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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缱仍是蹲在地上,弯着腰捂着腹,不回答也不说话,直到霍景安担忧地伸手搭上她的肩,她才抬起头,拂落他的手,站起身往后退开两步,粲然笑道“我哪里都不难受,刚才是骗你的。怎么样,上当了吧”
    霍景安震惊地睁大眼看向她,像是没有料到这居然是她耍的一次把戏。
    段缱不怵地回看过去,做好了他会生气的准备,甚至连应对的措辞都想好了,可出乎意料的是,霍景安非但没有一丝一毫被欺骗过后的羞怒,反而大松口气,站起身来“你你可真是要吓死我。”
    她有些意外,不过依旧把刚才想好的话说了出去,伴随一声娇嗔的轻哼“谁让你刚才捉弄我的,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捉弄我的大姑奶奶,到底是谁在捉弄谁”
    “我不管。”她背过身,“反正你就是在捉弄我,我刚才只不过是报了一箭之仇,现在咱们两不相欠,你可不能报复回来,要不然我跟你急。”
    霍景安深深叹了口气“行,我不报复。不过你下次如果再要骗我,能不能选个不那么吓唬人的方式”他走上前,从背后环抱住她,“刚才看你捂着肚子蹲在一边,我都快被你吓死了,生怕你真因为那阵疾驰出什么事。”
    段缱任由他抱着,嘟着唇,有些心虚,也有些不满。“我又不是故意要骗你的,还不是你太过分,把马骑那么快,你当我真不难受只是没有刚才表现得那么严重而已。下山时你要再骑那么快,就别想我再跟你出游了。”
    “好,等会儿下山时你独自一人坐在马上,我在前头牵着绳慢慢走,保证又平又稳,行不行”
    “你这话说的,倒显得我是在无理取闹了。”
    霍景安失笑“你可不就是在无理取闹么,在半山腰上唬我一跳,到了山顶又来这么一出,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作弄我,你是头一个。”
    “我自然是头一个。”段缱道,丝毫没有理亏的心虚感,“难不成你还想告诉我,在我之前还有别的姑娘对你这么做过”
    霍景安垂首埋入她的颈肩,闷声笑起来,“不装傻了不说在山道上那会儿只是想回头和我打声招呼了”
    段缱轻微地抿了一下嘴,懊恼不该话赶话说得太快,把自己也给卖了,不过话都已经说了出去,再要收回来也来不及了,只得就着说下去“这么白占便宜的事情,你该感到高兴才是,哪有像你这样得了便宜还反过来作弄人的。”
    “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霍景安贴着她耳畔道,“你要是知道我当时想的是什么,你现在就该觉得庆幸,而不是冲我抱怨了。”
    有些受不了他磨蹭在自己颈边的瘙痒,段缱把头往边上稍稍侧了侧,耳根不知因为他的话还是举动而一阵发热,“我怎么会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想知道吗”
    “不想。”心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段缱果断地选择了拒绝,远离了不知从何而起的危险,扭动着身体从霍景安怀里钻出,转过身对他道,“你不是说要带我来这山顶上看风景吗,现在山顶到了,你要带我看什么风景”
    霍景安深深看她一眼。
    段缱被他这一瞥看得有些发虚,好在他终是顺了她的意移开话题,上前牵过她的手,带着她朝西侧的林间走去。
    山峰西侧种植着大片的红枫,落红铺了满地,还在继续不停地飘下着枫叶随风飞舞,霍景安要带段缱看的却不是这个,他牵着她往里走了数丈,来到一处林深开阔之地,从这里开始不再有枫树的影子,而是碧影青竹,红粉白花,潺潺溪水沿着鹅石蜿蜒往下流淌,带起叮咚轻响,不时有几片花瓣飘入其中,顺着水流往远方游去。
    霍景安带着段缱来到一株开着白嫩花枝的花树前,从枝头摘下一朵花,到旁边的溪水里过了一过,把它递给她,“尝尝看。”
    见妻子不解地望着自己,他笑着解释,“这是从南疆传来的一种花,叫做白绘的,不仅闻着清香,入口也甜,多生长在南疆的深山老林里,鲜少有人知道。这里的几株还是我母妃嫁过来时陪嫁带的,特意栽种在这里,命人好生照顾,好不容易才长成了,开了几年的花。许多人都没这个口福尝它,你尝一点,要是喜欢这个味道,我就让人把这些花都摘下来制成点心,给你取用。”
