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中瞳孔骤然妖化,腾空而起,袖中丝丝缕缕的绣花线无限伸展而出,巨大的法力比在先头深渊里还要可怖。
猫有九条命,以命换得无尽的法力,也不是不可以的事,一命不够,她有九条,没有失败的可能。
寂斐察觉到她的心思,却被一击即中,无力抵之,一时心下大骇,“锦儿,你会法力尽失而死的!!!”
可是来不及,锦瑟已经以命换了法力,那巨大的法力延长而去,周遭的气流瞬间波动,横扫整个极北之地,惨叫声不绝于耳。
施法者必遭反噬,锦瑟亦然。
早早藏在暗处的邪仙,见她法力反噬,当即飞身跃出,连手施展仙力往她这处袭来。
锦瑟力竭无法防备,被这法力击中,直直往后坠落而去,身后一声清越的剑吟响起,一人突然飞身而来,揽过了她,手中的剑一挥,凛冽的剑光带着邪气浩然而去。
前头的邪仙一族根本来不及反应,惨叫困在喉头,下一刻尽数魂飞魄散,无力回天。
这感觉太过熟悉,叫她微微一怔,鼻间似闻檀木清香。
她慢慢转头看去,是沈甫亭。
他面上的黑色纹路尽数退去,化成了诡异的花纹,眼中尽是温和笑意,公子清隽,风度翩然。
第116章
锦瑟完全顿住,她已经太久没有见到这样的他了,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眼眶莫名有些涩涩的,心里突然委屈,既怨他怎么现下才回来,又庆幸他现下已经回来。
这一剑而出,浩瀚的仙气凛冽而去,叫众人大吃一惊,心中拿捏不清沈甫亭如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盘旋于天上的七煞攻击越发激烈,凶残嗜血,那些神兽已然不敌,一一被打落下来,砸落在地,引得震荡不休。
人群中自有起哄之人,胆大包天的有,不甘心的也有,“这等冷血怪物,吾等若是不诛杀,岂不是任由邪祟怪物祸乱六道,与其等到那个时候任人宰割,倒不如我们与这怪物拼……!”
这话还未说完,沈甫亭随手抬剑扫去,人群中一人瞬间被击散了魂魄,连带着周遭也被一并祸及,瞬间泯灭于众人之间,如同蝼蚁一般轻飘,惊得众人魂飞魄散。
沈甫亭抱着锦瑟轻身落地,面无表情收回了剑,一旦视线离开了锦瑟,那眼中的神情如雪山寒风袭来,冷意入骨,“本帝倒要看看还有谁敢放肆妄言?”
所有人见他突然恢复如常,背脊直一阵阵发凉,往日也不是没有见识过仙帝的雷霆手段,现下皆是不敢妄动,不仅要护着自己,还要防着周遭谁不要命的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连累了自己,一时间静若寒蝉。
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的人,静的甚至连一根针落下的声音都能听到。
兼橦见他恢复了原来模样,想起自己刚头说的话,心中羞愧难言至极,她甚至没有脸面再出现在他面前。
锦瑟一夕之间去了八条半的命,一落地便有些站不住脚,若不是沈甫亭扶着她,恐怕早就倒下了。
她直勾勾的看着他面上的黑色花纹,若不是他眼中温暖,或许连她也不确定他究竟有没有恢复,“你既然已经回来了,那为什么这痕迹还没有消失?”
沈甫亭视线落在她的面上,眼中是压不住的温暖笑意,抱得她越发紧,却没有回答她,“我一直没有离开,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得到,每一句话都叫我心生欢喜。”
这话一带,便让锦瑟瞬间想起自己在深渊里头和他说的话,一时便转移了心神,难得有几分不好意思。
寂斐想要上前,见状便也知晓已然没了他的位置,他也不过是局外人罢了。
可惜邪气与沈甫亭并生,又怎么可能轻易脱离,端看七煞就知有没有消退。
七煞本就是祸物,如今被身上的邪气所引,祸乱的心思越发深重,猛然从上而下,压的天际宛如夜幕降临,黑漆漆一团一团,话间却满是杀意,“君主,吾等愿随您屠遍六道,留得一丝清静,也免得这些宵小之辈在您耳边叨扰。”
沈甫亭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弑杀之意蠢蠢欲动,若不是他强行夺回神智,恐怕如今这里已经没有一个活口。
他抱着怀里软绵绵的人满心不舍,他们做夫妻未免太少,少到让他不愿放手。
他的视线落在她面上,那神情似乎看一眼少一眼,极为专注认真。
锦瑟见过他又是这般神情,迷迷糊糊间当即惊醒过来,拉住他的衣袖,难得像个小姑娘般慌道:“你是不是又要走,不行,我不准你离开我身边!”
