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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老祖一下就没好气儿了:“你那媳妇到是跑得快,去屋里躲着了,”他摆了摆手:“你也别弄那些脏的臭的了,赶紧问清楚,把事儿给解决了,家里还有个孕妇呢,经不得吵闹不休。”
    “是是是,我给忘了,”郁当家把自己忘了这茬怪在了外头吵闹不休的那群人身上,怒骂道:“哪里来的龟孙子,敢在爷爷这里撒泼,别以为爷爷好欺负,有种报上名来,看爷爷治服不治服尔等宵小之徒!”
    “你才是龟孙子,你全家都是龟孙子,我告诉你,赶紧把我那新妇教出来,不然我一状告到衙门去,你们也讨不得好。”
    那吵得最厉害的一户人家里打头的便是那凶神恶煞的妇人,尖眉鼠目的一看便不是个好相与的,她带来的那群人也个个横眉冷对,不是善茬。
    郁当家早年见了不少这样的人,嘿嘿冷笑起来:“龟孙子,瞧瞧你们这脸发青,贼头贼脑的模样,还敢出门见人,还不如捡盆豆腐撞死,免得染了旁人眼睛,真是丑人多作怪,还敢在我谢家村里耀武扬威的,也不打听打听马王爷有几只眼睛,当我郁家好欺负不成?”
    郁家当然不好欺负,以郁桂舟如今的身份,便是在府里也稍稍能说得上话,在县里那更是不同了,郁家水涨船高之后,从前看不上郁家的,谁不是主动上门巴结讨好。
    若是此次郁桂舟过了会试,那就更不得了了,过了会试,那便是进士,是可以当官的了,且他如今二十未满,年纪轻轻中了举人都已是前途无量,何况这般年轻的进士?
    后来的一行人前后想通了个遍,更是警惕了,言语之中倒是客气居多。
    正说着,谢村长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过来了,村民们把人围了个团团转,手里握着农具,便是闹得最凶的那一行人也不自觉的退后了两步:“你们,你们干什么,我可告诉你们,咱们可是来迎娶新妇的,你们可别乱来啊!”
    “啊呸,新妇个屁,谁家娶新妇是晚上迎亲的!”
    “可不,打量别人不懂呢?”
    谢村长脸黑如墨,他不怕别人闹事,就怕跟那鬼鬼神神的事儿扯上干系,在得知有人犯了忌讳,一把就扔了碗,带着人过来了,在见到那闹事人的穿着行头后,气得胡子都吹起来了。
    证据确凿,还敢抵赖?
    “去几个人找几条绳子把他们给我困住咯,”谢村长懒得与他们扯嘴皮子,二话不说便让村民们去找东西,他得好生想想怎么收拾收拾这些装神弄鬼到他们谢家村的狂徒。
    “我去”
    “我去我去”
    “还有我”
    村民们也气愤得很,听到谢村长这话,当下便出去了几个大汉,撒开腿往家里跑。而那尖嘴猴腮的妇人见此,这才开始后怕:“有话好生说,绑了我们你们也吃不到好的。”
    谢村长闲暇的摊着手,打量了那妇人一遍,嘴角不屑的勾起一抹笑:“吃不到好?也不瞧瞧这是哪儿?瞧你们这衣裳也不像什么大户人家的,不过小小老百姓,跑到郁举人府上作乱,我看你们是吃了豹子胆了吧?”
    郁举人?
    妇人来闹事前是打听清楚过的,知道这是户读书人家,但谁让他们大古镇穷呢,尤其是十里八乡,秀才都找不出来两个,别提什么举人老爷了,就连她自家里头,最厉害的一个也不过是隔房那时常给大户人家去上淮皇都采买东西的堂叔罢了,靠着这隔房的堂屋,妇人家在村里子也说得上是一富户,便是在大古镇上也很是吃得开,就连那镇长家的媳妇吃喝穿戴也是及不上她的,天长日久的被人捧着,哪还能分得清谁惹得起,谁惹不起?
    何况,她手里可是有那婚事为证的,便是闹到了官府,凭着这个,这郁家也是得认栽,若不是她那堂叔此刻正在前往上淮的路上,只得托人写信告知了他这件喜事儿,到时请了他那堂叔来,凭着他的牙口和认识许多达官贵人的背景,哪会不能顺利带人走?
