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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劝降。”
    孟铎笑了笑,牵她的那只手放开,转而点了点她的鼻尖,声音轻缓:“痴人说梦。”
    令窈敛眸剜他,猛地大力推他一把。
    孟铎及时扶住手杖,巍然不动。
    令窈顿足:“王八蛋。”
    伸手抢夺他的手杖,远远扔开,转身跑掉。
    山阳煮好茶,端着辛苦沏好的温茶,献宝一般拿给孟铎品尝。
    孟铎一饮而尽。
    如此牛饮,实属浪费,先生平时不这样的。山阳有些郁闷,不好说孟铎,转头去屋里寻人。
    “她呢?”
    “跑出去了。”
    “啊?”
    山阳转身就往外走,被孟铎喊住。
    “去哪?”
    “去找她。”
    “找她作甚?随她去,别理。”孟铎语气颇显急躁。
    “可是——”
    “可是什么?昨日你不还称她为恶婆娘吗?”孟铎拿起案上被她忘记的玉扳指,喃喃:“你越是搭理她,她越是起劲,她最擅恃宠而骄,若真存了劝降的心想要赖着不走,只会更棘手。”
    山阳完全看不出有什么棘手的地方:“她要劝降,不听就是了,难不成她三两句话就能动摇人心?”
    孟铎薄唇紧抿成一条线。
    山阳叹口气,往外走。
    孟铎:“周围有其他人在吗?”
    “先生放心,整座山头,就只有你我她三人。为了防止孟家的人撞见她,我特意将他们全都调离了。”
    孟铎松口气:“那就好。”
    山阳已走到门边。孟铎又出声交待:“将手杖捡回来给我。”
    山阳拿起手杖,颇为嫌弃:“先生拄它作甚?还是拄我那根吧。”
    孟铎不言语,握了手杖在掌心。
    山阳哼了哼,到屋里找出金玉手杖,夹在腋下气鼓鼓地离开,走前不忘诉苦:“在先生眼里,她的东西,就算是根破木头,也是宝物,我的东西再好,也入不了先生的眼,先生不要它,我自己拄。”
    几个时辰过去后,令窈仍然未归。
    眼看黄昏就要降临,黄昏之后是黑夜,山里的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冷风寒冷刺骨。山中时不时有野兽出没,甚是凶猛。山阳就猎了好几头野猪烤着吃。
    起初,孟铎站在门边张望,后来走到院门口张望,最后走出院门,拄着手杖在周围四处寻探。
    人去哪了?
    难道一个人下山了?
    山阳偷偷烤了肉吃,吃饱喝足心情好,手里拄着离开时的金玉手杖,步伐活泼。
    孟铎远远问:“见到她了吗?”
    山阳跑过去扶他:“没有。”
    “你没跟着她?”
    “先生不是不让我找她吗?”
    孟铎一愣:“我以为你会悄悄跟过去——”
    山阳嘟嘴道:“比起她,当然是先生更重要,先生不让我找,我怎会违背命令,就算我很想去找她,也只能忍着。”
    孟铎着急起来:“你没去找她,岂不是没人知道她的下落?”
    山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也跟着焦急:“山中处处皆是危险,没我背她下山,别说是走出这座山,只怕连性命都堪忧。更何况,今夜有大雨,若是没能找到她——”
    “住嘴。”
    孟铎不想再听下去,气息紊乱,紧皱眉头,拄起手杖疾步往前。
    山阳在后头喊:“先生,你去哪?”
    孟铎盯着前方的道路,脚步跌跌撞撞:“去找她。”
    黄昏日落,天边酡红几团,令窈蹲在大树边,嘴里叼着一根草,百无聊赖地看地上的蚂蚁搬家。
    自登上储君之位后,难得有这样悠闲的日子。
    令窈抬头看向天际,狂风大作,乌云逐渐崭露头角,即将有大雨来临。
    她拍拍手上的灰,用拣来的石子在大树上刻下一个记号。
    为了防止迷路,她走到哪就在哪标记记号。
    赌气归赌气,她可不想就此离开。自从院子跑出来后,半柱香不到的时间,她气就消了,之所以在外逗留,是想让孟铎寻她。
    她知道的,他心里爱她,并不比穆辰良与郑嘉和郑嘉辞少。
    令窈揉揉腿,估算路程,走了这么远,差不多了,足以营造她赌气离开的假象。
    头上的乌云逐渐盖过夕阳的红辉,令窈闷闷不乐,孟铎怎地还不来寻她?
