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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宁一头雾水,回过头去看,养心殿里这会儿不只有她的父皇和母后,已经换下了一身状元袍的苏于渊也在,正和一位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民间大夫一起站在殿内。
    “嘉宁你来了,过来坐。”皇帝招了招手,看见嘉宁的时候就下意识的松开了眉头,“既然你让苏爱卿找了民间的大夫,便一起让大夫看看吧。”
    “是!”嘉宁眼睛亮亮的,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这个大夫。前几天就听苏于渊说找到了,只是没想到竟然是直接在宫里看见的。
    “父皇怎么知道的?”嘉宁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她还没来得及和父皇母后说呢。
    “你啊,忘记了跟着你的余、徐两个是朕拨给你的?”皇帝笑着摇了摇头,“平日里就算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们哪里敢不和父皇禀报。”
    嘉宁做恍然大悟状,看的皇帝又是一乐,他这个宫里也就这个女儿被他和皇后太子,养的是半点弯都不拐。也不能说完全没拐弯,至少还是有些小聪明知道去找能拐弯的人。
    “李大夫,麻烦你了。”端木皇后并没有端架子,很是温和的冲着这位民间的大夫点了点头。
    “草民自当竭尽全力。”李青松拱了拱手,提着药箱先走向了皇帝陛下。
    来之前苏于渊之说有什么话直接说就行,正好李青松也是个不愿意受拘束的性格。再怎么不受拘束,也是感念当今天子的勤政爱民的,一听说是陛下娘娘有需要,便二话不说的跟着来了。
    李青松把脉之前先观察了陛下的面相,唇色深,偏暗紫。眼下有着不淡的乌青,并不是那种没有睡好形成的,而更像是某种无形的沉淀。
    他心里突了下,把脉的时候更加仔细,平时把脉一遍就能准确的说出病症,今日竟是足足的确定了四遍。
    嘉宁一直盯着这位李大夫,她安耐着等他把完脉,就直接问了,“怎么样?”
    李青松皱着眉摇了摇头,从药箱里取了一根银针,“能否放出一滴血来验证?”
    “可。”皇帝见他脸色不太好,难不成真的和苏于渊说的一样不知不觉的中了毒?
    苏于渊找大夫的时候,皇帝是得到了消息的。他虽然没有出面,但是也让手下的人查过的,这位李大夫确实是一个现在来说最好的人选,医术医德都不缺,更难得的是各方都不牵扯。
    养心殿的几位都在专心的看着李青松的动作,只见他熟练地l*q用银针在皇帝左手指尖上点出一点鲜血,后用药箱里取出的一条裁剪出来的纸条接上。
    “这是草民家传的一种验证的方法,把带毒的鲜血擦上去,能根据血内的毒素分成不同档位的颜色,正常的血应该是红色的。”他说着,用银针把上变成了面的那滴血拨均匀,就见试纸上的血珠变成了紫红色。
    “这怎么是紫红色的?”端木皇后右眼皮一跳,问。
    “这紫红色的,代表的是慢性毒超过三年了,”他说着凑到自己鼻尖闻了闻,“陛下平日里是否晚上有喝养身汤的习惯?”
    还不等皇帝点头,李青松自己就接着说了,“这毒下的是真的高明,养身汤本身是没有问题的,甚至每一味药材都是好药。然而与另外两样东西混合后,就变成了毒性温和的慢性毒。”
    “不知李大夫说的是哪两样?”皇帝语气依然很平静,还安抚的拍了拍皇后的手。
    “一味是梁国贡品月朦胧,常用在调香中做佐料,有提神的功效;一味是百濯香,是宫中的妃子们熏衣服用的。”李青松拱了拱手,心里对这样混合的手段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皇后脸色气的有些发青,月朦胧无害而且提神。陛下又勤政爱民,每到晚上精力不济却还想看看折子的时候身边的人总是贴心的给在香炉里加上一点。而妃子们的衣服秀坊里做好送去各宫的时候,也会用百濯香熏上。
    百濯香香味不过于浓重,也不过于清淡,且清洗百变也能香味犹存。深受一些分位不是很高的嫔妃喜欢,甚至四妃之一的辰妃也是喜欢的。
    “这要怎么治?”嘉宁听的急的,别人不知道严重性,上辈子经历过的她怎么会不知道?
    按照上辈子的时间线来看,她父皇可是只到今年五月初就没了!亏得上辈子她竟然傻乎乎的信了周贵妃和大皇兄他们说的什么突染恶疾!
    这分明就是中毒了!
    李青松行了一礼,“这毒存在的时间太长了,已经伤了陛下的根本。草民可以开方子做毒素清除,还请陛下娘娘莫要再让其混合成毒,停了毒素慢慢调理陛下的身体,或可再坚持一年。”
    皇后脑子嗡的一下,不小心失手打翻了手边的茶盏,顾不上水溅到了手上,“一年?”