    妇人的想法挺美,只是到了这会子被谢村长这一嘲讽,心里才隐隐约约的觉得有些不对,这些年顺风顺水的,都已经忘了踢到铁板的滋味。
    大汉们跑得很快,很快便拿了绳子过来,待谢村长一声令下,村民渐渐逼近那两队人,方才还嚣张无比的人一下便萎了下来,不断后退,很快就抵上了墙,无路可退。
    “等一等。”
    “等一等。”
    那妇人和后来那一群人里一男子同时喊道。
    村民们一顿,朝谢村长看去。谢村长不耐烦的摆摆手:“管他的,先捆了再说。”
    这下,村民们蜂拥而上,把那两串人捆得结结实实的绑着,还时不时的举着手里的农具小声的威胁:“老实点,不许动。”
    “哈哈哈,”郁当家在屋顶狂笑,指着那如今乖巧无比的妇人:“唾那妇人,你再嚣张一个给爷爷我试试!”
    那妇人愤恨的看着他,又转头跟谢村长打起了商量:“这位村长,你放了我们吧,我们真是来迎新娘子的,我怀里还有那家人摁的手印呢?”
    “对对对,我们也是,”另一起也赶紧表示。
    谢村长蹙紧了眉:“拿来我看看。”
    “这,”妇人和那一起当家的面面相觑,谢村长见此,随意让两个村民过去,当真从他们怀里摸了两张纸出来。
    村民递给了村长,谢村长接了一看,神情顿时凝重起来,在那外来者眼巴巴的目光中,扔下一句:“等着。”便进了郁家的门。
    郁当家这会子已经从墙头下了来,正要去外头洒洒威风呢,见谢村长手上揣着纸走了进来,心里一跳:“村长,这是?”
    谢村长为难得很,把那纸递给了郁当家和一边的郁老祖:“叔,当家的,你们也给认认,此事到底怎生回事?”
    要说郁家当真是卖女求荣的,或者随意嫁女的,他头一个不信,上回来那两拨人都被打发走了,没道理会瞧上这两户人家,这不是捡芝麻丢西瓜?
    郁家父子接信一看了下去,也是大惊失色。
    郁当家一把揉碎了那纸,怒道:“污蔑,定然是有阴谋,我郁家又不缺金银财物,嫁女儿做何?”
    村长连连点头,就是啊,他也想问呢?
    “走,我倒是要问问,这些人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想构陷我郁家的?”郁当家几个大步走了出去,临到了大门,还随意捡了跟棍子,一路拖着到了那妇人跟前儿,满脸狰狞:“到底是哪儿来的贼子,敢跑来诬陷我郁家,说吧,谁指使你们的?”
    妇人颤了颤,但到底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心里那丝害怕很快便被压了下去,一口唾沫吐在地上:“呸,现在想反悔了,那白纸黑字的写得清清楚楚,告诉你门都没有!”她梗着脖子:“还想来打我啊,来啊,来啊,你来啊!”
    郁当家胸口发颤,眼眶逐渐发红,在她一口一个挑衅的目光下,棍子在土里发出了一道声响,带着阵阵破空之风在空中旋转过来。
    “啊,我说,我说!”
    妇人闭着眼,身子抖得跟筛子似的,半晌她瞧瞧挣开眼,见到那离她不过一额头的距离,顿时一股劫后余生油然而生,惊吓过后,妇人一下摊在了地上,身子软成了一滩泥。
    到了此时此刻,她才终于后悔大摇大摆的跑过来接人了,原不过是想着那女子是个和离过的,自是比不得那黄花闺女,虽是晚上过来,但也给足了面子不是,总不能跟娶个黄花闺女似的还挑什么良辰吉时,热热闹闹的过来吧?
    她自认已算对得起人了,他们大古镇有和离过的妇人,谁不是偷偷摸摸,提个空荡荡的包袱就进下家的,这家人太不识趣!
    “快说!”
    但被郁当家这一吼,妇人心里头的那点子不悦又变成了恐惧,连连点头:“我说,我说……”妇人呐呐了半晌,哭丧着脸:“其,这真的是你们郁家人盖的手印呢。”
    郁当家眉头一皱,怒道:“还说谎,看来你是想挨打是吧,我郁家与你素不相识,你倒是说说谁会给你盖手印?”
