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在车上,接连大张着嘴巴打哈欠。还好夜里没车,于息争本人意识也很清醒,顺利抵达目的地。
将车停在路边,于息争前面带路。
地点是在市中心某商业街的背面,这里是没有开发的旧住宅区。白天外面繁华喧嚣,晚上反而显得寂静冷清。
这里的房子都是几十年前建起来的,没有翻修改建,所以设备老旧。从小巷里进去,没有路灯,全是黑漆漆的一片。
章诵嘀咕说:“怎么选这么个地方?”
于息争走了两步发现她没跟上来,还在小心弯腰看路况,就掏出手机帮忙打光,然后抓着她往前走。
章诵忽然叫道:“喂,老于啊……”
于息争一个激灵,看傻逼一样地回过头。
章诵兀地语塞。
于息争在黑暗中似有似无地翻了个白眼:“我以为你在叫你爸。”
章诵觉得他在占自己便宜。
章诵问:“我养父母那一家,对你来说影响真的那么大吗?”
于息争对章父章母来说太陌生,自从于息争骂退他们,他们一家根本没再去骚扰。只要于息争毕业之后悄无声息地离开a市,或者轻松点只是换一个城区,章父章母就不会知道他去了哪里。
而且他态度强硬,一看就捞不到多少好处。她养父母只要有她这只羊可以薅,就没必要去惹怒于息争。
更何况于息争也是他们亲生儿子,凭他们那重男轻女的性格,就算关系不亲,也不乐意拉着他一起死。
于息争莫名其妙说了一句:“小时候我还挺想要个弟弟妹妹,我妈……赵阿姨生二胎的时候,我还觉得挺高兴的。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不跟他们一块玩儿。再后来,我特别庆幸。别人的事真是麻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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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灯火通明,站了四五个人。章诵唯一认识的黄毛正坐在沙发上抽烟,衣服上全是血渍。
“来了啊。”黄毛抬手招呼了下,“剩下的事是你们干还是我们干?”
于息争伸出手:“手机给我,我来吧。”
黄毛把旁边的小弟轰开,在沙发上重新清出一块,让章诵有地方落脚。
章诵问:“你今天晚上是做了什么?”
黄毛嗤嗤笑了起来:“其实也没什么。我带他去酒吧包间,里面兄弟都等着呢……”
他找了一帮群演在那里等着,假装自己是烟草商跟酒水商,来这儿谈酒吧供应有关的生意。黄毛带着小舅舅进去做旁听,身份是牵线人。
酒水商带了一个箱子,算是打点费,让黄毛跟酒吧的负责人分。
到这里是都还算和谐,小舅舅只管闭着嘴巴在那站木桩。
聊到一半,两边忽然吵了起来。紧跟着就开始动手。
那地方环境躁,令人容易冲动。
黄毛就说自己是中间人,得保证交易公平和安全,于是也跟他们打了起来。
这下三方混战,小舅舅彻底懵了。
下一秒,黄毛抢过桌上的钱,拽着还在懵逼的小舅舅夺门而逃。
黄毛特意选了一条没人小路,跑到一半,两人停了下来。黄毛又表现出自己要独吞这笔钱,同时把小舅舅推出去顶锅的端倪来。
小舅舅深感受骗,勃然大怒。两人剧烈争吵,黄毛率先动手找茬。
再紧跟着,黄毛假意被打伤,小舅舅惊慌失措之下跑路,黄毛带着一身血包回来。故事落下完美结局。
黄毛说得慷慨激昂,手舞足蹈。章诵听得目瞪口呆,除了牛x想不出第二个词语。
黄毛抓了把自己的刘海,摆出造型无声表述自己需要夸奖的意思。
章诵眨了眨眼睛,艰涩道:“你们好聪明哦。”
黄毛骄傲说:“也没什么。一座城池看过没有?里面那个主角,就是那么傻逼的以为自己杀人了,然后跑路了。当年我女朋友贼吃那作者的洗脑包,辍学写书极其励志有没有?成天撺掇着我也去写书。所以后来我俩分了。开玩笑,我要是有那艺术性细胞,我对得起我这一头黄毛吗?”
章诵脑子里全是一团麻乱的线,缠在一起打了个无数个死结。第一次发现大脑快要当机了,讷讷点头道:“你说得对。”
黄毛指天:“我喜欢看的,那是名侦探柯南!看看,这不就派上用场吗?”
章诵虚伪地捧读:“好有道理哦!”
仔细那么一想,耗时数周,群演数十,采景无数,还真是又有场面又有逻辑。一般人说不定真就信了。
毕竟一个游手好闲的乡下穷逼,身上除了无耻别无长物,怎么能想到还会有人花钱请几十个人陪你演这一出?
章诵推了下于息争,问:“是你出的主意?”
于息争按着手机随口回道:“他们自己内部提供的业务跟剧本。还带打折推销的。”
黄毛见有人质疑,不乐意道:“我们很热情的好吗?”
