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镖提着两袋书靠过来,毕恭毕敬:“厉少。”
漂亮苍白如艺术品的少年慢慢扭头,黑白分明、毫无感情的双眼盯着保镖。
保镖稍稍低头,心里不由升起紧张恐惧感。明知眼前的少年不过是被夫人和二少囚禁起来的废物,但他面对少年时,仍旧发自内心的恐惧。
上回,夫人的二哥在马场遇见厉少,为替自己妹子和外甥争口气,差点就让厉少摔断胳膊。结果上个月,夫人的二哥就在迪厅遇到两帮混混斗殴,被齐根砍断一条胳膊一条腿。
表面看是巧合,可谁信真是巧合?
没见夫人和二少恨死厉少,却也无可奈何吗?
厉琰越过保镖,上车,全程不发一语,存在感却高得无人敢慢待。
第6章
铃铃——
制糖厂厂长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声再一次响起,锲而不舍。
厂长周永利接起电话,没等对方开口就先拒绝:“抱歉唐先生,我不会卖掉工厂和土地,如果您想谈食糖买卖,我非常欢迎。但是现在市场价低迷,您还以低于市场价百分之十购买,我希望对此可再进行商量。”
唐镇:“食糖价格的问题,我们可以退一步。但我觉得,你可以再考虑卖掉工厂的事情。食糖行业不好做,连续几年市场低迷,还碰到营销改革,短时间内绝对无法恢复正常价格。而你的制糖厂恐怕也撑不到那个时候,与其等着宣告破产,低价卖出,不如现在高价转让给我们?”
周永利坚定拒绝:“抱歉,唐先生。您说的很动人,但是这制糖厂是我一手建立,它就如同我的孩子。好不容易有如今的规模,除非真的撑不下去,否则我不会卖出去。”
唐镇笑了,“周厂长的精神令人佩服,但是,宁愿守着座破厂也不肯卖掉获取一笔可流通的款项支付那些被打了白条的村民,你真自私。”
周永利神色冷下来:“不必唐先生操心,我自会想办法周转。我还是那句话,谈食糖买卖,可以。谈卖厂卖地,没可能。”
唐镇终也压不住怒气:“周厂长,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周永利:“没事的话,我挂了。”
唐镇:“听说周厂长有个儿子在市一中读书?”
周永利紧扣住桌角:“你敢动我儿子试试!!”
唐镇:“周厂长别激动,我们都是知法守法的好公民,不会干作奸犯科的事。但是,我听说周厂长的儿子经常跟校外的不良人士来往,经常出入金港片区。哈哈,这说不定哪天就被卷进械斗了,缺胳膊少腿就真可惜。我也是提个醒,周厂长别往心里去。”
言罢,唐镇主动挂断电话。
周永利如困兽之斗,猛地拍下话筒,犹豫再三,还是抓起衣服决定去一趟市中心。出门时遇到在外头徘徊的徐父,于是嘱托他:“徐东,我出厂走一趟市中心,告诉其他人今天不用找我。”
徐父一个激灵,点头应好。
目送周永利离开,他的视线落在紧闭的厂长办公室的大门。
另一端,刚刚挂断电话的唐镇回头看骆从诗:“怎么样?”
骆从诗笑容温柔美丽:“已经打点好了。周家的小杂种闹着要进黑帮,天天跟着群没出息的混混到处收保护费。我找了个混黑的教训他一顿,哪怕报警,警察也会当成混混之间寻衅滋事处理。”
唐镇满意点头:“八屏市的食糖大商已经莅临长京市,他宴请土地局科长,让我们俩准备准备也一起去。”
骆从诗惊喜不已:“真的?!太好了,这下西岭村的土地就是囊中之物了!”
他们之前一直费尽心思想要搭上土地局,奈何无门可进。否则他们也不会绕了无数条弯路,搭上八屏市的食糖大商,投入那么多金钱和时间去讨好对方。
好在,投入终有所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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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港片区,远近闻名的不夜之都,长京市繁华的标志之一。
灯红酒绿,人潮如流水,从85年开始,持续了将近三十年的繁华。
后世中,但凡提及长京市,必然有金港片区。
半个长京市的政客、商人聚会商谈之地,首选金港片区。
此地三教九流聚集,地头蛇、外来黑帮、飞车党穿梭于金港片区,而金港片区入口处的大片空地就时常发生械斗。
上至政客豪商,下至小偷混混,鱼龙混杂,龙蛇并行。
图书馆位于市中心东面,而金港片区位于市中心的西面。
当骆白在金港片区下车时,摊开看反了的地图,陷入沉痛的思考。
“骆白……真是你?!”