    说完,他扬了扬手中的棍子。
    “是丁家给我的啊,”妇人奇怪的看着他:“你们与那丁家不是姻亲吗?”若非这层干系,她又怎会大老远跑一趟,又不是傻?
    听到丁家,郁当家愣住了,一直远远看着没出声的郁老祖一下就想起了今日丁氏那不对劲的神情,他还说解决完了这茬才找她,没成想,这事竟然还是她的手笔?
    妇人再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说道:“我请了好些媒婆给我儿做媒,还是那丁家的主动找上我说有合意的人选我才同意的,且她们夸得头头是道的,还拿了这白纸黑字的出来,说是那女子的爹娘已同意,我家还给了一笔银两做答谢呢,真是亏了。”
    早知道这家人若是此等蛮不讲理,她早就……
    “对,我家的情形也是如何!”另一户人还不等郁当家发问便跟着道。
    话落,方才还在跟前凶神恶煞的男子一下甩开了棍子,大步走向了郁家,不大一会,就听里头闹哄哄的声儿传来,还有妇人的哭声,不大一会,那男子手里便提了一妇人出来把她往门外一扔,指着人怒不可揭:“滚,既然是你们丁家人造的孽,便拿你们丁家的姑娘去抵,从今往后,你再不是我郁家人了,滚回你丁家去。”
    那妇人,也就是丁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连滚带爬的抱着郁当家的大腿:“当家的,我错了,我真错了,你别赶我走。”
    郁当家丝毫不为所动,冷冷的看着她。夫妻几十载,他是断然没想到这个妇人的心竟然狠毒之斯,连自己的亲闺女都卖,郁家到底是缺了她吃还是缺了她穿,尽干些缺德事!
    郁当家一脚踹开了人,正要关门,就见郁竹姐妹俩脸色惨白的跑了出来:“爹,不好了,三弟妹要生了。”
    啥,谢荣要生了?
    郁当家跟着脸色一变,又听姐妹俩急着催促他:“爹,快去请稳婆,快请稳婆。”
    稳婆,对,稳婆,郁当家一下慌了神,险些撞在门上。郁家这一番变故外头的也听到了几耳朵,当即夏琴和她当家的谢东便站了出来,夏琴急冲冲的进了郁家,谢东便陪着郁当家去请稳婆,至于哭得肝肠寸断的丁氏,这时候早就无人理会了。
    倒是有村民问起谢村长,那些绑来的人要如何安置?谢村长看了看人,摆摆手让人先扔到粪坑旁边吹吹风,一切待孩子出生后再行商议,他得回去跟媳妇商量一下,这小娃出生送些什么为好?
    谢荣头一胎,足足生了好几个时辰才生下来,那皱皱巴巴的孩子刚生下来时,鸡声鸣叫,远处天色泛起了白,竟是晨曦之时,而庞氏等人抱着那软乎乎的小身子,却是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
    郁家第一个大孙子便这样诞生了。
    产房里,夏琴握着谢荣的手,忍不住埋怨了两句:“你瞧瞧你,明知自己怀着孩子,还偏生要去忧虑,想那些做啥,还不是得自己受累。”
    谢荣有些虚弱,但神志已是好了不少,她反手握着夏琴的手,抿着笑:“害你担忧了。”若不是郁当家怒气冲冲的跟丁氏撕扯间说的那些话让她大惊,这孩子原该足月后才降生的,当时,她其实也被吓着了,好在,最后这孩子平平安安的出生了。
    夏琴斜倪她一眼:“真真是想不到,你那个婆婆,被娘家几个嫂子一怂着就把亲生闺女给卖了,她到底能得什么好?”
    她真心为谢荣高兴起来:“往后啊,这家里没了她,你倒是松泛多了,如今又生下了大胖小子,你再不用整日担心那些有的没的了。”
    谢荣笑了笑,有些话旁人敢说,她是不能说出来的。
    夏琴突然问她道:“对了,舟小子那头你们可派人送信了?”
