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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这时瀚海方面,大家的心态都还算平稳,只是比之前稍稍紧张了些,但还没有达到慌乱的程度。
    但很快,一个消息彻底打破了大家的平稳——盒农的股东也在二级市场下场抢筹,举牌吃进瀚海家纺5%的股份,而他与盒农股份形成了一致行动人。
    形势一下变得紧张对峙起来——盒农方面只要再经过一次举牌,持股比例就要逼近第一大股东周瀚海。
    这场举牌事件发生得快速迅猛,把对峙过程强制性直接推进高潮。各大财经网站开始关注这件事并跟踪报导,楚千淼从任炎那里知道,瀚海家纺一天接到无数记者来电,他们都希望周瀚海或者其他能代表公司的负责人可以就此次连续举牌事件接受采访。
    但任炎让周瀚海保持沉默,什么都先不要说。因为只有什么都不说,才让举牌方什么信息都摸不到。
    但盒农股份和鹰吉资本方面有发言人接受了采访。
    楚千淼刷着新闻页面,看每个财经频道都在铺天盖地展示它们的记者采访到了盒农大股东鹰吉资本的一位谭姓副总裁。
    新闻内容里,据谭姓副总裁所透露,最近盒农股份对瀚海家纺连续举牌背后的意义深远而重大,未来教育产业的整合统一将在此一举。
    谭姓副总还说,鉴于此,鹰吉资本对此次举牌收购非常重视,会尽一切人力财力帮助盒农股份完成旗下教育产业的整合统一。
    楚千淼看着这些新闻内容,心脏搏动的脉搏一下比一下沉重。紧张感被一下一下的心跳搏动得越来越具压迫力。
    看样子,谭深不会停手,盒农股份会继续在二级市场扫进瀚海家纺的股票。
    她想瀚海家纺此刻的气压一定很低,周瀚海、赵正寰以及其他董事监事高管们,一定已经开始惶惶不安。
    这天上午刚到公司,楚千淼正在看另外一个项目的项目资料,侯琳敲门进来。
    侯琳通知她:“领导,瀚海家纺那边周总的秘书刚刚给我打电话,她说瀚海那边下午会开个内部会议,大家要针对最近盒农举牌瀚海的事商讨一下对策。周总和任总都说想请您一起去开会。哦,周总秘书还说,周总和任总现在被事情绊住了,所以没能亲自给您打电话。”
    下午楚千淼带着侯琳准时应会。
    到了瀚海家纺,楚千淼才知道任炎和周瀚海是被什么事情给绊住,绊到都无暇亲自给她打电话——持有瀚海家纺股份已经达到15%的盒农方,向瀚海家纺提出召开临时股东大会的要求,并且提出了很多项议案,其中一项极具攻击力,他们要求罢免现有董事,重新进行选举,届时盒农方面也会推举董事人选。
    楚千淼看着这无稽地要求,无语到发笑:“这是在学宝万之争里的手法?”
    瀚海董事会秘书余跃如临大敌:“可不管怎么样,盒农的确有提出召开临时股东大会和审议议案的权利。”
    周瀚海眉心解锁,问任炎:“任总,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是不是申请停牌?”
    任炎摇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余跃有些沉不住气地问了句:“那得什么时候才是时候啊?”
    楚千淼出声替任炎回答余跃,也是回答一整个会议室里的人。她的声音里带着威严力,字字掷地有声:“在我们能商量出一个行之有效的对策的时候,再停牌,然后实施对策自救;如果到时能顺便还以对方一击,让它就此彻底地偃旗息鼓,那就更好了。但在此之前,停牌并不是长久之计,而且停牌必须有合理合适的理由,否则监管部门不会批准。另外停牌后如果没有有效的抵御措施,复盘后还是要面对盒农这个野蛮人的反复侵略。”
    任炎轻轻一点头,说:“没错。”
    赵正寰没有周瀚海的城府,即便内心焦急也不毛躁显露,相比之下,他明显地着急:“那我们现在就赶紧想个对策出来吧,盒农那边再增持下去,我看周总第一股东的位置早晚得换成他们!”
    他一语道出所有瀚海管理层人员压在心中的忧虑,偌大会议室里,空气都变得压抑起来,里面流动的是每个人的忧心忡忡。
    任炎看着周瀚海,神情笃定,字字有力:“周总,临时股东大会和罢免董事议案这件事,请交给我来处理。”
    散会后,任炎对楚千淼说:“刚才你有一句话提醒我了。”
    楚千淼问他:“哪句话?”
