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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该的,太子妃孝心可嘉,这点小事,着实不足挂齿。”宗室们无话可说,人家一个孕妇,已经够孝顺的了,若连马车都不给坐,那就太无人性了。
    众人寒暄一通,便要走了。
    沈孟州坐在地上,见人要将顾娇拖走,神情还是木楞楞的。
    有人扶起他,他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机械性的跟着人动作,脑子里还是混沌一片,闹不清楚现在的情形。
    事情……怎么成了这样,他呆呆跟着人群走,只觉得心中空落落一片。父母没了,家没了,娇儿也没了,一切都没了。
    他心中生出恐慌来。
    这世上,竟然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最亲近的兄长,日后也将视他为仇人。
    如此想着,沈孟州脸上竟然渐渐落下泪来,哭的不能自抑。
    浔阳长公主地位尊贵,便走在枝枝身侧,看见他满脸的泪水,叹息:“蜀王的侧妃虽然不懂事,他自己却是个孝顺的。”
    父母之丧,哭成这样,可见心中还是有父母的,倒也不算事坏的彻底,只是可惜,被那侧妃带累,日后太子殿下恐怕要对这个弟弟不满。
    毕竟是自己的侄儿,浔阳长公主有意为他说话,但看看马车里的枝枝,又说不出话来。
    刚才那侧妃诬陷的是太子,沈孟州就算什么都不懂,也少不得一个连坐的罪名。他是太子的亲弟弟,进天牢受大刑的事情是不可能的。
    可日后却也只能苦巴巴过日子,休想有什么成就了。
    枝枝沉默不语,沈孟州于大局无碍,别人怎么看他,都无所谓,他到底为什么哭,是不是个孝子,都不重要。毕竟一个只有孝敬的人,也不能做皇帝。
    除却顾娇的事情,皇帝下葬的事情,还算安稳,并没有人敢再多说什么闲话。
    到了皇陵,沈璟昀在最前面,领着无数宗亲大臣们,跪在皇帝灵柩前,送他最后一程,枝枝则领着无数的命妇,跪在对面,满室里,只余下静静地梵音。
    吉时一到,灵柩被数十个青壮年抬进地宫,人群出来后,巨石缓缓落下,遮住空旷的陵寝。
    那一刻,沈璟昀心里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就好像落下的不是地宫的门,而是压在他心间的一块大石头落地。
    那块石头,别名父母。
    到今日,他才彻底摆脱。
    沈璟昀轻轻一叹,低头按照礼节最后一拜,巨石轰然落地,发出一声巨响,安静的人群里,便渐渐响起最后一轮的哭声。
    哭完,这漫长的丧事,便算结束了。
    沈璟昀回头找到枝枝,他的小姑娘站在不远处,目光专注地看着他。
    他心中一软,眼睛里透出轻松的笑意。
    这世上所有不好的事情全都结束,只留下他喜欢的东西,留下最美好的东西。
    余生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却有一个枝枝。
    她一个人,便敌得过全部。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完结辣,太子殿下的新生。
    登基,生崽,养娃,都在番外。
    第144章 番外一
    顾娇之死
    天色阴沉沉的,萧索的秋风带着寒意,刮过京城的天空,乌云密布的空中,传来雀儿凄厉的叫声。
    沈孟州跪在东宫门前。这位以往总身着华服的儒雅公子,今天穿了件素净的衣裳,头上的金冠也脱下来搁在地上,背挺得直直的,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东宫侍卫匆匆小跑到他身侧:“蜀王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我……我要求见皇兄。”沈孟州嘴唇微动,“劳烦通报一声,我要见皇兄。”
    他毕竟是太子殿下的亲弟弟,做错了事情,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天潢贵胄,侍卫不敢怠慢,闻言爽快地答应,进去通报沈璟昀。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寒风一阵一阵吹在身上,沈孟州只觉得冷的发抖。
    他紧紧抱住自己的胳膊,低头看着地板上的裂纹。
    看上去风光无两的东宫,门前的地板,也开始碎裂,这世上,哪儿还有万古永存的东西。
    小时候他受尽宠爱,父皇母后心里只有自己,朝臣眼中也只有二皇子,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凭借皇帝对姜皇后的宠爱,总有一天,他会废太子而另立。
    人人都以为,沈孟州会取代沈璟昀,成为储君。
    可如今,当年荣宠无限的小皇子成了无家可归的落水狗,当年无声无息在东宫自生自灭的太子,变成触手可热的君王。
    沈孟州心中难受的想哭。
    自己落到这个地步,都不知道该责怪谁。母后再不好,也是疼爱自己的,兄长为了生存而战,更没有什么错,父皇……能怨恨的人,只有父皇。
    可他已经死了。
    沈孟州的手指摸上地板上的裂纹,眼前却投下一片阴影。
    玄色的衣襟上绣着四爪蟠龙,张牙舞爪,浮云卷曲,沈孟州看着上面细细密密的针脚,缓缓抬起头,看向跟前的人。
    “皇兄……”他喊,喉间一片嘶哑。
    “有事吗?”沈璟昀低头看着他,“起来吧,跪着像什么样子。”
    他答应了姜皇后,不伤沈孟州性命,这个弟弟也着实单纯的过分,留着也没什么要紧的,如今自然也懒得去为难他。
    沈孟州却一动不动,只眼珠子转了转:“皇兄,我来找你请罪。”
    “你何罪之有?”
