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老鬼沉默了。
红衣小哥道:“司令生前是老兵,谅解一下。”
当然,灰衣老鬼并不是司令,司令只是红衣小哥给灰衣老鬼起的外号。
苏妙摸着头上她自己看不到的原谅色,道:“让我理理,有点乱。”
一个昨天刚来的长发大姐姐幽幽念了起来:“剪不断,理还乱,载不动许多愁,一江春水向东流……”
红卫衣小哥无奈道:“这位新来的姐姐真是……博学,百首诗当一首背。”
苏妙想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苏妙:“我打算试试……”
众鬼摩拳擦掌,眼闪绿光。
“……试试种花。”苏妙道,“看它是不是真的种子,能不能开花。”
红衣小哥吐槽:“你能不能别大喘气?司令都被你噎着了。”
灰衣老鬼咳咳顺着气:“这姑娘要气死老子了!”
“要是能开花——”苏妙还真的大喘气了,“我就郑重考虑你们的请求。”
众鬼皆愣,好半晌才激动起来,有几个激动到忽闪忽闪的,来回重复着自己濒死时的形状,倒是常跟着她的几只老鬼都淡定得很。
“只是数量上,我必须限制。”苏妙道,“如果以后我答应帮你们了,也仅限于屋子里这几个,谁都不许往外传,至于顺序……等我想好了,再来详说。就这样,我上班去了,不许跟过来!”
苏妙把滑溜溜的黑种子埋进花盆里,浇上水,走了。
晚上回来时,苏妙鼻头通红,不停咳嗽,身后飘着几只新鬼。
“我病了,都滚。”苏妙沙哑着嗓子道,“一定是帮忙完愿的后遗症!!我后悔了,我不帮了,我数到三,全都走!”
她瘫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嘤嘤哭泣起来。
众鬼围在旁边,关切地看着她。
“我病了,连个给我端茶倒水让我喝热水的人都没有。”苏妙哭湿了一张纸,团成团儿,扔向众鬼。
纸团穿过众鬼,滚落在地上,转了个圈。
苏妙继续哭:“我想吃阳春小面,连个给我做饭的都没……”
“你爸妈……”
“嘤嘤嘤。”苏妙哭得更痛了,抓起手机在家庭群哭诉,“爸——妈——我发烧了!”
过了好一会儿,居住在外地的父母一个回:“吃药。”
一个回:“多喝点热水,早点睡觉,明早不退烧就请病假去医院吧。”
苏妙垂下手,细声细气哭了起来。
灰衣老鬼叨叨道:“现在的人都比不得我们当时,瞧瞧这没出息的!老子当年子弹穿肩而过都没掉一滴眼泪!!”
卷发女鬼把灰衣老鬼劝走了,红卫衣小哥飘过来,趴在沙发前温声安慰道:“你呀,你是缺个人照顾,不然上次那个秃顶的程序员,咱再见见?我看他除了头发少,也没有别的毛病嘛,至少会做饭不是?”
苏妙:“嘤嘤……闭、闭嘴!我要头发茂密的!”
“好好好,那上上次你二姨介绍那个,虽然围巾姐姐说他会抠脚闻手,但人也是不错的嘛,至少是真的喜欢你……”
“闭嘴!我要香的!!”
“好好好,那……上上上次,三叔介绍那个小gay,再见见?”红卫衣小哥说,“虽然性别可能不太对,但交个朋友也好嘛,至少他会做家务,你病了也会给你倒热水。”
苏妙:“我要长得好看的!!那个gay长得不好看!”
灰衣老鬼在不远处训斥:“长得好看顶屁用!!”
卷发女鬼刚要插话,让苏妙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这副德行,可还未张口,门口突然飘进来一只吓得差点散了形的鬼:“大家快藏起来!!阴司的人来了!进小区大门了已经!!”
众鬼大惊,四散躲藏,不一会儿溜得干干净净。
房间空荡荡的,苏妙吸了下鼻涕,发出响亮的一声。
不久之后,门铃响了。
苏妙趿拉着拖鞋开门。
“哪位?”
“浮萍区刑警中队的。”门外的声音苏妙认识,那个长得蛮正的黄毛警察小哥!