    “送了,那小胖子刚生下来,祖父和爹就说要请人给相公送信呢。”谢荣回道,想着相公得知这个消息后的模样,不由得轻轻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感觉这一卷我分分钟就要写完了的节奏。
    宝宝们觉得要原谅丁氏吗?
    1,当然是原谅她啊!
    2,当然是不能原谅她啊!
    第142章 皇都之行(五)
    丁氏这辈子活到现在, 艰难困苦都是过过的, 只吃苦受累的时候占少,毕竟世上大半妇人皆是如此, 而畅快日子却比别人多得多。
    只是畅快是畅快了, 那心却没多舒展。
    于丁氏来说,旁人的羡慕追捧她是极为喜欢的,只是一回家,那些虚荣通通都化作了憋闷,对,就是憋闷,因为郁家所有人, 没人会追捧她, 没人会奉承她,以前在大儿还未考中秀才之时,虽然对他整日追着一女人屁股后头不屑, 但除了这个外, 别的都是她这个当娘的说了算, 而当家的也不太理事儿,那时的郁家, 就是她丁氏的一言堂。
    后来一切都变了。
    先是大儿不再听她的话,她说东,他走西,尤其在她发号施令上屡次的与她作对,让她十分不喜, 后来那两个老东西又回来了,更是让她过得水深火热,莫说大儿子,便是小儿子对她都义正言辞,时不时的说两句娘你要听祖母的话云云。
    那个老东西向来看不惯她,她又不是脑子有坑才听她的?
    不过郁家所有人都站在了那老东西一头,丁氏便是心里再不情愿也不得不伏低做小,心里早就不耐了,心想我莫非还熬不死你?
    丁氏心里明儿清,她的两个好儿子对她,这辈子也只有供着她吃喝不愁了,别的,她插手不了,这非她所愿,这时候,娘家人让她看到了希望。
    因为要从郁家拿好处,所以上到她爹娘,下到几个哥哥嫂嫂,谁不是巴巴的讨好她、奉承她,娘家人的奉承让她感觉到了许久未有的畅快和舒心,尤其两个嫂嫂告诉她,只要她肯对他们好,那以后啊娘家的那些侄儿谁不是要靠着她这个姑姑,莫说养老,便是甩盆子都可以。
    郁竹姐妹俩的事儿,丁氏那两位嫂子与她说得虽不是很清楚,但对方家境殷实,只缺一门门当户对的媳妇,若是郁竹姐妹还是黄花闺女,那这些人家自是配不上的,可这不已经是和离的妇人了吗,那些大户人家是肯定嫁不进去的,还不若找个家境殷实的富户,一辈子吃喝不愁呢。
    最重要的是那两户人家对郁竹姐妹俩很是满意,这不,给了他们一人一百两银子,只要到时候人过去就行,也不贪图什么嫁妆,自然,这聘礼也是没有的。
    丁大嫂和丁二嫂一人拿了一百两,又弯着那两户人家一人多添了五十两凑了个整塞了丁氏的嘴,这不,丁氏一时被那大笔银钱给迷花了眼,又觉得这是好事儿,再则,人不出聘礼,那他们也不用出嫁妆啊,她在中间白白得了一百两,哪有不同意的事儿。
    丁氏私自应了下来,但她到底知道,郁家的事儿,尤其是这些婚娶大事一向是那老太婆说了算,这样两户人家在她看来已顶顶好的,在那老太婆眼里恐怕还看不上眼呢,却不想,丁大嫂最是会察言观色,一个劲的问她是不是在郁家做不了主云云。
    丁氏哪听得这个,当即就说自己能做主,这才有了未免夜长梦多,丁大嫂和丁二嫂连忙拿了文书让她签下的事儿。
    签了后,丁氏实实在是后悔过。
    可她实在开不了口说起这事儿,还天真的想着,万一这两户人家不来了呢?那她不就白白得了一百两,这可是一百两啊,虽然对如今的郁家来说是小钱,她的那些头面首饰加上也不止这点,可到底手上没现银啊!
    在郁家拿银子,那是要经过谢荣那关的,要去支银两,还得被盘问一番,丁氏哪里拉得下来面儿,再说那些头面首饰的,若是偷偷拿出去变卖了,那她出面还怎敢跟人炫耀?
    左不行,右不行,丁氏这才会动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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