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望的身体僵了一瞬,心口猛然一疼。
顾盼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说:“暖冬姐那么喜欢你,喜欢到连我都跟着喜欢了,你竟然辜负了她的喜欢,你会后悔的。”
已经后悔了,但是来不及了。
他去找过她,分手后第三天他就坚持不就下去了,一大早就去了吉他教室,当时他只是想远远地看她一眼,但是等了一个上午都没有看到她,问了老师才知道,她和林季川一起退课了,以后再也不来了,他有了股不好的预感,很害怕,立即拿出手机给她打了个电话,电话没有被接通,回复他的是机械又冰冷的客服音: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我给你三十秒时间后悔,承认你配得上我,不然我就跟你分手,再也不回来了,让你一辈子都找不到我。”
直到她嫁人……
当时他站在室外,烈日灼灼,不知是阳光刺眼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那一刻顾望的眼前猛然一黑,像是被钝器狠狠击中了脑部,整个人有种强烈的晕厥感。
上一次有这种晕眩感的时候,还是四年前,他被两位警察带到公安局后,被告知父母因涉嫌贩毒被逮捕的那一刻。
天昏地暗的感觉。
窒息般的绝望感似乎又在蠢蠢欲动,朝着他四年前的伤疤出卷土重来。
他又在失去,失去了他的公主,他的暖冬。
缓了很长时间他才将那股晕厥感抵抗过去,抖着手点开了微信,她的微信虽然还是正常的,但无论他怎么给她发消息她都不回复,其实他心里明白,这个号她也不会用了,这些消息她永远都看不见了。
但是他不死心,又去了她家,然后才知道,她搬家了。
她说到做到,她要让他一辈子都找不到她。
别说一辈子了,这才三天,他就受不了,现在他每一天都在后悔,并且是一天比一天更加后悔。
恐惧感在不断叠加,比他之前预想的还要可怕,如果有一天,她真的挽着别的男人的手臂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她要结婚了,他一定会死。
她在惩罚他,惩罚他的自卑和背叛。
顾望的神色出卖了他的内心,他很痛苦,顾盼太了解她哥了,急切地问:“你已经后悔了,你为什么不去找暖冬姐?”
顾望沉默了。
顾盼怔了一下,猜到了什么:“你去找过了?”
“恩。”
顾盼蹙起了眉头,焦急追问:“暖冬姐不跟你回来?”
顾望低声回道:“我没有找到她。”
顾盼急道:“为什么?”
顾望声色暗哑:“她换了电话,搬家了。”
顾盼哑口无言,过了好长一会儿,她才囔着鼻子说道:“我觉得暖冬姐一定对你特别失望。”
再失望他也要把她找到,顾望不假思索地开口:“我要去东辅找她。”
顾盼意外又惊讶:“什么时候?”
顾望的回答简洁又坚定:“等她开学。”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他一定要把她找回来。
……
签完志愿书之后,陈暖冬就对她妈说想回家住,越快越好。
她口中的家是南郊的别墅。
穆亚芳全然没想到女儿会签志愿书,又惊又喜,再加上心里本来就对她有亏欠,二话不说就答应了;陈瑞铭自然也是愿意哄着女儿,她想干什么他都是同意的。
第二天,陈家就从市中心的高档小区搬回了南郊的别墅。
陈暖冬做什么事儿,林季川肯定要跟着,更何况她现在是感情受创期,不再这个时候趁虚而入还等什么时候?晚上回家就缠着他妈也要搬家,于是林家就跟陈家一起搬回了南郊。
东辅大规定八月三十号新生报道,但是陈林两家提前一个星期就送俩孩子去东辅了,在这之前,两家人合资在东辅大对面的小区买了套四室两厅的房子,想着以后如果两个孩子觉得住寝室太吵或者不舒服的话还能在学校外面有个舒服的地方住。
陈瑞铭和林志东都比较忙,所以就没送俩孩子去上学,陈凉夏也有自己的公司,但他还是抽了一天的时间送妹妹去东辅了,上午去的,安顿好妈妈和妹妹后,当天晚上就坐飞机会西辅了。
穆亚芳和林季川他妈都是阔太太,平时除了炒炒股票,搞点小投资,也没什么大事儿,就一起送孩子来上学了,俩母亲俩孩子,都住在那套四室两厅的房子里,开学前没什么事儿干,白天就在东辅旅游,晚上回来吃吃饭,然后去对面的东辅大学转一转,让俩孩子提前熟悉一下校园环境。
东辅是个文化底蕴丰厚的城市,有很多名胜古迹,但是一个星期下来也差不多能玩个遍,报道前一天实在没什么地方去了,穆亚芳和林季川他妈就想着在家歇一天,明天第一天开学肯定特别忙。
陈暖冬也想在家歇,因为她这几天特别累,脚都肿了,而且东辅在南方,比西辅热多了,太阳又大又烈,室外阳光火辣辣的烤,空气湿度还高,一出门就像是进了蒸笼,闷的人喘不上气。
她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水土不服了,每天都无精打采的,出去玩也提不起兴趣,而且还总是恶心想吐,饿得再狠也不想吃饭,难受。
但是林季川是个闲不住的,或者说好不容易逮到一个能单独和陈暖冬出门的机会,他可不想轻易放弃。
早上是林季川他妈做的饭,特意一大早起来蒸的小笼包,还鲜榨了豆浆。包子是肉馅的,陈暖冬不想吃,一直低着头喝豆浆。
林季川他妈看她吃得少,给她夹了个包子,还担忧地说了一句:“这几天怎么吃得这么少?是不是水土不服了?”