    “白卉”段缱接过那朵花,有些新奇地打量着它,她从来没见过这种花,就算是在书里,也不记得有看到过,不由好奇不已,“这名字取得倒是贴切。”
    “不是花卉的卉,是绘颜的绘。”霍景安一听就知道她会错了意,笑着纠正,“说是有养生养颜的功效,但始终也不曾见得有谁把它入药喝下去过,不过吃倒是挺好吃的,你吃吃看”
    段缱为难地看着手中的花朵,把花食用不少见,但都是捣碎了做成馅浆和进糕点里吃的,这么直截了当地吃下一整朵花,她还是头一次遇到,那随风微颤的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水珠,让她颇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下口。
    “这这花要怎么吃”
    霍景安用行动代替了回答,他伸手摘下她手中花朵的一片花瓣,把它送到了她的唇边。
    段缱看上去有些犹豫,但还是乖乖张口吃下了,那幅因为信任他而乖巧不已的模样让霍景安一阵心动,脸上的笑容也随之加深。
    “怎么样,没有骗你吧”
    入口的花瓣带着一点苦涩,不过很快就生出了甜味,伴随着阵阵清香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段缱细细含着品味,和其它花不同,这名唤白绘的花朵没有草木间常见的生涩干味,甜美得紧,又带着丝丝水润,仿佛浸过了蜜一般,又不太腻,颇有几分爽口。
    “好吃吗”见她没有回答,霍景安又问了一遍。
    段缱正想点点头,忽然看见他含笑看着自己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就心中一动,拢花入袖,上前搂住他的脖颈,踮起脚吻了上去。
    清香被送入霍景安的口中,与之一同的还有段缱的唇舌,她很少有这么主动过,霍景安在短暂的惊讶后就是巨大的欣喜,环住身前人纤细柔软的腰肢,回应了这个吻。
    香气萦绕,唇齿交缠,他的克制在这个吻里一点点被瓦解,到后来已经分不清这香气是属于花朵还是妻子的了,等到亲吻罢了时,他的气息已经变得急促,拥抱着怀里的妻子,蹭着她的脸颊把头低下,深吸着幽幽发香在她的颈子里印下一个吻。
    “你知道我上山那会儿在想什么吗”他低哑着声音对段缱道,“就跟我现在想的一样。”
    要说段缱到此刻还不明白他的意图,那就真的是在装傻了,可这和她的预期完全不符,她只是想简单地戏弄他一下而已,或许还要再加上几分亲近的心态,但不代表着她有那种想法,不由得紧张起来,悬着心张开口“我”
    “别说话。”霍景安打断她的话,“让我抱一会儿。”
    “就抱一会儿”
    “你再说话,就不止一会儿了。”
    第134章
    段缱立刻闭了嘴, 安安静静地让霍景安抱着自己。
    半晌,颈边灼热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 而随着霍景安直起身, 不再埋首于她的颈间, 拥抱里的最后一丝暧昧也散去, 只余满满的温柔亲昵。
    悬起的心落回原位,她缓缓放松身体,靠上霍景安的肩头,扬起一个细细的微笑。
    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只是安静而沉默地倚靠, 任由温情在两人间流淌。
    “缱缱。”
    “嗯”
    “你还没有告诉我, 你喜不喜欢这花的味道呢。”
    “嗯你猜”
    到了最后, 霍景安也没从段缱口中得知她白花对味道的评价,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他带着她在林间漫步,在山顶阅览风光, 看漫遍大半山野的红枫花海, 品花只能算是一件小小的趣事, 在水中泛起一圈涟漪就过了, 更不用说他还另摘了一朵盛开饱满的花朵别在段缱的发鬓上,看着白皙的花瓣在妻子乌黑的发间随风摇曳,带出一股诗情画意的美, 他的眼里就只剩下了她这个人, 再无心顾其它事。