    皇帝手也颤了颤,论医术来说,这位李青松大夫进了太医院也能算得上是佼佼者,说是一年大概已经是高的了,换了人来大概还不到一年。
    他心里涌起了一种无力感,他看了看身边的妻女,忽然想起之前嘉宁好像是说皇后的身体也有问题!
    想到这皇帝也淡定不下来了,“李大夫,方子等下再写,麻烦为皇后和嘉宁也看看!”
    第21章 野心和本心
    金碧辉煌的养心殿又安静了,静的只剩下几个人呼吸的声音。
    苏于渊知道,既然能让他参与这样的事,皇帝皇后其实已经把他当驸马看了。他现在几乎是分成了两半,野心和本心正在激烈的搏斗。
    野心告诉他,他能够靠着嘉宁公主在皇帝皇后,甚至现任太子那里拿到百分百的信任。现在天家势弱,而嘉宁公主足够信任和依赖他,他可以把她拿捏在手里,甚至能够以此拿捏新君——现任的太子。
    而本心又告诉他,正是因为这足够的信任,他应该帮着嘉宁,帮着天家,帮着太子确保继承。苏于渊看了看嘉宁公主,心里问自己,要为了这怦然心动的倾慕而放弃一步登天吗?
    从第一次见面到后来种种,算起来或许时间真的很短,见面的次数也不多。可是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不是可以预计的,或许真正心动的时间是在明明只见了两面,在收到写的信的时候却能够毫不犹豫的伸出援助之手的时候。
    他当时虽然告诉自己这位嫡公主和贵妃应该是有矛盾的,但是心里其实算出来她会帮忙的可能性不过三成。
    一个普通的寒门子弟送信去找公主求救,公主帮忙的概率能有多高呢?但是嘉宁不光帮忙了,还一手促成配合他完成了计划。
    这让他怎么能不心动?他看到焦急的快哭出来的嘉宁,自己的心先一步给了他答案,这个小公主牵动着他的心,看着她难过自己就想要为她摆平面前的困难。
    罢了,左右不过是快与慢,若是慢一点能够留住小公主的笑容,那也挺好的。
    苏于渊捏了捏袖子里的拳头,父亲去世后将母亲和年幼的自己赶出来的家族,这个帐他完全可以慢慢算。
    正想着,他不经意的对上了皇帝的视线,那洞察力极强的视线让他心头一颤。已经想清楚的他却能很坚定的对视回去,果然看到了对方略带满意的神色。
    李青松把完脉,把刚才用来垫着把脉的手帕收起来,“娘娘已经怀孕三个月来了,但是这胎不能要。”
    一个雷炸开,皇后下意识的抹上了自己你平坦的小腹,“一点怀孕的迹象都没有啊?本宫的小腹也完全没有隆起的意思。”
    她本来想说太医一直在把平安脉,说出来之前自己就咽了下去。太医院该好好的整顿了,若是诺大的太医院没有一个能正常诊治的太医,那么这个太医院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此话怎讲?”
    “回陛下,娘娘此胎和陛下的情况很相似,同样是慢性的药物控制。既能保证胎儿生长缓慢还能让其在五个月的时候做出小产的样子,直接拖累母体。”李青松额头上都开始冒冷汗,他来之前其实心里有所准备的,但是万万没想到那准备只是沧海一粟。
    皇帝皇后对视了眼,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和自己差不多的神情。不是不知道这个大夫说的是真的,但是和之前被掩饰起来的风平浪静比起来,撕开了平静外表之后的真实似乎也不那么难接受。
    他们身处高位,却没有发现自己身边隐藏着这样的毒蛇,面上温和正常为你着想,其实心里计算着你的死期。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现在的皇帝原本是荣王的儿子,但是先帝膝下的五个儿子因为争抢皇位继承权,竟然死了个绝。他先帝去世前过继过来的,从小没有经过帝王的教育,一心认为勤政爱民就是一个好皇帝。
    现在看来,一个好皇帝还得学会怎么保住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
    一时间整个养心殿都没有人说话,本来要让看的是三个人,但是前两位的身体都不容乐观,一时间皇后竟然不太敢说让李青松给嘉宁看看。
    就怕看出什么了不好,对自己的时候,自己还没什么感觉,但是嘉宁不一样,她是两人的心头肉。
    最后是苏于渊开的口,这会儿其实不该他说这句话,但是他还是说了:“李大夫,麻烦也为嘉宁公主看看吧。”
    嘉宁闻言回头看了看他,配合的向李青松李大夫伸出了手,方便他把脉。
    皎白的手腕不足一握,苏于渊看着显示愣了下,第一反应觉得人是不是没吃饱,怎么这么瘦。平时只觉得她挺瘦的,但是这样风稍微大一点就能被吹跑了吧?
    等待的时间总是很漫长,还是嘉宁开口问的,“李大夫,怎么样?”
