南盛行,后其教徒几乎布满天下,朝廷屡次镇压无效,出动官军绞杀三年有余,才彻底消灭干净。我没想到,又卷土重来了。”
    她说得时候,有一种纵观历史长河的感觉,好像几十岁经历了很多的老人,说起古今之事,发出感慨。
    韩烺这念头刚一出现,又听她叹了一声。
    “紫莲教也不过是其中一次邪火罢了。不管如何改朝换代,邪教的火种始终存留,隔上十几年或者几十年,便会东山再起。说到底,还是百姓生活凄苦、无所寄托之故。”
    韩烺瞧住了她,“夫人缘何对此感触如此深?”
    这个问题问得裴真答不出话来。
    她在江南许多年,亲眼见过太多人步入邪教,不说妇孺,只说江湖上刀尖舔血的男人,也有全身心信了这些歪门邪说。
    其中沈家就有一位侍剑,青梅竹马的妻子英年早逝,侍剑人陷入悲痛无法自拔,正值异教邪说盛行,他便一脚踏进其中,险些还整个沈家全军覆没,后来跳崖自行了断。
    裴真亲眼所见,被邪教趁虚而入的例子,不胜枚举。
    只是这些她都无法同韩烺明说,她想起上次他问他亲身经历的江湖事,闹出的不愉快,裴真不敢再面露犹豫,赶忙道,“我小的时候,在余杭见过一位远房亲戚,因信紫莲教变卖家中产业,还怂恿族人信教,最后负债累累、走投无路、众叛亲离、自杀身亡。”
    她以为自己这一次反应极快,没想到话一说完,就见韩烺脸色一沉,道了句,“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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