陈暖冬回了一句:“这儿太热了。”
穆亚芳接道:“真是热,还是闷热,透不过气。”
林季川他妈叹了口气:“那也只能慢慢适应了,还要在这儿呆四年呢,等习惯就好了。”
陈暖冬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没人说话了,林季川见缝插针地开口,看着陈暖冬说:“咱俩今天去看电影吧,我请你。”
陈暖冬知道林季川是什么意思,她其实是不情愿的,但是她妈和林季川他妈都在笑,笑容里面全是满意与高兴,她怎么拒绝?
她已经向那根风筝线妥协了,既然所有人都希望她和林季川在一起,她也不想抗争了,不如试着接受,这样所有人都开心。
虽然心底最深处还是有一丝不甘心,那个声音在对她喊别屈服,但是声音太微弱了,她根本听不到,妥协后的理智战胜了她的本意,缓缓点了点头。
林季川真没想到她能答应,激动得不行,但却没表现出来,镇定自若地回道:“那就这么定了,我现在就订票。”
第48章
其实无论是不是林季川的邀请, 陈暖冬都不想去看电影,因为她这几天实在是太累了,浑身困乏, 干什么都提不起来劲儿, 特别想好好的歇一歇, 但出于妥协的心理,她还是答应了林季川,有那么点破罐破摔的意味。
选好电影后,林季川问陈暖冬想看几点的场,陈暖冬说了句随便, 结果林季川竟然买了晚上八点的票。
陈暖冬听完就后悔了, 真不该让这人随便选, 八点的场, 看完回来都几点了?她还想早点睡觉呢,但是后悔也来不及了,谁让她刚才说了随便呢。
既然晚上不能早睡了,她就想着白天在家好好睡觉吧, 然而上午却没睡成, 因为她妈又拉着她去超市买东西了,逛了整整两个小时才回家, 超市里面开足了空调, 空气不是特别流通,逛超市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蒙的,脑袋又胀又晕, 特别想吐。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已经困得不行了,除了睡觉什么都不想干,然而刚一吃完午饭林季川就开始催她收拾东西出门,陈暖冬这次是真的忍不了了,甚至还有点上脾气,直接把筷子拍桌子上了:“八点的场,现在才一点,你有毛病吧?”
她这通脾气来的很突然,像是一直轻柔柔地飘在半空,突然炸了的气球,别说饭桌上其他三个人了,就连陈暖冬自己都为这故突如其来的暴躁情绪感到惊讶。
其实这几天她的情绪总是起伏不定,心里像是藏了一头蛰伏的野兽,不定时的会苏醒爆发一次,前几次她都忍下来了,但今天却没忍住,因为太困了,困到极致就是一种精神摧残。
穆亚芳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神情严厉地盯着陈暖冬:“你要干什么?”