    就算他行动不便,让山阳来寻她也行啊。
    令窈又等了一会,等得快要睡着,总算听见远处的呼唤:“阿窈!”
    令窈跳起来,立刻躲进附近的灌木。
    那里有她无意间发现的一个捕兽夹,以及满布荆棘的丛木。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孟铎拖着摇摇晃晃的身子,全靠手杖支撑,嗓音都要喊哑:“阿窈!”
    蓦地不远处传来少女细弱的回应:“我……我在这……”
    孟铎心中悬石落下,轻吁一口气,忙不迭地朝声音的方向走去:“我来了,你待着别动。”
    用手杖拨开丛木,孟铎看清荆棘边跌坐的少女,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她左手陷入荆棘刺中,左脚被捕兽夹钳住,半边身体,动弹不得,皆是鲜血。
    她神情倔强,强忍着痛楚,眼中没有半滴眼泪,朱唇被咬出牙印,颤抖出声:“孟铎……我疼……”
    孟铎僵住。
    心脏像是被人撕裂开来,一呼一吸间皆是利刃割肉。
    他丢开手杖冲过去,想要救她,人没救出,反倒被荆棘划破衣袍。
    孟铎大脑一片空白,徒手去扯布满利刺的荆棘。
    “停下,叫山阳过来。”
    孟铎这时才想起山阳,往外跑几步,陡然大喊:“山阳,山阳!快来!她在这!”
    山阳听见喊声,飞速从树林另一头冲过去。
    须臾,山阳停落枝头,望见下面满手是血的孟铎以及深陷荆棘丛里的令窈。
    山阳惊呆,一刻都不敢耽搁,跳下去救人。
    有山阳在,令窈很快解开脚上的捕兽夹,满地的荆棘被山阳连根拔起化作尘埃。
    孟铎心急如焚:“怎么样,她的伤口要不要紧?”
    山阳正在为令窈查看伤口,摇头道:“我觉得不要……”
    令窈:“呜好痛。”
    山阳咽了咽,看着令窈可怜巴巴泫然欲泣的脸蛋,忽地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她身上的伤皆是新伤,从受伤到他查看伤口,不超过一炷香的时间。伤口浅,没有伤到要害。
    山阳这一迟疑,孟铎更急了:“她流了这么多血,怎会不要紧?”
    山阳没再说话,蹲下去想要背令窈。
    孟铎先他一步伸出手。
    令窈眨眨眼:“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孟铎悬空的手尴尬收回。
    是了,以他现在这副样子,如何抱得动她?
    令窈拽了拽山阳衣袖:“山阳,我不要背,你抱我。”
    山阳听话将她抱起。
    此时天空已经昏暗,大风刮过树林,簌簌全是落叶。
    三人走在林间,山阳抱着令窈,还要顾着孟铎,生怕他跌倒:“先生,你靠着我。”
    孟铎贴在山阳左侧,令窈躺在山阳怀中,一抬眸撞进孟铎忧心忡忡的黑眸里。
    他眼中的慌乱尚未消失,这慌乱因她而起,她心中高兴。
    但她不看他。
    令窈往山阳怀里蹭了蹭,故意有气无力地问:“山阳,我会不会死啊?”
    山阳想了想,道:“应该不会。”
    “可是我身上好痛。我踩了你布的捕兽夹,又被荆棘划破了手臂,现在整个人都昏昏沉沉,我觉得我可能是要死了。”
    不等山阳回答,孟铎关切的声音响起:“回去后,我立马给你请大夫,你不会死的,至少现在不会死。”
    令窈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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