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出门就烦躁,路上一直耷拉着脸,车来了,元鳕还先他一步上了车,当下脸色更难看了,随后上车,使劲关上车门。
出机场上迎宾路,再上高速,刚过田枢纽,他就叫了停。车停在一边,俩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元鳕下了车,落地没站稳,脚崴了,整个人朝右摔倒,胳膊肘和膝盖都磕破了,细又薄的石子都扎进肉里。霍起看都没看她一眼,关上车门,跟师傅说一声,走了。
有热心肠的看到这一幕,停了车过来扶她:“姑娘没事吧?”
元鳕摇摇头,很有礼貌:“没事。”
那人把她扶起,看一眼车开走的方向:“那是谁啊?”
元鳕:“我丈夫。”
既是家务事,那人就没再多问。
元鳕道了谢,婉拒对方捎她一段的好意,转身往回走。
她那张温顺、乖巧的脸,一扭头就变了。本来无辜的眼搭配她的苍白会显得楚楚可怜,可当她变了脸,这身苍白,就着实瘆得慌了。
元鳕是苗族人,老家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的,穷山恶水的汀坊苗寨,除了穷,就是恶了。
她唯一沾亲的舅舅,还在那边生活。也是他,在元鳕十三岁时两万块钱把她卖给了霍起。自那以后,她的任务就是长到法定结婚年龄,然后嫁给霍起。
现如今她到岁数了,证也领了,婚礼自然如期而至了。
就在汀坊办,舅舅要求的,说是半辈子被人寒碜,外甥女嫁个有钱家主,得好好显摆显摆。
霍起本来不乐意,觉得两万块钱是买断,没那个义务配合她们家的虚荣做派,他也自以为有的是手段,让这个血蛭属性的舅舅消失在他们生活里。
可元鳕想回来看看。
霍起自是不必要对一个买来的女人妥协,可打从知道她是个草鬼婆,他就被动了。
草鬼,就是蛊虫,草鬼婆,就是养蛊、施蛊的人。传说苗寨里头都会有这么一个草鬼婆。这东西传女不传男,没有女儿的会在村里挑一个顺眼的,把她收入门内,传她蛊术。
要是用科学手段去研究这玩意,得到的结论未必不是封建迷信,可又确实有很多离奇现象解释不了,所以当代人对这些玄妙莫测的东西都不敢说的太死。
霍起不想信,可他不敢赌。所以他会妥协。
只是同意过来办婚礼,并不代表他就会全程配合。于是从准备回来那天起,他就没给过元鳕好脸色,动不动横眉竖眼,看起来不像是个人。
元鳕基本视而不见,躲不过去了,就定定看着他。
霍起会脚心发寒,老实个两天。
元鳕往回走出几米,下了高速。
再往前走是桃林,她在手机上定位,叫了车,准备到中方城镇。
等车时间,她有点无聊,就沿着土道溜达,谁知道刚拐弯就跟一条口吐白沫的狼狗狭路相逢了。它呲牙咧嘴的朝她扑过来时,她全无惊慌之色,很平静地一板砖拍过去,就拍脑袋,拍晕了不行,要拍死,要把它脑袋砸碎,脑浆要迸出来,跟血肉和在一起。
弄得裙子上都是血,她也不以为意,保持平和,徐步离开。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车来了。路上时间相对较短,感觉没过多会,就到城镇了。她在国道边上找了个快捷酒店,要了间带窗户的大床房,进门就睡了。
醒来是十点,霍起给她打了四十个电话,微信也被他刷屏了。
她直接删了,脱衣服去洗澡,洗完也不着急穿上,光着身子把包里指甲刀拿出来,剪指甲。
剪到一半,窗外放起了烟花,几束光柱窜上天,绽开在夜色里,像极了许久不见的情侣,细碎又密集的耳鬓厮磨。她扔了指甲刀,伏到窗口去看。烟火离她很近,点着了她的眼睛,还有她可以盛酒的锁骨,圆锥形的胸部。
酒店门前有夜行人来来往往,烟火染天时,纷纷抬头,其中一身道袍,他的眼神像是有自己主见似的,在滑向夜幕的途中,停在了那副裸身。
他淡淡一眼便收回,假装没看她,她也一直在看烟火。
须臾,他对电话另一头的人说:“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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