陈暖冬深吸了一口气,拼命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我困了,想睡觉。”
穆亚芳面不改色:“你想睡觉,能不能好好地跟小林说?为什么要发脾气?”随后她换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跟小林道歉。”
陈暖冬紧咬着牙关,她在忍。
跟顾望分手她妥协了,志愿被改她妥协了,来东辅上学她也妥协了,可是她的妥协中总是夹杂着一丝不甘心,像是在苟延残喘,又像是余烬未完的火堆,如果遇到一个契机,这份不甘心一定会膨胀爆发死灰复燃,但是现在她没有这个契机。
她也曾有过契机,顾望就是她的契机,她爱他爱的奋不顾身,从跟他那一刻起她就想跟他一辈子,结果最后才发现,都是她太天真,而顾望又太现实,他们本身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或许她这一辈子都遇不到一个真正的契机了。
饭桌上的气氛凝固了,尴尬又严肃,林季川他妈见状立即打圆场:“算了算了,暖冬这几天本来就不舒服,控制不了脾气也正常,要怪就怪季川不懂体贴人,大中午太阳晒的厉害,出什么门啊。”
穆亚芳并没有退让,在教养和面子的问题上,她绝对不会退让,还是那句话:“跟小林道歉。”
风筝线又在勒紧,陈暖冬再次有了股窒息感,眼圈有点发红,想彻底妥协,可是又放不下那点未灭的不甘。林季川是想护着她,接着他妈的话说道:“阿姨您别生气,我们俩之间说话一直这样,不光她怼我,我也经常怼她,常态,您真没必要生气。”
既然林家母子都这么说了,穆亚芳也不好再继续追究,不然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但还是用一种警告和说教的语气对陈暖冬说:“以后绝对不可以再这样。”
陈暖冬特别无奈,掌线人在收线,她只能跟着降落,除非线断了。无力地叹了口气,她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再一次妥协了,低声对林季川说:“等我一会儿,梳个头就能走。”
陈暖冬只简单地扎了个马尾辫,夏衫的衣领低,衬得白皙的脖子又细又长。站在过道里等电梯的时候,林季川看了她一眼,然后笑着说:“你是天鹅么?”
陈暖冬还当林季川是在夸她呢,直接回了句:“怎么着啊,觉得我挨吵了,你心里过意不去了?”
林季川“呵”了一声:“我说你什么时候能把这自恋的毛病改改?我是夸你的么?我是说你跟大白鹅一样暴脾气。”
陈暖冬有点过意不去:“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控制不了。”
林季川觉得她应该还是因为感情受挫了才导致的情绪不定,想了想,回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迟早都会过去的,你就别再想以前的事儿了,人活着要往前看。”
陈暖冬不置可否,换了话题:“你这么早拉我出门干嘛呀?”
林季川还给她卖了个关子:“保密。”
电影院在东辅大附近的一个综合性商圈里,距离他们住的小区不远,步行十几分钟就到了。
高层百货商场一共十二楼,电影院在最顶层,但是林季川却先带着陈暖冬去了八层,到了之后陈暖冬才知道整个商场八层全被建成了室内滑冰场,两千多平的总面积,冰场占了一大半。
一上到八楼陈暖冬就感觉到了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冻得她直接打了个哆嗦,浑身起鸡皮疙瘩,抱着胳膊说:“这儿也太冷了吧。”
林季川却没觉得冷:“这儿常年控温18度以上,没那么冷吧?”
是真冷,她最近好像特别怕冷,身体莫名其妙的虚,水土不服的反应有点大。
“你是要带我来滑冰?”陈暖冬看着林季川问。
林季川眉头一挑,还特得意:“惊不惊喜?”
一点也不惊喜,只想睡觉,但陈暖冬也不好意思说实话,毕竟林季川也是一番好意,于是回了句:“可我不会滑啊。”
林季川带着她就往服务台走:“没事有教练。”
陈暖冬叹了口气,只好跟着他走。
从来没穿过冰刀鞋,踩在冰面上的那一刻,陈暖冬觉得自己像是在悬空,而且还是失重的悬空,根本把握不了平衡,双手紧紧地攥着教练的双手,压根不敢松开,就好像松开了之后她就会无法自控地飞起来一样。
冰层溜光冷硬,她脚下不停地打滑,要不是教练把控的好,能在她失衡的时候及时扶她起来,陈暖冬都不知道摔了多少次了,甚至有一次膝盖都已经跪到冰上了,钻心刺骨的凉。
林季川没告诉她要来滑冰,所以她今天只穿了条短裤,脚底的冰面不停地朝上散发着一股股寒气,接连不断地对她的身体进行无形的进攻,躲不过去也避不开,因为她就被包裹在这股冷空气里,没过多长时间,她的嘴唇就被冻紫了,还止不住地打哆嗦。
不滑了,滑不动了,难受。后来陈暖冬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就让教练带着她出去了。
一出冰场就是vip休息区,这儿的服务还挺周到,陈暖冬刚一坐到沙发里就有服务员给她递了条毯子,如同雪中送炭,她赶紧把毯子裹到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