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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两次不间断的寻问, 隔三差五还会亲自前往监阵,对他这‘空降’的主帅, 姚家军到是适应的挺良好。
    毕竟,人家率领了君家铁骑那么多年, 且, 君家是延绵数百年的武将大家,怎样做好主帅?如何跟麾下打成一片……他们家是有祖传的本事, 套路多的很呢!
    大案后,君谭面无表情, 腰背笔直,半垂着眸子聆听麾下汇报, 随后自是一番指点,好半晌,诸事商毕,他自然把人打发走, 正想起身出门,就见帐内帘子一掀,自家夫人进来了。
    “相公~~~”姜巧儿脚步轻巧的上前,歪头甜甜的笑,伸手挽住君谭胳膊,柔声唤他。
    君谭垂了脸儿,侧头看着她,虽没说话,然而,那表情神态,明显缓合了下来。
    “王爷那边似有公务,让我唤你过去,快些随我来吧。”姜巧儿脸上笑盈盈的,则实半点不耽误事儿,两句话就交代清楚,拽着他想往外走。
    君谭挑眉微眉,眸里带出些疑惑,问她,“是何事?”
    “应是天神军那边的消息。”姜巧儿轻声答。
    君谭就点点头,两人相携手离开,走出大帐,瞧见外头侍卫时,君谭还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想让姜巧儿放下他的胳膊,但是,姜巧儿浑若未见,眼不斜望手不动,挽的那叫个理直气壮,到让君谭不好意思了。
    这大庭广众的,夫妻俩这么亲密本就够惹眼的了,在因为挽不挽胳膊拉拉扯扯的……那不是更没法瞧了吗?
    面上冷峻,实则耳根都有些羞红了,君谭随着姜巧儿一路‘招摇过市’来到中军宝帐,掀帘而入,放眼一瞧,就见帐坐独坐姚千蔓一人。
    余者,不拘是侍卫,还是护军,通通都被打发走了。
    “请王爷安。”君谭垂手恭声。
    “君将军客气了。”姚千蔓笑着抬手,余光瞧了眼姜巧儿。
    姜巧儿瞬间就领会了,很是有眼色的缓步而退,径自离开了。
    大帐内,就剩下姚千蔓和君谭两人,相对而坐。
    “王爷唤末将,不知有何要事?”率先一步,君谭开口了。
    姚千蔓没说话,就把那蜜蜡丸里寻出的纸条递过去,示意他看。
    君谭起身,抬手接过,展开仔细瞧着,一双剑眉微微拢起,复又渐渐展开,无声沉默了好半晌儿,“善柔公主此言……可信?”他沉声,多少有些怀疑。
    着实是,跟黄升做了那么多年的‘邻居’,初时,那对夫妻怎样恩爱……他是知道的清清楚楚,黄升一度因为‘怕老婆’,都被君家铁骑视做笑谈了,当然,如今那男人确实是渣了,算个彻彻底底的混蛋,但,女子本重情,就算被渣,多只盼着浪子回头……
    所以,他手里这玩意儿,准不准?能不能信啊?
    “君将军莫要担忧,此不过是万岁布下的闲棋罢了,能得结果自然是好,若是不成,亦不妨碍大局,要是成了,那就是一本万利。”姚千蔓微微眯起眼睛,表情到是颇有几分信心,“确实,我不大了解那位善柔公主,不过,蝼蚁尚且念生,何况人乎?”
    “能得万圣长公主令眼,应该不是个蠢的,朝廷和黄升哪个能赢?她难道心里没数?就为个把她贬做侧室,不顾她死活的男人丧命……天下哪有这样的蠢货?”她摊着手,如是说。
    对此,君谭不予置否。
    看他那表情,姚千蔓讪笑着摸了摸下巴。
    好吧,好承认,这世上确实有许多女人,就是抱着‘他肯定能浪子回归’、‘他是被逼无奈’的信念,做尽了傻事,肥了人家,坑了自个儿,但是,这些傻子里,却绝对不会包括善柔公主。
    当然,姚千蔓不认识善柔,她甚至都没见过她,不存在了不了解其性格行事……她相信的,从来都只是万圣长公主而已!