“我压不住了,若是再拖下去,必然会生灵涂炭,你拦不住我,也拦不住七煞,留着我,就是祸端,早晚苍生会毁于一旦。”他的声音很低,低的让人听之绝望。
都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可她却全是绝望,也没有法子可以救他!
锦瑟眼眶瞬间湿润,就是不愿意让他离开,“我不管,苍生与我何干,我只要你活下去,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我爱你。”沈甫亭低声说道,他眼中太多不舍和留恋,可是有些东西就是注定,强求一分都是不能。
比起芸芸众生,个人微不足道,既为仙帝,就该有仙帝要担负的责任和大道。
锦瑟心中一窒,她这才明白他恐怕是早已这般打算了,她一时间满心悲愤,眼眶红了一片,“我不要,我不在乎你变成什么样子,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沈甫亭,我不要你离开我!”
七煞已然等之不及,受邪气驱使飞速落下,法力暴涨数倍,一口便吞下了无数仙者,一时间整个极北都是惨叫声。
一声声的惨叫清晰地传进耳里,叫人心中越发绝望。
沈甫亭看来,微微一笑,隐带苦涩,让她的哀求都觉徒劳。
“往后你会是六道之主。”沈甫亭温和轻道,那话间尽是爱意缱绻。
锦瑟闻言一怔,心中越发忐忑,连呼吸都有些不畅。
七煞越来越凶残,神仙压制不过,场面越发混乱。
连他们这处都已经攻来,寂斐和三大护法苦苦支撑,匹相匹献更是无处可逃,再拖下去所有人都要死,便是连沈甫亭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体内的嗜血之意,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沈甫亭不再耽误,猛然拉起了她。
“不要!”锦瑟慌而惊叫,可惜她用命换了法力,如今便是想挣脱,都是无力。
锦瑟的力气自然抵不过他,被他硬生生拉起,心中越发明白他刚头话中的意思。
“沈甫亭,我不要你的法力,我好好的,不需要你多管闲事!”她声音大的几乎是声嘶力竭,可惜周遭狂风大起,风围绕着他们旋转,她的声音完全淹没在了嘈杂的风声中,显得那样轻飘。
风沙迷乱了人眼,如同行在沙漠之中骤然掀起了沙尘暴,叫人无法抵抗。
尘沙越来越大,将七煞都一只只卷在了一起,被风沙几经回转,绕得晕头转向。
沈甫亭手间剑指,轻挽剑花,凌空在前画出了一道大符,符字泛起凛冽的光芒,如同禁锢的大咒一般,幻化成了无数字符,卷进了风中,印进七煞厚实的皮囊里。
七煞一声接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几番挣扎皆是无法脱离,如同禁锢的阵法一般,将它们一只只往下压去,死死压进深渊里头。
七煞死命挣扎,引得地龙翻滚,地面裂出了无数道缝隙,引得极北几乎没有立足之地。
封印七煞本就是难事,沈甫亭却没有太多时间可以耽误,他一边封印七煞,一边往锦瑟那处传去法力,连一刻都不能缓之。
周遭狂风大起,卷着他们衣摆飞扬,或许是九重天的仙帝即将寂灭,天色骤然黑沉,六界为之动荡不已,虫鸟蛇兽尽数倾巢而出,慌而搬动居所,哀动不休,顷刻间已叫天地失色。
锦瑟感觉到他的法力往自己体内灌输,一股巨大的引力压着她,叫她无法脱身,心中越发急怒,“沈甫亭,你停下,不要让我恨你!”
沈甫亭转眼看来,清润的眼中隐含水光,那眼中满是伤感和不舍,让她心口压的窒息。
他的面容已经开始苍白,面上的黑色纹路渐渐淡去,如同他的生命渐渐被抽离一般,邪气连带着他的魂魄一道消散,邪气存,他存;邪气亡,他亡。
锦瑟感觉到他慢慢幻化成为虚影,眼中泪珠大颗往外掉,心中越来越害怕,直崩溃哭道:“沈甫亭,不要这样,我会想办法,你不要离开我……”
可连她自己都知道,无论是什么办法,他都等不了,否则也不会这般急着安排后事。
他面上的笑苍白到几近透明,却依旧让人心生欢喜,“万物皆有象,我虽归于无形,但终究不会彻底消失,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不会离开你……”
他的声音淹没在风声中,却清晰的让她一字一句都听得见。
所有的法力在最后一瞬间全部移给了她,那去掉的命重新得来,而沈甫亭已然成了一个虚影,轻轻一碰散作耀眼的碎片,随风吹散。
锦瑟想要握紧他的手,却抓了个空,“不!”