    两人在山上游览了许久, 在日头呈现西斜之势时下了山,段缱犹不尽兴,脸上还残留着因为兴奋和欢欣而漫起的桃粉红晕,霍景安见状,笑着和她约定,等到下一个风和日丽的晴朗日子,就再带她过来,成功地让妻子绽开了笑言,一道下山回往明鸿院。
    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想遵守约定,在要回去时,他牵来白马,让段缱独自坐上马背,自己则在前头牵着缰绳,一幅牵绳引路的马童模样。段缱也不说话,抿嘴笑着照做,想看他是不是真的准备就这么一路牵下去。
    马儿悠悠走了约莫有十来丈路,眼看丈夫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似乎就要这么一直地牵下去,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喊了一声。
    霍景安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怎么了”
    段缱笑着,颊边印出两个浅浅的梨涡“你真的准备就这么一路走下山”
    “这样不好吗”霍景安道,“免得你再做出些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来,到头来还把罪怪到我身上。”
    段缱扬起细细的黛眉“你是在为刚才的事恼我”
    “不敢,如何敢恼娘子。”
    日子如流水般平静而过,上无长辈,又得夫君爱护,段缱在王府的生活过得很是惬意舒适,琴姑在几次见证了霍景安对她的爱护之后,也总算是歇了挑刺的心,恭顺地服侍起这位世子妃来,当然,这与段缱将她管理妇差内事的权利分给顾妈妈有相当一部分的关系。
    而杨洪自不必说,忠心于霍景安,也因为霍景安的命令而忠心于她,至此,段缱算是把整间王府的掌家大权握到了手里,成为了真真正正的当家主母。
    秋去冬来,随着夜间寒霜一日比一日浓,天气也一日比一日寒冷,段缱越发减少了在府里的走动,窝在烧炭烧得暖融融的屋子里,听婆子丫鬟禀报回话。这就是上面没有婆母长辈的好处了,不必晨起请安,也不用因为长辈在正厅议事而跟着过去,只管待在被蜀锦棉帘遮挡得密不透风的房间里,舒舒服服地依靠在榻上就行。
    当然,她也没忘了命人在院子里点上暖烘烘的炭火,让在外等候向她禀报事情的下人不用在寒风中发抖,于是没过多久,她仁厚待下的好名声就传了出去。
    霍景安曾就此事对她笑言“想不到我的缱缱也会有这般收买人心的手段,看着乖乖巧巧、纯净无暇的,原来也是心有城府,不可小觑。”
    段缱对此的回应是掩袖而笑“你是觉得受到了我从前的欺骗那可晚啦,你已经娶了我,再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反悔你觉得我在反悔”霍景安倾身将她压下,笑着亲上她的唇瓣,“那你可要好好地感受一下,我是不是在反悔”
    新婚夫妻的生活自然是百般欢好,蜜里调油,段缱像是一朵盛开的海棠花,在霍景安的滋润下越发娇艳,王府外务有霍景安和杨洪打理,她只需要负责府内的差事和各府间的人情往来就行,而霍景安的后宅又没有那些莺红柳绿,不用怎么费心,不说晋南,就是整个大魏,恐怕像她这样清闲的女主人都是鲜少得见。
    偶尔,她也会想一想长安的风云、天下的局势和秦西王的虎视眈眈,每当这时,她的心就会沉上几分,霍景安看出她的忧心,询问得知她在顾虑什么后温柔地笑开了“这些事交给我来就行,你不需要担心,如果要你来为这些事情操心,那我这个丈夫当得也太失败了。”
    段缱莞尔“在嫁给你时,你曾经说过,希望我能并肩和你走下去。”
    “但这并不代表你需要去操心这些事情。”霍景安看着她,认真又含着温柔的笑意道,“和我并肩而行,不意味着外界的风雨就要你来担一切有我。”
    段缱心中一阵暖流涌过,依偎进他的怀里。
    “霍大哥,”她喃喃道,“能嫁给你真好。”
    “这句话该我来说。”霍景安环住她,在她眉心落下一个轻吻。“我才是三生有幸才能够遇见你。”
    段缱抬眸,嫣然笑道“遇见我难道不是娶了我”
    霍景安也笑,笑容清朗,眼中似有深意“傻缱缱,我要先遇见你,才能娶你啊。”