苏妙拉开门。
“笑笑的案子,已经送到检方了。”这个小哥穿着笔挺的警服,反手塞给她一捧花,“这个是送给报案人的,感谢帮助。”
“……凶手找到了?!”
警察小哥笑着挑了挑眉:“多亏苏小姐帮忙。”
“应该的!”苏妙道,“谢谢您能相信我!我自己都……都觉得不可思议。”
警察小哥看她的表情很玩味:“我叫林书黎,双木林,书籍的书,黎明的黎。”
他抬了抬手,手里捏着一个手机。
苏妙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这是我的号码。”林书黎敬了个礼,“有事找我。”
他转身离开前,慢慢扫了一眼苏妙身后的屋子。
苏妙心中一暖,抱着花给他招手:“好的,警察同志您走好!”
林书黎在这一片转悠,走到路灯下,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双白手套,慢条斯理戴上,嘴角慢慢扬起。
他摘下眼镜,乌云遮月,冷风卷着地上的枯叶,发出滋滋的声音。
霎时间,一道寒光闪过,林书黎手中多了一把银色猎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准晃动的树影扣动扳机。
藏匿在树影中的长发女鬼应声惨叫,跌落下来,撞击到地面之前,化作黑气消散。
几个藏在建筑物阴影中的鬼飞快逃窜。
林书黎:“嚯,还不少啊!”
他飞身追了过去。
连续三天,鬼们没有回来。
苏妙请了三天病假,第四天清早,终于退了烧,回了血。
她神清气爽拉开窗帘,伸了个懒腰,余光里一撮绿。
对绿色正耿耿于怀的苏妙:哪来的原谅色?!
她仔细一看,三天前种下去的那粒种子,展开了纤细的叶子,顶着一朵米粒般细小的花苞,白色的。
“唔!”苏妙惊奇道,“竟然真的要开花了?!”
果然够鬼!三天就能发芽抽条结花苞!
“喂,你们都在吗?”
屋里空荡荡的,无鬼应答。
苏妙耸了耸肩。
它们每年就有那么几天,忙着四处躲阴司抓狗大队。
不过……今年似乎,躲的时间长了一些?往年一两天就回来了。
晚饭时,鬼们陆陆续续回来了。
先回来的是红卫衣小哥,苏妙夹起一粒花生米,问道:“怎么这么慢?”
“这次来的是特勤。”红卫衣小哥似是惊魂未定,“在这片晃荡了两天两夜,扫光了才走,今天警报解除……还好大家都没供出你。”
“哇喔,抓狗大队还有特勤?”
“用的寂静猎枪,是个特勤中的特勤,就是特种兵那种级别的。”红卫衣小哥道,“剪不断理还乱妹子……被散了。”
苏妙一噎,手颤抖起来。
“医生大哥也……”红卫衣小哥道,“卷儿姐差点被散掉,他是用枪扫的,枪法很准。”
苏妙放下筷子:“散了几个?”
灰衣老鬼飘了进来,跟着进来的还有卷发女鬼。
渐渐的,幸存的鬼们都回来了,一个个垂头丧气,耷拉着脑袋,自觉站成两排。
至少没了一半。
苏妙像黑帮大姐头,扎着马步坐着,手臂撑着腿:“司令,给我算人数!”
灰衣老鬼报了数:“还剩七个。”
“最弱的是谁?”
一只年轻孱弱的男鬼举起手:“……我。”
“明天,从你开始!”苏妙拍桌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我一定在你们被抓狗大队找到前,送你们安全到达彼岸!!”
窗台上的花,悄无声气息地开了。
两界交接处,黑色巨茧内,一身黑衣皮肤雪白的男人长睫颤动,慢慢睁开了眼睛。
金色光芒褪去后,露出他一双灰色的眼眸。
凤凰轻拍羽翅,长长鸣叫,声音鬼魅悠远。
作者有话要说: 大佬和他的宠物醒了,公主用鲜花叩开了棺木,骗走了王(?)
第4章 鬼王驾到
子时,聚成茧的煞气消散,皮肤苍白的黑衣男人直立在交界处,垂眼懒懒看了脚下的“终”界。
他动了动手指,凤凰盘旋飞回,低低叫了一声,扬起的微风拂动着男人的墨色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