    沈璟昀脸色淡了淡,不悦道:“顾娇是顾娇,你是你,天潢贵胄,做什么要为了个侧妃请罪。”
    “娇儿不一样的。”沈孟州低头,“我知道她说的都是实话,那封信肯定是母后给她,不然她肯定不干这么胆大妄为。”
    “那你为什么还要反驳她?”沈璟昀问他,十分不明白,沈孟州分明很喜欢顾娇,为何还要亲手送她去死,“你那天的话说出口,就覆水难收,你可知道?”
    “我知道,但我也知道,母后她是自己想死,跟皇兄无关。”沈孟州接口,扬起头,满脸痛苦,“母后恨父皇,我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敢说罢了。”
    沈璟昀猜不到他想说什么,只静静看着他。
    沈孟州低头,眼泪砸在地上:“我不敢承认,我看似恩爱美满的父母,背地里那么不堪,就一直告诉自己,是我的错觉,直到母后杀了父皇,又杀了自己。”
    “我很后悔,如果我早点知道母后已经这么恨他,我陪着她,不跟她对着闹,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我为了娇儿,不止一次的忤逆她。到最后失去了,才知道错,最近这些日子,我白天看着娇儿,晚上就会做梦,梦见母后她一次一次要我杀了娇儿,说都是我的错,是我逼死她的。”
    沈孟州永远都记得,上一次他去冷宫看母后,母后最后跟他说的话,要他杀了娇儿。
    他还怨恨母后心狠,却不想,那居然成了母子之间最后一次见面。
    他几乎是在自言自语:“母后要我杀了娇儿,我不肯,所以她临死之前还惦记着我,帮我做这件事情,让娇儿自己作死。”
    母后全是为了自己,临死都不能安心。
    其实母后不想杀娇儿的,如果娇儿守住了,没被权势迷惑了心智,什么话都不说,她就可以一辈子安稳过日子。可她……她还是要对付皇兄。
    沈璟昀沉吟片刻,道:“所以,你想听姜皇后的话,杀了顾娇?”
    为母后之死而悔恨,觉得自己对不起母亲,所以想听话,倒也说得过去。
    但他对沈孟州的脑子,简直是一无所知。
    沈孟州微微摇头:“皇兄,父皇母后全都死了,我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个娇儿,我不想她死,只是想让她受个教训。”
    “我想求皇兄,放了娇儿。”沈孟州抬头看着沈璟昀,“我会带着她离开京城,从此再也不回来。”
    沈璟昀叹口气,道:“你先起来。”
    “皇兄答应我,我就起来。”
    “我不会答应你。”沈璟昀直言,冷淡的看着他,“顾娇的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别的事情都是能跟你说一说。”
    顾娇的罪名,是诽谤诋毁诬陷太子,只有杀了她,才能以证清白,若将人放掉,全天下都会觉得他沈璟昀心虚,沈孟州今天就是自杀在这里,他也不能放了顾娇。
    沈孟州怔怔道:“皇兄想说什么?”
    “姜氏临终之前,托人见我一面,她跟我说了句话。”
    “母后……她说了什么?”沈孟州颤声问,“到底说了什么?”
    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痛的说不出话来,母后到底为他计划了多少?他真真不孝,让母亲这般操心。
    “她说了什么,你猜不到吗?”沈璟昀冷声道,“她告诉我,她可以给我,我想要的一切,但是要我保住你的性命,不能让你死。”
    “我……”
    “顾娇我不会放。”沈璟昀淡声道,“永远都不会,你如果嫌自己一个孤单,可以去陪她。只要你对得起姜氏一片苦心,我也不拦着你,反正你的死活,跟我其实也没多大关系。”
    沈孟州生生呕出一口血,彷徨无助地倒在地上,脸色白的像纸一样,不带丝毫血色,似乎一戳就能戳破。
    他心里痛的说不出话来,心口一阵一阵蜷缩着,抽疼抽疼的。母后为我活下去,做了那么多事情,连死都不行,只能好好活着,才能不辜负她。
    可娇儿也死了,活着如同行尸走肉。
    沈孟州低低呜咽出声。
    沈璟昀道:“顾娇非死不可,而且就算我不杀她,她被匕首刺中,也活不了几日,如今全靠着太医吊命,你若是想见她,就去天牢吧。”
    他松了口,淡声道:“如她这样的死刑犯,临终前不能见人,这规矩你懂,如今给你一个恩典,许你见她一面。”
    “有什么想问的,想说的,尽管去找她说清楚,以后好好过日子,别再被女人欺骗。”
    沈璟昀说完话,便转头走回去,不再理会这个糟心弟弟。
    沈孟州低头,看着自己手心里沾惹的血迹,怔怔站起身,往天牢去。
    皇兄既然这样说话,那便说明,他真的不会放过娇儿,娇儿只有死路一条,不管他再怎么苦求,结局都是一样的。
    救不下父母,救不下娇儿。
    沈孟州心口翻腾,只觉得悲痛欲绝。
    天牢当中阴暗潮湿,常年关押死刑犯,带着阴森森的气氛,总觉得阴风阵阵。沈孟州抱着手臂,慢慢走进去。
    顾娇住的牢房,跟普通犯人没什么区别,狭小的一间屋子,脏兮兮的,不见一点阳光,一床破被子,几片破草席。
    顾娇就躺在草席上,脸色灰白,有气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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