    任炎卖起关子:“以后时机成熟再告诉你,等我确定能实施起来的时候。”
    楚千淼于是不再多问。有时时机不成熟的刨根问底,无异是庸人自扰。
    她和任炎换掉沉重的工作话题。任炎替外婆对她发出邀请:“你的评友叮嘱我,今晚邀请你去家里吃饭。”
    楚千淼欣然赴约。
    自从和外婆交成忘年书友,每隔几天楚千淼就会去到外婆那里,陪她讲讲评书聊聊天。外婆的记性还是在变差,但变差的速度总算是减慢下来了。
    楚千淼教会了家政保姆在线买菜。领略到网购的魔力后,外婆和保姆两个人全都像小孩子似的,兴高采烈地每天下单,蔬菜鱼肉一堆堆地送到家里来,外婆那边的冰箱放不下,现在连任炎家里的冰箱都变成了储菜仓库。
    为了干掉这些菜,外婆每隔几天就兴致高昂地邀请楚千淼到家里吃饭。
    这晚是星期五,楚千淼跟着任炎到外婆那边的时候,意外发现谭深也在。外婆把他也叫回来一起吃饭了。
    四个人围成一桌,只有外婆是真正快乐。楚千淼见识到了谭深哄外婆的本事,他撒娇卖傻,扮痴扮嗔,外婆给他哄得乐呵呵。
    楚千淼再看看任炎。木讷得跟快大石头一样,还是从冰里挖出来的那种。
    一顿饭时间,楚千淼的心其实都有一点提着,她怕谭深突然发作,和任炎发起冲突来。那这顿家常饭得把外婆吃得堵堵的。
    好在谭深在吃饭时没有发难。但在吃完饭后,菜盘撤下去、饭后清茶端上来时,谭深突然抬头看向任炎。
    他揽着外婆的肩膀,语气真真假假地委屈,对外婆说:“奶奶,我哥他又欺负我!你看他抢我女朋友!”
    外婆顺着他的话一怒:“这可不行!”
    楚千淼心里咯噔咯噔的。她好一段日子的评书相陪,居然抵不过谭深一句话的胡说?
    外婆紧跟着扭头看向任炎,又看向楚千淼。她浑浊的眼底本来有要教训哥哥的意味,可看到楚千淼后,她迟疑下来,思考起来。
    谭深晃她的肩膀,催她:“奶奶,你想什么呢?你不该说说我哥吗!”
    外婆看着楚千淼,摇头:“不对!”楚千淼用眼神给她鼓励和鼓劲,让外婆对自己混乱的记忆有了底气。她说了声不对后,继续说:“我想起来了,不是你哥欺负你,是你欺负你哥!不是你哥抢你女朋友,是你使坏截了你哥女朋友!”
    外婆扭头看向谭深:“小深,你哥不能欺负你,你以后也不能再说假话欺负你哥!”
    谭深一下愣在那,但他马上对外婆笑起来,笑得像个无忧无虑阳光灿烂的大男孩:“奶奶说什么都对!奶奶累了吧?让阿姨服你去洗洗涮涮准备休息吧!”
    谭深叫来家政保姆,不着痕迹地把外婆支走了 。
    桌子前只剩下三个人。
    谭深忽然笑起来,笑得春风和煦地说:“怎么样,任总,瀚海家纺那边的诸位,最近还好吗?你和他们都好好珍惜这段时光吧,说不准多久之后瀚海家纺就不姓周了!对了,等到瀚海家纺改姓那天,我会告诉周瀚海的,他为什么这么倒霉被鹰吉资本看上——这都是因为有你在呀!”
    任炎看着他,冷淡而简洁地说:“瀚海家纺到底会不会改姓,我拭目以待。”
    谭深的脸色像川剧变脸,刚刚还满脸的阳光灿烂,现在一下变得冷戾嫌恶:“说起来,我是不是小看了你们的卑鄙了?居然能给奶奶洗脑认为我欺负你,简直可笑!”
    任炎瞥他一眼,一如既往地懒得理他。
    楚千淼一向不愿背负名不副实的骂名,她对谭深说:“让外婆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这不叫卑鄙。还有,说假话才叫洗脑,说真话叫阐述事实。要说洗脑,是你给外婆洗了十几二十年的脑才是。”
    谭深转头看了楚千淼一眼,眼底有一闪而过的疼痛。
    “楚千淼,我和任炎说话的时候,希望你别插嘴,毕竟这是我们的家事。”
    楚千淼被噎了一下。
    任炎这回开了口:“她马上是你嫂子,有的是资格插嘴我们的家事。”
    楚千淼心里一暖。谭深眼底一暗。
    他像情绪有些失控,指责任炎:“你抢走我爸的关心,抢走她,现在连奶奶都抢走,任炎你有完没完,你是想我死吗?”
    楚千淼有些听不下去了。她越来越发现谭深是那种永远看不到自己做错事、却永远能把这错误直接安到别人头上去的人。
    “谭深,一直以来,干着你所指责的那些事的人,不就是你自己吗?”楚千淼看着谭深说,“谭深你知道你自己像什么吗?你就像一个无理取闹的熊孩子,得不到想要的就作就闹,就使坏,就一切都是别人的错。可你都三十岁了,也该学会长大了!”