    那位前朝宗室大拿,今朝旧族‘巅峰’的厉害,不止是她,整个姚家军都尝试过,绝对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她选择相信善柔公主,一定有其理由,姚千蔓信任她的眼光,就愿意给善柔公主一个机会。
    说真的,大秦的公主,真心不是那么好当的,本朝两个公主——万圣长公主和姚青椒,那都是何等样的人物?给姚家军立了多少功劳?才能得封那享尽荣华富贵,保三代子孙的公主爵位?
    善柔公主做了什么?她凭甚跟那两人一个待遇?难道就因为她曾经和亲?
    那是大晋曾做下的事儿,大秦……是不承认的。
    想要公主待遇,或者说,想要保下性命,她就得做出些什么,否则,身为反贼之……呃,不是妻了,家眷吧,她哪怕不跟黄逆同罪,后半辈子依然不会过的太好。
    姚家军想要减少损失,用最快的速度统一疆土,善柔公主能在其中起些作用,这就是她唯一的机会,她能抓住,自然就上了姚家的大船,从此风平浪静,但是,如果她没抓过,或者想使些小手段,那么,姚家军同样不是吃素的,铳刺营还磨刀霍霍的等着呢。
    不过,想起那秘信的内容,姚千蔓嘴角勾出个笑……就眼下情况看来,善柔公主到不算是个蠢的,终归明白哪头是活路。
    “善柔选择投靠了,已经做出些成绩,如今要咱们相助,自然是不能推辞的。”她伸手点指,眼神撇了撇那秘信,“君将军,我今日唤你前来,就是想叮嘱你一声,让你配合着善柔些,就按她说的,帮她做点事儿。”
    “本王这边,到底不熟悉南方风气,不如你的人来得方便。”姚千蔓瞧着君谭,如是叮嘱。
    君谭微怔,下意识看着那秘信,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有困难?”看他那模样,姚千蔓不由追问。
    君谭多少有些为难,犹豫着不知怎么开口。
    姚千蔓就瞧着他,摆摆手,示意他直说。
    君谭无声沉默,似乎很是尴尬,好半晌,终于展臂,举起那秘信,“这个……善柔公主所书,不过家长里短,市井风传之言,末,末将要怎么做?”
    他世代武将,主帅出身,窜闲话什么的,这事他没干过——略有手生啊!
    “呃,这个……”姚千蔓一怔,摸摸下巴,同样有些迟疑,思索片刻,她犹豫道:“要不……让巧儿帮帮你?”
    她就是市井出身,还有钟老姨奶和姜母的‘教导’,做这个,应该善长吧?
    “嗯?!”君谭眉梢微动,无声的点点头。
    ——
    楚芃来信,其目地无非有二,其一就是正式‘通知’姚家军,她要‘弃暗投明’,请姚家军给她个标个号儿,日后清算时,莫要带上她……其二则是求人家伸个缓手,毕竟,她就是个后宅妇人,还是被边缘化的‘弃妇’,哪怕搅起风浪,终归掀的高度有限,还是得外头帮着吹吹风,她这边才好继续。
    对此,姚家军肯定不会拒绝。
    姚千蔓和君谭商量下了计策,自然唤来姜巧儿,听得事情经过,人家根本没有拒绝的意思,笑盈盈接下差事,带着相公就回了大帐,随后,用着相公的麾下,给相公当着‘写做副手、实做指挥’的辅助,一切,就那么轰轰烈烈的开始了。
    其实,单就楚芃一人,就已经把天神王府搅的血雨腥风斗个不停,姚家军要做的,不过就是帮她吹点风,让这把火从里烧到外,此事,说真的确实挺简单,对打小儿市井混大的姜巧儿来说,真心没什么难度,带着君家铁骑和宣传队,她不过跑了几日的功夫……
    并、灵两州之地,就开始‘传颂’起了‘天神王和土人公主’的二、三事!
    当然,这个传颂,不像当初黄升和楚芃那会儿,什么‘怕老婆’、‘妻管严’等等略带调侃的笑传,而是……火爆十足的‘太.监窝囊废和凶悍杀.人.狂’间的爱恨纠葛。
    天神王府里,夸赞石兰干的那点破事儿,以风驰电掣的速度传播开来,成了新一代‘悍妇’代表人物,这就算了,总归是内宅事,但是,黄升这么多年来,辛辛苦苦模糊掉的无子弱点,不知让哪个缺德鬼无限放大了,如今老百姓口口相传的,就是‘他是个太监’……
    没有生孩子的功能!