他架着条腿说:“我觉得我们这可以发展成长期生意,以后有经验了,演技还能更加投入。专门针对的就是你小舅舅那样愚蠢、自私、贪婪,又对自己没有逼数的人。保管能成。”
章诵听黄毛在那里胡扯,那边于息争假装是黄毛身边的一位兄弟,斟酌着措辞,发去一句短信。
“老三,我华哥啊,你去哪里了?叶哥怎么进医院了?他不是说带你去谈生意吗?怎么突然就出事了?!”
对面没回。
过了五分钟,于息争放松了下手指,又发了几条。
“老三,你人呢?难道也出事了?我说你们到底怎么搞的啊!叶哥刚急救完毕,医生说他情况可能不是很好。你赶紧回个话!”
“酒吧那边说叶哥抢钱,可是叶哥身边根本没钱啊。是不是有人抢走了,还是他们故意诬陷我们?你这不出个声我们都不好处理。”
“我听说酒吧那边的人在找你,你自己小心,有麻烦联系我。”
这时对面终于有消息了。
“叶哥现在怎么样了?”
于息争:“你终于回了?在抢救。说是没伤到重要器官,没生命危险,主要问题是失血过多。医生说送医太晚,因为缺氧大脑可能会受到损伤,具体伤成什么样子还不确定,得等他醒了才知道。你人现在在哪儿?”
于息争发了两张照片发过去。一张是黄毛穿着血衣,直挺挺躺着的照片。第二张是手术室大门的照片。
两边人一直聊,乱七八糟地瞎扯。于息争时不时给他发一张之前摆拍好的照片。
两个小时后,于息争告诉他叶哥出手术室了。确认没有生命危险。
对面开始急了,不停问短信问叶哥醒了没有,有没有说什么。
于息争跟他应付了两句,决定还是去旁边睡一会儿,把手机交给章诵,让她接棒。
章诵一面看电视一面刷手机。
临近清晨,章诵告诉他叶哥醒了,但是手脚没法自由动弹,估计是半废了。兄弟们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章诵:“我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你打的叶哥?还把钱抢走了?你特么真有本事啊老三!”
小舅舅那边连忙解释。
“跟我无关啊!那就是个意外,是误会!我当时脑子特别乱,想也没想就跑了。但真的不想杀人。我怎么会在那时候对叶哥动手呢?”
章诵:“行了,事实是叶哥现在就在医院躺着,动不了了!医院还特么报警了!”
小舅舅:“那我现在怎么办啊?我那么年轻,不能坐牢啊!是叶哥想让我去顶罪,我这才急了啊。”
章诵故意等了两分钟也回道:“你急个屁?行了,叶哥根本没供出你。你那时候跟他是一伙儿的。把你供出去,自己也有麻烦。知道你嘴巴不牢靠,所以保你了。”
章诵:“但是叶哥说了,掘地三尺也要把你从a市翻出来,让你下半辈子跟他一样躺床上。你自己想办法吧。”
章诵:“还有,钱呢?!”
小舅舅那边急说:“那是假钞啊!不,不是假钞,那根本就是白纸了。就表面几张是真钱,其余的都是白纸!”
章诵:“放屁,怎么可能!”
小舅舅:“真的是白纸,你们都被骗了。我昨天晚上琢磨了一整夜,就觉得奇怪。大家本来谈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翻脸啊?他们就是故意的啊!是我们被套路了!”
章诵又拖延了一阵,才回道:“真的?靠那群孙子!”
对面秒回。
章诵能想象到对面局促不安的画面。
小舅舅:“是真的啊!”
章诵:“这事儿我会告诉叶哥,如果是真的,我们不能就这么被欺负。”
小舅舅:“嗯嗯。”
章诵:“但你也别想得太好,叶哥是你捅伤的,下半辈子已经完了。他说出的话,不会收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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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于息争从沙发上醒来,去厕所用冷水扑了把脸,过来问道:“你玩好了吗?”
章诵看了眼时间:“快了。还没收尾”
黄毛也换了身衣服走出来问:“各位老板,八点半了哦,我要去开店了。满意的话请转账。这电话卡可以送给你们,你们不要了,我再让人去注销。就一句话的事儿。行吗?”
于息争拿出手机,将尾款给他转过去,然后把手机卡拆出来,领着章诵回学校。
最近学校里多了不少学生,章诵以为于息争会在校外把她放下让她步行,结果于息争直接将车开了过去,最后停在生活区门口。
章诵还觉得稀奇。下车时,于息争又提醒道:“下午去看店址,你回去先睡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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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午饭,章诵再次调出小舅舅的号码。给对发了张图片。
一张警察执行的照片,六七名警察压着一些混混模样的人从大楼里走出来。
这是章诵从网上载下来的,把上面会暴露地址的店名都给p了,放大了重要的因素。
上面街道的建筑风格与a市很像,加上小舅舅本来对a市就不熟,不会刻意关注那附近的景象,所以应该察觉不到。
小舅舅看见照片果然更慌了。
章诵发过去道:“我不想抓你,叶哥现在瘫了,也没法找你报仇。大家兄弟一场,你走吧,就当是自己死了,我也好跟叶哥交差。a市外面的事情,叶哥还没法管。”
小舅舅:“谢谢你华哥!我已经在车上了,今天就走。以后也不会回a市了。”
章诵舒了口气。把号码拉黑,然后把手机卡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