    谭深暴戾地踢了下桌子腿:“闭嘴!”桌子都被他踢偏了,“你知道些什么?这本来就都是任炎的错,我才是受害者!任炎,当初你怎么没死在山里呢?你没死却害我爸因为你死了!还有楚千淼,你以为你是谁,用得着你来说教我?你不过就是个和弟弟搞完又和哥哥搞的……”
    他不堪入耳的话还没说完,脸上被泼了一整杯水。
    餐厅里的三个人都愣住了。
    他们一起看向突然再次出现的外婆。
    外婆手里的水杯还没有放下,杯子和她的手在一起重重颤抖。
    她眼睛里含着一层薄薄的泪。她放下杯子,有点不知所措地拿起纸巾,替谭深擦脸上的水滴。
    “小深,你不能这么和女孩子讲话,你不能这么和你哥讲话!你们是兄弟,等我走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们两个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你们应该互相照顾,你们不能互相伤害!”
    外婆哽咽起来,整个干瘦的身体都在颤抖。
    这一晚楚千淼心里难受极了。外婆原来一直没有走开,她就站在门口。她难得清醒地,第一次目睹到两兄弟相处的真实情形。他们相处的样子颠覆了她心里兄友弟恭的假象。楚千淼替外婆难过,她在这一瞬甚至祈祷,就让这个老人糊涂下去吧,就让她以为这是一对相亲相爱的兄弟吧,别把这扎心的一晚记在她心里面。
    晚上任炎抱着楚千淼坐在摇椅上,楚千淼怀里抱着喵喵。两个人一只猫,静静晒着窗外的月光。
    楚千淼问任炎:“外婆会把今晚的事忘了吧?”
    任炎安慰她:“会的。”
    楚千淼摸着喵喵的肥脑袋:“但谭深一定不会忘了,他一定会更怨恨你。所以后面盒农和瀚海这场仗,一定不好打。”
    她摸喵喵的头,任炎摸她的头。
    “不怕。”他说,“我有你帮我。”
    再到工作日时,任炎开始指导瀚海应对盒农的出击。
    很快瀚海家纺召开了董事会议,会上所有董事一致投反对票,不同意盒农股份召开临时股东大会的要求。
    财经版面的新闻马上跟进这通进展,记者们纷纷猜测:假如盒农股份依然坚持罢免瀚海家纺董事的议案,想为自己争取董事席位,那么下一步根据规定,在董事会不同意召开临时股东大会的情况下,他们接下来有权向监事会提议召开临时股东大会。
    如记者们所猜测的,很快盒农股份就向瀚海家纺监事会又提出了召开临时股东大会的要求。
    周瀚海再次召集大家召开会议。
    会上大家讨论盒农股份此举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监事会一样不会同意这项提议啊!”赵正寰在会上说,“所以他费这事儿干嘛,是为了恶心我们吗?”
    楚千淼想告诉他,没错,按照谭深那操行,这还真是有可能他在故意恶心人。
    任炎告诉周瀚海:“周总,我对这件事背后的操盘者还算比较了解,如果我没猜错,我想在监事会之后,我们和盒农的对峙会进入白热化阶段。所以在这之前,大家多养足精神吧。”
    楚千淼觉得真是奇怪,从盒农第一次举牌瀚海到现在,瀚海一直处于被动的下风,可她看着任炎运筹帷幄的样子,总觉得瀚海说不准在哪一刻,就会被这个男人带领着逆风翻盘。
    不管别人怎么想,她就是对他有这样的信心。
    很快,瀚海家纺又召开了监事会,毫无悬念地会上全体监事全票否决掉了盒农股份想要召开临时股东大会的要求。
    媒体继续猜测,盒农股份接下来的动向,他们会不会依然坚持召开临时股东大会。
    就在这期间,盒农股份完成了对瀚海家纺的再一次举牌,盒农以及它的一致行动人合计持有瀚海家纺的股份已经达到21%,直逼周瀚海第一股东的地位。
    媒体在这次举牌的刺激下显得异常兴奋,一方面大家惊奇于盒农股份背后的鹰吉资本的强大财力,一方面他们好奇瀚海家纺会怎样行动起来抵御盒农这个打到家门口的野蛮人。
    一时间盒农举牌瀚海的热度在资本市场上变得风头无两。
    谭深借着这风头主动打电话给任炎,告诉任炎说:“怎么样,被临时股东大会的事闹得焦头烂额吧?结果到现在才意识到,这是我们的缓兵之计!”他声音里充满得意,“任炎,在你忙着否决临时股东大会时,我啊,正带着人在二级市场扫你们瀚海的股份呢!”
    他最后阴恻恻地说:“任炎,我告诉过你的,我不会让你好过!等盒农把瀚海吃下了,到时候我会让你们瀚海家纺天翻地覆,我会让你在瀚海家纺待不下去,就你像在力通时一样,最后得灰溜溜地滚蛋!”
    任炎声音冷淡极了:“好,我等着你。”
    楚千淼在一旁把这通电话从头听到位。她有点忧心忡忡,原来任炎是着了谭深的缓兵之计。
    瀚海家纺那边的股东和管理层已经像一锅煮开的水,她真担心周瀚海会不会把压力和埋怨倾倒在任炎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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