    所谓夸赞石兰鞭打庶妃流.产至死,那不过就是个‘幌子’,明明白白是为了掩饰他‘太监’身份编造的,否则,他都这么大年纪了,好不容易有个妾室怀孕,结果生生被嫡妻打流.产……怎么就会如此轻描淡写的放过了?
    竟然连个说法都没有?还算不算男人啊?
    坚信黄升是‘太监’,这是百姓们瑶言中的主流,不过,正所谓百口难调,总有那‘非主流’的,真心能洞察真相,直言‘天神王就是个窝囊罪,要靠着岳家势力,根本不敢得罪嫡妻,莫说打死个怀孕的庶妃,就是本人挨打都不敢还手,纯粹的软蛋怂包……’
    不得不说,从某些方面来看,人家这两方‘主流’、‘非主流’说的话,确实多多少少摸着点真理的边儿,没太大错处。然而,这话吧,旁人听了就当个笑话,过耳忘了就算,但是,黄升那边得了消息……
    那真心就是要炸!!
    本来,柳庶妃怀着孕死了,石兰还那态度,把他怼的哑口无言,半点面子都不给……偏偏,又没有丝毫内疚胆怯的模样,天神王府的女眷们,有一个算一个,人家真是不客气,但凡看不过眼,抓起来就抽,就连黄升——那次撕破脸后,她都开始肆无忌惮,追着他要生孩子……
    对此,黄升心里苦啊,对外,大秦的铁血之军就在城外,虎视眈眈的驻扎着,随时准备要打他,对内,天天被石兰追着,往正院里‘交公粮’,半死不活的出来,去‘解语花’处散散心烦吧,就见‘花朵儿’们让抽的都快没人样了!!
    听着她们‘嘤嘤嘤’,各种明示暗示的给石兰下舌头,黄升已经很烦燥了,结果,姜巧儿一伸手,两州不是风声他是‘太监’,就直言他‘窝囊废’,哪怕这玩意儿……呃,多少有点真的吧,但是,人家不想承认啊!!
    每每出府,哪怕身边跟着的都是属下,黄升都有种被人‘暗中窥视嗤笑’的错觉,整个人都暴躁了不少。
    且,不止是他,石兰身做两州‘悍妇’的典范,同样没少受气,一对儿相看两相厌,谁都瞧不起谁的夫妻,面对这种情况,三不五时的打骂争吵,甚至动起手来,都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只是,不像石兰岁数小,就顾着痛快——拳脚鞭子齐齐飞舞,黄升哪怕暴怒,依然还是有理智,他们间的‘争斗’,一般都控制在普通夫妻不合的小打小闹里,哪怕真的动手,就是破个皮儿,碰个紫儿什么的,基本没甚出格的地方,不过……
    这般‘和谐有爱’的情景,得是楚芃高抬手,不往里头搅事儿,那才能勉强维系下来的。
    但是,眼前这局势,就是人家一手操作出来的,她怎么可能不掺合?
    玩了命的里外搓火,今儿忙活忙活石兰,明儿挑拔挑拔黄升,眼瞧这夫妻俩矛盾升级的飞快,彼此间下手越来越狠,尤其是石兰,那鞭子直往黄升脸上抽……楚芃心里那个高兴劲儿啊!!
    就别提了!
    越发努力,瞧着他们渐渐往‘人脑袋打成狗脑袋的’方向狂奔,楚芃捏着点儿,孤注一掷,完全不管会不会暴露已身的,往石兰屋里放了点‘香料’……
    其实,如果条件能允许,她都想往大厨房里下.毒,干脆药死那夫妻俩算了,然而,唉……不掌权的坏处就是如此,别说沾染大厨房了,她连正经毒.药都弄不到,就递正院里那点‘香料’,还是用她的陪嫁物硬‘拼’出来的……
    能跟姚家军联系,楚芃靠的是两只鸽子,那玩意儿带个蜜蜡丸子还行,带毒.药……确实有点困难。
    往正院送‘香料’,已经耗尽了她的‘能耐’,且,还是用出了完全不管不顾,一追查就能寻到她这儿来的架势……
    非常标准的‘不成功、就成仁’!