    段缱听了,微微一笑,以为他是在述情絮,没有多想,把头重新埋入他的怀中,享受着这份温情蜜意,直到几天之后,她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句话竟不是他随便说出的,而是真的由来有故。
    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后,霍景安结束了对羽林卫的训练,从校场回来,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回到他们共同居住的明鸿院,而是去了马厩那边,据说是新得了一匹宝马,从校场一路骑回来依然爱不释手,不知是准备再骑几圈,还是想亲自把那马送入马厩。
    正巧最近两日府里清净无事,段缱闲在房里无甚趣味,听说这事,心中一动,想起此前霍景安曾经答允过,若是天气晴好,又得空闲,就再带她去后山一次,现在可不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当下换了一身骑装,带着采蘩采薇两人出了东苑,往西苑马场而去。
    到了西苑,还没下廊坊,她就远远地望见了霍景安在场中骑马奔驰的身影,唇边下意识弯出一个笑容,让采蘩采薇留在廊里,自己一个人迈步走下长廊,来到马场外围着的栅栏处。
    栅栏边上立着一个人,穿着身劲装,看身形是个年轻男子,段缱初时以为是跟随在霍景安身边的护卫,没有在意,直到那年轻人单膝下跪朝她行了一礼,口称“卑职”而非“小人”,她才把目光移到了他身上。
    “你是”
    “晋南左督薛茂,见过郡主。”男子很是机灵地改了自称。
    左督这两个字段缱有印象,她在十月份的那次赏枫宴后虽然没有再举办过什么宴会,但也赴邀参加了几次别府的宴会,熟悉了不少人家的贵女,其中和她最谈得来的要属王家的长孙媳薛氏,据她所知,薛氏有一位娘家兄长,任的似乎就是这晋南左督的职位。
    “原来是薛大人。”她微笑道,“薛大人请起,不知大人和王府的王夫人是什么关系”
    薛茂的回答很谨慎,动作也很守礼,跪在地上回段缱的话,没有起来“回郡主,卑职的确有一位小妹嫁给了小王公子。”
    “那就是了。”段缱道,王家三世同堂,旁人在称呼孙辈上都会多加一个“小”字,以此来和子辈区分,薛氏嫁的是王家的嫡长孙,那位王公子志在科举,才过了小试,正等着参加来年的大试,尚为白身,无职可称,外头就用小王公子来称呼他,看来这薛茂的确是薛氏的兄长,也是巧了,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薛大人快快请起。”
    薛茂道了声谢,站起身来,不过依旧守着礼,离段缱有三步之远,头也是恭恭敬敬地垂着,不曾抬眼一分。
    看着这样的他,段缱起了几分好奇,正想开口问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的,就听得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来,霍景安骑着匹黑色的高马驶来,隔着栅栏在离两人最近的地方停下,笑着对段缱打了声招呼。
    “你怎么过来了”他笑道,“还和我的部下凑到了一块,在密谋什么事呢”
    这是明显的一句玩笑,段缱都想好了应对的说辞,脸上跟着绽开一个笑容,准备回答了,薛茂却在此时转过身,对霍景安行过一礼,诚惶诚恐地回答他是在对段缱行礼。
    段缱扑哧一声笑了,霍景安面上也出现了几分无奈“我说你,偶尔也接几句我的玩笑话吧,别每回都这么一本正经地回答,又不是在述职。”
    “卑职惶恐。”
    霍景安“”
    段缱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算了,”霍景安显然也对属下没了脾气,挥挥手让他下去,“你先回去吧,中午的事明天再谈。”
    薛茂道了声是,行礼退下,段缱看着他离开,重新望回霍景安的目光变得有些犹豫“我是不是打扰到你办事了”
    “是啊,”霍景安笑道,“所以你准备怎么补偿我陪我度过一整个下午不过我看你这样子是本来就有这个打算了,怎么,想再和我来一场赛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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