狂风慢慢停下,七煞封印阵下再无动静,天光大亮,星辰在阳光下泛起璀璨耀眼的光芒,星星点点落下,一切归于了平静。
天尽头的大钟,一声接一声的敲着,仿佛哀鸣回荡于天际,随后赶来的仙臣,皆是大惊大悲,不敢置信。
老神仙大悲哀恸,扼腕不已,“悲乎哀哉,仙帝寂灭,魂归九天,为六道换得生机,臣等拜别仙帝,星辰陨落,长此哀痛!”
匹相、匹献闻言哀哭不已,那哭声传去,瞬间引了一片,作为九重天的君主,但凡是仙臣,无论如何惧他怕他,都无可推诿他的能力,九重天第一位仙帝的寂灭就如天际的星辰陨落,九重天气数也差不多尽了,想要重回往日昌盛,恐怕寥寥无期。
大势所趋,余下的仙者不敢多行不善,皆是跪拜仙帝归去。
兼橦看着漫天洒落的零星碎片,满心失落悲哀,泪流满面,“仙帝……”
寂斐缓步走到锦瑟身旁,看着她茫然的脸,“锦儿……”
这一声好像唤醒了锦瑟,她的手微微一动,只能触碰到自己的手,手间已经没有他掌心的温热,音容颜笑明明历历在目,可人却找不到了。
她看着漫天坠落而下的碎片,不由伸手去接,可那碎片触碰到了手,便一下碎裂开来,消散殆尽,连一丝痕迹都不存。
他还说他会永远陪在她身边,如今却连一丝气息都找不到了,分明就是在骗她!
她猛然收紧了手,紧紧抓着,唯恐放掉他刚头仅留着的触感,心口一阵撕心裂肺的痛,似乎有什么拽住了她的脖子,让她无法呼吸。
她一时悲不自胜,视线瞬间模糊一片,直对着眼前的空气喊道:“你骗我!你分明就是骗我!你去哪里陪我,沈甫亭,你这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第117章
日暮沉下,宫中静悄悄一片,只余微微风声,平添几分萧瑟。
石柱老妖婆年纪越大,胆子越小,自从那日受了惊吓,便很少再出来,剪指甲的声音没了,显得这处越发空寂,连带着趴在一旁的小奶猫,也显得那么孤单,终日孤零零一只趴在这处,也不知在等什么?
一日接一日的过去,转眼便已经一年过去,天界和妖界都恢复了秩序。
锦瑟没有心思在这六道上,是以天界和妖界依旧分隔两界,井水不犯河水,有锦瑟在,也没有人敢犯上作乱。
关系六道存亡的大祸事渐渐淡去,沈甫亭也成了神仙口中的先帝,成了过去,这茫茫六道再也没有沈甫亭这个人了,无论她怎么等,又或是等多久,都是一场空。
寂斐见她这么久都没有挪地方,一时忍不住开口劝道:“已经一年过去了,他若是能回来,早早便已经回来了,你也该忘掉过去,重新开始了。”
锦瑟闻言依旧趴在原地,像是没有听见一般,直勾勾的看着远处,仿佛下一刻她期盼的那个人就会出现在她面前。
时间在她这里过得飞快,她每一日都满心期盼,一日拖一日,甚至可以无穷无尽的等下去,因为他说过他会陪着她。
“六界有很多地方你还没去过,不如我陪你去散散心,到处看看你还没有看过的景致?”寂斐伸手欲要摸上她的小脑袋。
“不用了,我怕他回来,第一时间看不到我。”锦瑟摇了摇头,迈着小碎步,往前一点避开了他的手,继续趴着。
无声的拒绝表达的很明白。
寂斐伸出的手顿在原地,半晌才收回去,话间苦涩,“好,如果这是你希望的,我会一直陪着你,无论你等多久,我都会像以前一样在你身边,你等的累了,一回头还是能看见我。”
锦瑟闻言默然不语。
寂斐看了她许久,见她依旧没有反应,一时心中颇有几许失落。
“你相信有些东西是命数注定吗?”
寂斐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她,她依旧是一只小猫儿的模样,视线停在远处,好像刚头说话的不是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