    东西往石兰那儿一送,是夜,楚芃就坐在窗前,脸色苍白,呼吸急促的等待着。
    西洋座钟‘滴哒’晃动,特别有节奏的响着,她扭着手儿,额头满是冷汗,嘴唇不自禁的颤抖着,时不时咬咬牙,看模样,真真紧张的不行。
    她身后,奶嬷嬷伴着她,两人一同望着正院的方向,那眼神‘绿幽幽’的,都‘渴望’的有点渗人了!
    好半晌,月上中天,眼瞧都已过一更天了,院子里万籁俱静,连夜鸟儿都不叫唤,一主一仆,两人就那么玉雕般的立着,屋里只余徐徐的喘气声儿……
    突然!!不知怎地,仿佛烈火浇油,府里一下子沸腾起来,瞬间灯火通明,人声马叫,端是嘶喊不停,且,正院方向,隐隐还有些火光闪烁着……
    猛的起身,‘呯’声响动,凳子都被她带倒了,楚芃瞪圆眼珠子,紧紧握住奶嬷嬷的手,刚想说话,外间院门一开,连滚带爬跑进来了身影,“公主,嬷嬷,成,成了!!”
    “真的?”奶嬷嬷大喜,用完全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速度,两步窜上前,一把拽住那冲进来的丫鬟,连声追问,“那边怎么样?情况如何?”
    “王,王妃死了,脑袋磕了碗大窟窿,王爷让鞭子捅了眼睛,现在半昏半醒……他们两败俱伤。”那丫鬟扯着脖子高喊一声,喘的脸红脖子粗。
    “啊……”楚芃听着,神色怔怔,似是悲喜交加。
    “呸,便宜了他们,怎么没直接同归于尽呢!”奶嬷嬷则是狠狠啐了一声,眉梢眼角说不尽的喜意,随手抓着那丫鬟,嘴里吩咐,“你赶紧的,把包袱拿着……”
    “哎。”那丫鬟俏生生应了一句,转身快跑进屋。
    奶嬷嬷马不停蹄,伸手拽住楚芃,“公主,您别愣着了,趁着天色暗了,府里人还没察觉出什么,咱们赶紧跑啊!”
    “离了这府,奔到大秦军那边,就彻底安全了。”她忙不迭的说。
    “啊?!”楚芃被拽的一个踉跄,怔了片刻,终是回过神来,咬咬牙,她抛下心头那抹悲凉,“走!”狠狠吐出个字,她麻利的把外罩衣衫一脱……就见遍身凌罗下头,是件三等仆妇的灰布短褂儿。
    奶嬷嬷上下其手,将她鬓间首饰尽数摘掉,指上宝石戒指都撸了,就这期间,丫鬟背着小包袱匆匆跑出来,手里握着几根磨利的钗子,抬手递了过来。
    楚芃接了,分给奶嬷嬷两根,三人齐齐对望,俱都深深吸了口气,随后,借着月色开了院门,一路潜行着往外奔。
    沿路途中,自然是遇见了早有默契的几个心腹,众人聚首,躲着府里的巡夜侍卫,偷偷摸摸来到府墙边,顺着月前特意挖出来的狗洞,狼狈的爬了出来。
    说真的,天神王府戒备其实很森严,能这么容易逃脱,完全是因为石兰和黄升的‘内耗’,事实上,早在没了正妻位的时候,楚芃就已经被‘软.禁’了,根本出不得府门。
    要不然,她不至于连点毒.药都弄不到。
    出得王府,不过是‘跑路’的第一步,楚芃领头,一行人躲着巡更人,穿街越巷来到城墙边,默默躲进荒屋,围坐等待着,没多大会儿功夫,天就亮了!
    城门大开,百姓们穿梭出入,由一个高壮的男仆打头,楚芃一行人扮做普通富商模样,老老实实的排队,过检,给守门兵递银子,随后,顺利的出了城。
    心就在嗓子眼儿那乱蹦,楚芃一众绷着脸儿离开了城门范围,就扬鞭打马往前跑,那模样,真真像被狼撵着似的,恨爹娘……把马少生了两条腿……
    早在前几日,楚芃准备‘行动’的时候,就已经跟姚家军飞鸽传书——联系过了,如今,就在离她们约莫五十里的定山脚外,姚家军就派兵驻扎,正在等着他们,但凡到了那儿,两边一接着头……
    楚芃知道,她的好日子就算握手里了。
    众仆从扬鞭快马,万众一心的奔向新生活,然而,刚刚行了三十余里地,就听后身狼烟滚滚,马蹄震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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