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情况不那么糟糕。
可他一下床,脚一沾地,就感觉腿是软的,整个人都啪嗒摔了下来。
“......”林祁。
燕无遗走近:“我怎么觉得,那么多年,你脑子一点都没长进。”
不用抬头,都能想想是怎样恶心的神情。
林祁扶着床,慢慢爬起来,“你就是来看我笑话的。”说完,突然回想了一下昏迷时那股外来的灵力,瞪眼:“擦!你是来救我的?”
燕无遗冷笑:“我可救不起。随随便便闯个山水境都能遇到魔域的一大域主,你这气运也是可以。”
“域主?”
燕无遗:“不该知道的你也不必要知道。”
林祁心中悬着石头又大了一点,域主?一听就是很厉害的绝色,殷师弟,他现在也不知道怎样。
他没空同燕无遗再瞎扯,等腿脚有了气力,他朝燕无遗致谢:“无论怎样,人情我记下了,谢谢。”
说罢便直冲着三教殿而去。
燕无遗捏碎了手里承装灵露的玉壶,眼中狠厉,他慢慢调息,将胸口的痛慢慢镇压下去。
克星,真是克星。
......
林祁匆匆忙忙闯进三教殿:“师叔——”
明虚子挑眉,不赞同道:“你的伤好了?怎么一惊一乍的。”
林祁那有空管伤好没好,急着:“和我一同去的殷师弟被魔修带走了。”
明虚子一听这个,神色很平静:“哦,你不用担心,他没事!”
这还不用担心?不过林祁心中偷偷松了一口气,至少可以确定了殷问水还没死。
是他把殷问水带入山水境的,如果他出了什么事,轻则愧疚一生,重则成为心魔。
“那师叔,他在哪里?”
明虚子:“你想去救他?”
“嗯。”林祁正色:“是我将他带进去的。”
他这一句话,清楚的表明了立场,他带殷问水进去,殷问水被抓,这也算是某种因果。
修仙之人忌讳因果,又离不开因果。
明虚子长叹口气:“一个你很难去的地方。”
林祁:“是魔域么?”
明虚子点头:“地狱之门开的时间、地点都难以估测,你要怎么进呢?”
林祁觉得掌门对殷问水的态度有点奇怪。昆吾派虽奉行祸福生死皆有定数,但对于身陷困境的门内弟子惯常施以援手,会将救助任务发放到领事楼的。
他说:“试试吧,总该是有办法的,毕竟天无绝人之路。”
第17章 引笛人
虽说天无绝人之路,但这条路也是实在太难寻了。
林祁这几天在藏经阁里翻遍了古籍,也没什么收获。正如师叔所言,地狱之门开的时间、地点都不定,完全就是靠个人的运气。
他怎么不觉得上次他的运气好呢?
在一个夜晚,林祁觉得有必要再次去一回落霞镇。毕竟那是上次地狱之门开的地方,找点蛛丝马迹也好。
......
今夜月明星稀。
林祁御剑,在杜府后院的围墙上停下。眼前那妖邪的桃花在月光下泛着薄薄红光。
他自围墙上跳下,突然觉得一阵阴风起,后背都凉飕飕的。
林祁警觉地抬头,却没发现什么。他沉了沉心思,抬步往桃花深处走去。
在桃花深处,林祁遇到了熟人。
深更夜半,穿着鹅黄色春袄的杜二小姐还没睡,一个人在亭子前站着,萧索鬼魅。
突如其来的画面就涌现在林祁脑海,他映象最深的,还是杜二小姐最开始对他的那个笑,一张脸下两个灵魂的扭曲,还有最后离开的背影。
“嘿。”
林祁打招呼。
杜二小姐豁然瞪向他,瞳孔猩红。
桃花瘴?
但那通红只停了一瞬,很快,又是一双没有水光的冷质的眼。快的像是一种错觉。
难道是他眼花了?
林祁:“你怎么还没睡,就你一个人,侍女不管你么?”
杜二小姐今天的态度可以说是非常诚恳了,她轻声细语:“我睡了,又醒了。”
估计是被侍女侍候得睡了以后,半夜一个人又突然睁开眼,穿起衣服走出来。
林祁:“睡不着?”
杜二小姐低头:“有人在哭。”
今晚非常宁静,只有风吹得树枝七倒八歪,倒影像群魔乱舞。
修道之人不惧鬼神,林祁耐着性子:“听得出来是谁在哭么。”
“姐姐。”
林祁心中一凛:“除了她还有谁?”
“很多人,女的,哭。”
“没有男的么?”
杜二小姐挣扎着:“有,不过声音很小。”她突然悄悄抬头,古怪地看了林祁一眼,然后笑起来故作神秘道:“你靠过来,我偷偷告诉你,她们在哭什么?”
林祁听了她的话,俯身把耳朵凑过去。
杜二小姐踮脚,把嘴靠近林祁的脸。
突然那张孩童的脸上唇角扬起一个大大的弧度,几乎占了半脸,唇角到眼下,根本不是人类能做出的。她张嘴,洁白的牙齿化为黑紫的獠牙,舌头猩红,垂出来一些,直接撕扯下林祁的一块皮肤,嚼在嘴里。
林祁保持着俯身的动作,脖子上经脉都露出来,他面色无悲无喜,沉默看着她。
杜二小姐嚼到一半,突然大痛苦地叫!整个脸上忽然明忽然暗,嗞嗞发出被火烫伤的声响,她捂着脸浑身扭曲,啊啊大叫。
林祁的脖子慢慢恢复正常,冷声道:“食人魂魄,天道难容。”
杜小姐一声哀嚎,一股黑气自眉心涌出,发出恶臭,消散天地之间。
林祁给杜二小姐施了一个清心诀。
这桃花林果然阴邪的很,尽招小妖小鬼,最开始的桃花瘴,到现在的恶鬼,杜员外到底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杜二小姐捂脸的手慢慢放开,眼神迷茫了会儿,“刚刚......”
林祁温柔道:“没什么,有小妖作祟,已经没事了。”
杜二小姐低低道:“哦,好。”
刚刚那段话现在也似真似假的,林祁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不打算再问什么了。这个乖巧的小姑娘本来已经够可怜了,他还是直接从杜员外那里入手吧。必要时采取一点特殊手段。
林祁轻声说:“我送你回去。”
他要去牵杜二小姐的手,杜二小姐却连忙挥手,“不,我不回去,睡不着。”
“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
杜二小姐;“我在这里,听不到姐姐哭。”
林祁:“回去吧。”
杜二小姐:“你不想知道种花人是谁么?”
林祁心中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头发:“你爹爹告诉我了,这花是你娘种的。你先回去睡觉,好么?”
真的是她娘种的么?回想起那句“种花人很凶的呀”,林祁心里是不信的。
在杜员外和杜二小姐之间,他更宁愿相信后者。
但这些话不适合说出来。
杜二小姐乖巧地被他牵住手,嘀咕着:“才不是,种花人很凶,不是娘。”
林祁不语。
“我小时候,见过他的,但我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他很凶,很臭,在浇花,水是红的。”
杜二小姐说长句子很困难,断断续续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她在说到水是红的时,林祁心里的猜想落地。果然,他第一次到来时那腻人的香味,掩盖住花香本质的味道,是泥土和人血混合的香。
抽血,干尸,桃花。
有个令人心寒的答案在接近。
杜二小姐轻轻说:“他看到了我,我大叫,然后晕了,醒来,就不记得了。”
她的手在轻微颤抖。
再放眼满院的桃花,每棵树灰褐色的表皮上,仿佛都能映出一张惊恐的人脸来。
腥甜的气息,叫人反胃的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