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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是……
    苏云从昏迷中醒来。他依稀记得自己在和部门跟团游中,一个不小心摔下了山顶,这里……是……阴间吗?
    “醒了,娘啊,苏云醒了!”
    “诶哟,天老爷保佑啊。苏云啊,你这要是死了,我怎么向你死去的爹娘交代啊。”
    苏云听着妇人的哭诉,愣了一下,什么?我爹娘死了?等等,这话的意思我没死?不对啊,她又是谁?
    源源不断的信息,汇集到了苏云的脑海之中。这个跟他同名同姓的苏云,乃是宁国颍州的一个寒门子弟。家中父母早亡,母亲临终前特地嘱托隔壁家的姚婶照顾苏云。
    本来两家人也算是平平淡淡过日子,可自打苏云跟姚婶家的小子上了书院,这祸事便接踵而至了。
    “啪!啪!”
    “疼!娘,疼啊!”
    一旁赵春秋的呼喊,将苏云神游的意识拉了回来。
    “我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和王家的纨绔争,就是不听。之前扭伤了手,这次苏云被砸得头破血流,你是要气死我才甘心吗?”姚婶拿着藤条,重重地打在了赵春秋的屁股上。
    “娘啊,这次真的不怪我和苏云。我们没惹那王庆。呜呜呜……”
    苏云抿了一口有些发干的喉咙,“水……婶儿,别打了。”
    赵春秋挨了几记藤条,屁股早就火辣辣地疼了,赶紧打岔说道“苏云要喝水!我去倒水!”
    姚婶有些心疼地走到床边,“云儿你感觉怎样?大夫说你失血太多,能不能醒来就看命了,这是做的什么孽哟……”
    苏云从记忆里寻找到当初发生的场景,平静地说道“马上临近县考了,刘教习见我书艺进步,有望在此次县考中有所斩获,就赐我了一方纹山砚,可以增添笔力。我和春秋回家途中遇到那王家纨绔一伙人,要借教习赏赐给我的纹山砚,我不肯,他们就来抢,最后我和春秋打不过他们几人,我这额头的伤,是被那王庆用山砚砸伤的。”
    赵春秋端着水,有些心疼地看着一旁碎成好几块,还沾着血的纹山砚,叹气道“这王庆真是混蛋!教习说了,本来云哥儿凭借这方纹山砚,或许还有机会考上个童生,现在彻底没戏了……”
    姚婶听完两人的描述,心里也是苦。寒门难出贵子,她供赵春秋、苏云上书院,本来就不是想让两人飞黄腾达,而是能识字明理,这样就足够了,现在看到,这书院怕是也待不下去了。
    “我去找刘教习,让他替你们主持公道!”
    “姚婶,别去了。”苏云唤住了抹泪的姚婶,“莫要让刘教习也为难。”
    苏云也明白,昆县贫寒,这德山书院一大半的资金来源,都是由当地乡绅王昌其,也就是王庆家的老爷子资助,之前他们和王庆起了争执,刘教习碍于王家颜面,也不敢过于责罚,这才助长了王庆如此嚣张跋扈。
    这一次见苏云有出头机会,就更加心狠手辣地将这方纹山砚砸毁了,这一砸,砸碎的不仅仅是一方砚台,更是一个寒门子弟的前途,此等手段,何其狠毒!
    赵春秋擦了擦鼻涕,替苏云打抱不平,“不行!我要去王家,替云哥争个公道来!”
    “去不得!”
    “春秋,站住!”
    苏云和姚婶同时喊住了要夺门而出的赵春秋。
    姚婶是心疼自己的儿子再出什么差错,苏云也是同样的意思。
    “这件事,就这么算了。”苏云眼神有些沉稳地说道。
    姚婶有些咋舌,她万万没想到,本来还不知道如何劝苏云释然,反倒是苏云先不了了之。要知道,上一次王庆惹事,苏云和赵春秋心里一万个不服,差点要去县衙告状,好说歹说这才罢休,这次苏云居然说算了,难道是被打吓怕了?
    赵春秋握着拳头,有些憋屈地说道“苏云,你是怕了那王庆了?”