略带迟疑的声音还挺年轻,处于变声期,不太好听,明显是个未成年。
骆白抬眼看过去——
身量颇高,倒是个颇为英气的少年,剃着寸头,脸颊上贴块绷带。
一看就是个不良少年。
周昊海。
骆白认识他。
周昊海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刺头,家里挺有钱,他爸就是制糖厂厂长周永利。
在原轨迹的记忆里,周昊海靠他爸塞钱进的市一中,跟二姐骆银同个学校。
他不爱学习,常年跟外头的人混,听说真混黑。
后来在一次械斗中没了腿。
制糖厂厂长周永利因徐父出卖,不得不关闭制糖厂。但真正让他备受打击、心灰意冷之下卖掉厂子连带土地的,却是儿子混进黑帮械斗致残。
他一直觉得,如果自己能多关心儿子,儿子就不会混黑帮,更不会残疾。
骆白对周昊海熟悉,主要是原轨迹后期,残疾的周昊海反而是唯一出手帮助过他的人。
周昊海蹙眉:“你怎么来金港街?”
金港片区,也叫金港街。
骆白折叠地图放好,从容说道:“来看看。”
他会承认自己迷路了吗?
不会!
天才是没有缺点的。
“你怎么在这?市一中还没开学吧。”
大姐骆金和二姐骆银都是市一中的学生,而市一中则是长京市的重点高中。一般开学时间都比其他学校快,基本上过完年十几天左右就开学。
周昊海:“家里没意思,我提前过来。”他上下打量乖乖学生样儿的骆白,不耐烦地啧叹:“你穿这样来金港街,肯定被当成肥羊宰得一毛不剩。幸好遇到我,哥带你去见识见识。”
骆白看他如今意气风发,差点认不出来。
他脑海中的周昊海,疲惫沧桑,老得很快。
因年少轻狂付出惨重代价而沉淀下来的稳重,深藏无尽的悔恨,始终孤身一人。
周昊海:“要说学习,周哥比不上你。但在外面,金港这条街,周哥就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意气飞扬:“你知道周哥在外面拜了谁当大哥吗?红帮的头狼,大哥中的大大哥,真正说得上话的大人物,连市长都得给几分薄面。哎,别说,你认识红帮大哥吗?”
认识。
怎么不认识?
上了长京市社会版头条的男人,没死在黑帮械斗里,死在赶往黑帮械斗违规驾驶的路上。死法轰动整个长京市,没进长京市扫黑除恶经典案例,反而进了安全驾驶科普案例。
骆白面带微笑,心里想的是如何让知识的力量贯穿周昊海的头颅。
这傻逼二货压根就是个外围小喽啰,没混进底层就被卷进去没了腿。而他自以为是拜的大哥,死法成黑帮械斗里的笑话。
真要说起来,周昊海也是倒霉。
自带霉运,躲不掉的那种。
骆白叹息,看着周昊海的目光充满同情:“没关系,宝哥自带天才光环,吸福运的那种。”
周昊海:“???”
聪明人说的话,果然都充满玄妙。
在周昊海的认知中,骆白无疑很聪明,跟骆银一样聪明。
所以哪怕骆白说着他听不懂的话,一样能引来他的由衷的敬佩。
周昊海很兴奋激动,拉扯着骆白往前走:“今天晚上是红帮抢地盘的时候,赢了,我们就功成名就。往后在长京市,横着走,叱咤风云。只要能在大大哥面前露脸,我就能出人头地。骆白,周哥肯定罩着你。你……跟骆银说……咳咳,算了,没什么。”
骆白算了算时间,差不多应该就是今晚,周昊海在所谓抢地盘的械斗中被砍断腿。
他不对这巧合感到惊讶,而是理所当然。
毕竟在宝哥自带吸福的天才光环下,周昊海怎么可能不转运?
骆白瞥了眼激动得跟傻逼似的周昊海,撇撇嘴,鄙视之。
90年代,黑帮电影大行其道。
内地电影不太能引起青少年共鸣,反而是香港和日本的黑帮片讲述的江湖帮派,兄弟情义,让他们趋之若鹜。
周昊海就是被忽悠瘸了的傻逼之一。
作为一个拥有三世记忆的成年人,骆白打心底里瞧不起他们。
黑帮片有什么好看?江湖帮派哪里有意思?
明明黑猫警长才是经典中的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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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白被周昊海带去见红帮里一个马仔,马仔是最底层的,手底下带着几个人,刚加进红帮。骆白猜红帮之所以收他,估计是为了今晚抢地盘火拼凑人头。
就这样,周昊海还得恭维他:“这是我兄弟,您给个面子,让他也加进来吧。”
马仔上下打量骆白,满是嫌弃:“初中生?红帮不收。”
周昊海塞了两张蓝票子给马仔:“回头我再请弟兄们去迪厅玩。街尾新开的一家,妞多还正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