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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靖又问,“当初驳了状纸的是谁?”
    一人身着青色公服,从旁走出来,“臣南安知县、乐文彬参见首辅。”
    谢靖就问他,“你为何不收他的状纸?”
    乐文彬说,“事发在南安县,便在本县审理,取了在场诸人口供,林夏雄并非有意伤人,实属意外,林家又肯赔钱,胡家也同意,这案子便撤销了。当时胡家来的人,并非眼前这位胡公子。”
    胡兴学说,“明明是你收了他的钱,遣人做的假供,我族弟的寡母,年事已高,又不懂官府里的门道,自然任你们摆布。”
    谢靖说,“你是安溪人,事发在南安,林家宗祠却在晋江,可对?”
    胡兴学点头称是。
    谢靖唇角微微翘起来,“安溪、晋江知县何在?”
    人群里赶紧出来两个知县,弯着身子立在一边。
    “泉州知府何在?”这一回泉州知府出来了。
    “右布政使何在?按察使何在?”目光一转,落到最后一人脸上,“福建巡抚何在?”
    这呼啦一下,福建地界上最大官儿们,全都被他叫了出来,人群中便有人议论纷纷,“首辅好威风。”
    谢靖又问,“你们有谁,还接过胡兴学的状纸?”
    官员们齐声说,“禀首辅,不曾接到。”
    谢靖就问胡兴学,“这么多的衙门,你为何不告?”
    胡兴学说,“小人不知啊……”
    族长说,要借机扳倒林家,就要告御状,他也是如今才知道,有这么多的官儿,都管得着他。
    谢靖就笑了,“你说不知道,一介白身,不懂这个,也是情有可原。”
    “你辗转半年,无所告诉,却知御驾来临,百官云集,人潮如织,此时告林家一状,时机最妙。”
    胡兴学被他话锋一转,懵了。
    谢靖也懒得和他纠缠,望向周边围着的黑压压的路人,“过往百姓都听着,这边一列穿官服的,都是闽地的父母官。你们若有冤情,尽管去告。”
    “若有谁不收,便要掉脑袋。可若是有人,居心叵测,戏弄朝廷,也不止挨板子这么简单。”
    谢靖又回过头,“南安知县,命你重审此案,安溪、晋江知县会办,胡兴学,你若对结果还有不服,可告到泉州知府那儿,路都给你指明,该怎么办,你心下该明白了吧。”
    皇帝在衙门里坐着,听人说前边的事儿,谢靖借着机会,给民众做了普法教育,还制止了试图操纵行政和法律,想要打击商业对手的行为,心里颇为得意。
    “朕也想看看首辅的威风,”朱凌锶凑过去,谢靖被他一说,轻咳一声,掩住脸红。
    到了十月十七那天,五艘大铁船,静静浮在泉州港口,丝毫不为周围欢庆的人们所动。
    公主和曹丰依依惜别,红了眼睛,平澜和定海,也黏着爹爹不放。
    等到大船排水,响起一阵轰鸣,人们先是安静了一下,接着就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朱凌锶也心潮翻涌,自己人的船,终于也要驶入大海,去与世界竞逐了。
    这一步终于没有落在别人后边。
    大船缓缓离岸,皇帝眼中,落下泪来。
    这些船的甲板前边,都放着一盆橘子树,就是因为曹丰请皇帝示下时,朱凌锶沉思良久,给的一句御旨纶音,
    “多吃橘子。”
    远洋中水手缺乏维C,容易得坏血病,虽说按照郑和的路线,沿岸补给应该能保证,但是有备无患,朱凌锶还是这么叮嘱着。
    于是每艘船都装载了大量橘子,还要在船头放棵橘子树,代表谨遵圣谕。
    林群生也随着众官员一道,随皇帝观礼。
    他看着皇帝远处的身影,想起前几天面圣时,他刚刚被人诬告,还惊魂未定,皇帝却极为亲切地说,“林老伯,你是社稷的功臣啊。”
    如今又让他一介商人,和众位大臣同坐一席,“叫天下人知道,行商这行,也能出状元。”皇帝笑着说。
    海潮翻涌,大船的影子渐渐杳去,且看万顷碧波,洒遍碎金。
    或许能有一个盛世吧。
    他在心中,暗暗祈求着。
    回程的时候,皇帝特意要从吉安走,谢靖有些为难地说,“皇上不必为了臣如此……”
    朱凌锶说,“朕是想看看朕以后的茶园。”
    谢靖便微微一笑,牵着他一道,去看江南初冬,绵绵的针尖细雨。
    第87章 番外 关山月·完
    琼花里, 梦散做春愁。
    太子与江陵王驾临扬州, 已半月有余, 今日设宴湖上,是为践行。待人声散去,朱堇桐和朱堇榆二人,换了一条花船,在那船上的厢房里,洗漱过后, 又喝了两口淡茶。
    太子身边的内侍崔甘泉进来,附耳与太子说了两句悄悄话,朱堇桐眉心,略微拧了一些,就散开了,“依旧例行事, ”崔甘泉一愣,随即点点头, 弓着身子, 退了出去。
    朱堇桐笑道, “如何, 你说要在船上歇息,今日算是办到了。”
    他俩在钱塘时,朱堇榆见西湖上游人如织,几许游船画舫,漂浮在水面上, 听歌唱曲,好不快活,到了夜里,更是点起六角宫灯,倚窗挂了,如天幕倒悬,点点繁星。
    朱堇榆就说,“在那船上睡一觉,梦里就是泛舟在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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