    苏云看了眼灰头土脸的赵春秋,虽然他伤得最重,但是赵春秋在帮他反抗的过程中,也是被打得灰头土脸。
    “那倒不是,只是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苏云直起身体,脸上虽然没有血气,可依旧从容有余,“不能因为一条疯狗总来咬你,你急了就去咬他一口。”
    扑哧——
    姚婶摇头笑道“你啊,这个时候了,被人打破了脑袋,还有心情开玩笑。”不过见苏云释怀了,没有将这事压在心上,她也舒了口气。
    赵春秋不理解了,“云哥,这……这就算了?”
    苏云将碗放在一边,擦了擦嘴,“当然不能这么算了。我们虽然不能去咬狗,但总得找根狗链子将狗拴住,防止他再咬人啊。”
    赵春秋老实巴交,点头道“好,我这就去找狗链子!”
    “你个笨脑子,苏云说狗链子,你还真去找狗链子?”姚婶骂了一句赵春秋,心说同样都是一个地方的水土养育的,这俩娃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苏云啊,你可不要误入歧途啊?”姚婶担心地说道。
    “姚婶放心,我没事。”
    “好,天色也不早了,我去给你们做晚饭,到时候我让春秋给你把饭端来。”
    “辛苦姚婶了。”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她看了眼地上的砚台,有些心疼地拿起来,“我去想想辙,看看能不能找人帮你拼好。”
    “没用了。砚台碎了就失了养墨的功效,就算拼得再天衣无缝,总有瑕疵,不仅没了功效,反而容易伤墨。”苏云脱口而出。
    赵春秋一愣,“苏云,你……你听谁说的?”
    苏云一愣,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晓得这些,“刘,刘教习告诉我的。”
    “这样子啊。”
    姚婶见苏云情绪一直很稳定,站起来说道“行了,我去给你们做饭,春秋,你照顾着苏云。”
    见到姚婶走出苏云家,赵春秋才坐在床边,摩拳擦掌地说道“刚才我娘在,我知道云哥你不敢说,现在我娘走了,你说吧,准备怎么教训那姓王的?难不成拿铁链子抽他们?”
    苏云看着血气方刚的赵春秋,说道“春秋啊,你真的觉得是王庆咬的咱们吗?”
    赵春秋一愣,心说苏云是不是被砚台砸傻了,“怎么不是?云哥你不记得了?”
    苏云说道“咬了咱们的不是王庆,是贫寒。”一口长气叹出,苏云望向窗外,筹划着这一世,该如何过。
    赵春秋体会着苏云这句富有哲理的话,然而没有感觉到很有道理,反而更加憋屈了,眼泪哗哗留下来。王庆打了他们,他可以去打回来,但是贫寒令他们受辱,该如何报复呢?
    难道就活该忍着?
    “不行!云哥,我真的忍不下这口恶气!”赵春秋忿忿道。
    苏云说道“等我拿到了栓狗的链子,自然替你出这口恶心。”苏云思来想去,如今唯有考取童生,才能让王庆这种纨绔不敢来招惹他们。
    “考取童生谈何容易啊。连刘教习都说,云哥你凭借这方山砚,勉强去碰碰运气。现在山砚碎了,刘教习不责怪已经很好了,总不能再去讨要一方来吧。”
    苏云笑了笑,“我自然有准备。”他有些疲惫地躺下来,失了这么多气血,这原本有些瘦弱的身子骨,更加乏力了。
    然而当苏云闭目的时候,脑海之中忽然出现了一块黑色的石碑。
    苏云瞳孔一睁,“这……这是!”
    “啊?云哥你说什么?”
    “没事,你去看看饭菜好了没。”
    “哦……”
    苏云从原有的信息中得知,这是一个不一样的时代。当世文人,一分为二。一种是苏云所熟悉的儒家。这一点,倒是和他所认知的儒学治世无二,而另一种确实被单独划分出来的书法家。
    这和苏云前世影响之中的书法家有别。这个世上的书法家,并非单纯在纸上舞文弄墨的普通文人,相反,书法家拥有墨胆书心,汇天地墨韵于己身,化笔墨为刀斧,拥有经天纬地之力。
    苏云听刘教习讲过,宁国当朝的布衣大将军萧不惑,就是一位祭酒级别的大书法家,当初邻国犯境,屡破边陲重镇,宁国一度有亡国之兆。然而萧祭酒就是以一人之力,笔力千钧,一篇洋洋洒洒的《从军行》,气势凛然,杀敌无数,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更是上朝不跪,赐座议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想到这里,苏云不免有些激动起来。这次县考,一定要去考书科!
    这个世道,只有书法才是王道!
    才是那条栓狗的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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