    李青松这会儿心里能放松一点了,收起了把脉的手帕,“草民反复确认过了,公主身体安好,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这句话像是一个定心丸,在场的几人除了嘉宁不在线上,其他的几人都是稍稍的松了口气。
    等药方写完,皇帝接过看了却又还给了他,宫里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直接吩咐下去熬药。倒不如一事不烦二主,用人不疑了,皇帝的眼神定定的看向李青松,“朕和皇后的身体就麻烦李大夫了。”
    李青松知道这是多重的托付,皇帝身上系着万民,一旦皇帝突然出事,谁也不知道能否还是现在的一片和平了。这样想着,他郑重的行了跪拜大礼,“草民定当竭尽全力!”
    “好!”皇帝起身去扶起了李青松,“先生的家人朕会找人护着,也当是全了先生这番忠君爱国之心。”
    “谢陛下!”李青松顺着皇帝扶着的力道起身。
    皇帝拍了拍手,从房梁上下来两个一身黑衣的暗卫,“你们两个,从今天开始跟着李大夫,务必护好李大夫和其家人的安全。”
    “是。”
    “是。”
    这是他第二次给出去暗卫了。第一次给了苏于渊两个,一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毕竟做的事确实危险又容易被盯上。二就是为了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一股合适的驸马,能不能让他把嘉宁公主托付。还好,事实证明这显然女儿看人的眼光比他好。
    “麻烦李大夫这段时间先住在养心殿的偏殿,家里的妻女不用担心,朕会找人照顾好你的家人。”皇帝到底是皇帝,那些人再怎么阴狠,也不过是只能在暗地里踩着阴影说话。
    李青松行过礼退下去,德顺将早就准备好的赏银递过去,带着人往养心殿的偏殿走。
    养心殿里就剩下了帝后嘉宁和苏于渊。
    皇帝作为一个父亲,他并不想把女儿那么早嫁出去的,但是同样作为一个父亲,他想要给女儿找一个好的归宿。
    “嘉宁,你对于渊是怎么想的?”
    皇帝伸手摸了摸嘉宁的头,问她。剩下一年的生命他不怕,但是确实放心不下这个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宝贝女儿。他得说那背后的人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没有对嘉宁下手了,不然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能保持理智。
    苏于渊听到这个问题心里一紧,他觉得小公主对自己应该也是有些好感的,可是挫败的是,这个小公主似乎只是对着他的皮相容易看呆,也从来没有给过他一个准确的答案。
    他是期待这个答案的。
    第22章 所谓自作聪明
    嘉宁看了看周围的几个等着的个等着她说话的人,父皇和母后,还有……苏于渊。
    她脸不小心就红了,之前这个问题不是第一次问,苏于渊问过、父皇问过、母后也问过,她竟然傻乎乎的以为这只是问她觉得苏于渊这个人怎么样。
    现在看来,明明是问她觉得苏于渊这个人做她的驸马怎么样。
    嘉宁忽然想起来琼林宴上拿回来的那根,属于苏状元的桂枝。这根可怜的桂枝在苏于渊纠结的时候被搓揉的软了一小节,到了她手上,又被她纠结的捏软了一小节。也不知道把这根桂枝种下去,到底能不能种出桂树来。
    大概是她思考的时间有点久,余光中看到,苏于渊紧张的右手把左手的虎口处捏的全是红印子。
    苏于渊觉得自己等了有一天那么久,心里的念头一次比一次自嘲,一次比一次沉重。这简直是把自己的心剥开给人看了,是嫌弃他吗?嫌弃他出身贫寒?嫌弃他孤儿寡母?还是……嫌弃他没有好的条件?
    他几乎都快被心里的负面能量淹没了,但是心里响的最大声的,却还是嘉宁不是这样的人。苏于渊保持着面上的平静,袖子里的手却几乎把虎口掐出血来。
    认了吧,苏于渊。你从来就不是皮相上那样像个君子……
    就在这个时候,嘉宁一抬头,正巧对上他的眼眸,“于渊很好。”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这句话,但是同一句话和之前的那句很好显然意思不同。嘉宁红了脸颊,移开了看着苏于渊的视线,急忙辩解,“于渊是很好,可是女儿还小,还想多陪陪父皇和母后!”
    说完,又怕苏于渊听了伤心,偷偷地回头看了眼他,讨好的笑了笑。
    苏于渊耳边全是刚才那句敲碎他自我厌恶的心语,洒了一把阳光下来,暖洋洋的。
    “瞧你这样,及笄了就已经是大姑娘了。”皇后抿唇笑了笑,宠溺的摇了摇头。
    皇帝原本舍不得表情也被女儿这个反应逗笑了,他调侃的看了看苏于渊,“朕这女儿没白疼啊,还知道要多陪陪父皇和母后。”
    说完,皇帝也正色了些许,“现在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并不是合适儿女情长的时候,朕在收到消息的时候就已经传令让你太子哥哥回朝。但是路上似乎发生了什么,最后一次消息传来的时候在石头镇附近。”
    嘉宁想起来,“我之前也写信给太子哥哥了,但是并没有收到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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