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古有姜子牙,鬼谷子,他们都有预言将来的能耐。但他们的预言并不能决定世间的一切,真正左右国家命运的是帝王。帝王开明睿智,治国有方,则国家昌;帝王昏庸无能,丧尽道义,则国家亡。”秦远劝李世民不必纠结预言之事,“如果这个人只凭预言便神通广大了,他而今就不会躲在暗处如此算计谋害臣。”
李世明点了点头,觉得秦远所言也有道理。
“异人盟必须铲除!现在是伪造官印,假传信件,构陷朝廷重臣,之后便不知会有何等更严重的事情。你们之前定下暗中处置异人盟的决定,可以转为明面上剿灭了。若再任其猖狂,朝廷、江山社稷都会被其动摇根本。”李世民告诉秦远这些人就跟躲在暗处的老鼠一样,如果不能人人喊打,根本就打不绝他们。
“陛下,鼠只会受打,并不会反抗。”
“那依你的意思,正是因为他们会反抗,寡人就要怕他们?”李世民反问。
秦远觉得李世民今天的情绪不对,肯定不仅仅是因为这桩预言者信件之事。
秦远便微微行礼,默然回应李世民,不再进行纠正。
秦远的沉默令李世民稍微冷静了下来,李世民喝了一口梨汁,觉得滋味不够好,忽然想起秦远之前费心供奉给他的那些东西。李世民眼里便更加看重秦远,决定重新参考一下秦远的意见。
“罢了,此事容后再议,先观情况再说。但如果还有怪事继续发生,朝廷便不能饶了他们。对了,他们为何要针对你?”
“臣以为可能是臣之前破了几桩异人盟的案子,跟他们结仇了。”秦远解释道。
李世民点了点头:“倒是难为你了。”
秦远表示这都是自己身为臣子应该做的事情,即便是为此牺牲了性命,那他也心甘情愿。
“只要能为陛下分忧,令吾皇开心,臣万死不辞。”
李世民本来挺心烦的,听到秦远这句话忍不住又笑起来。
“你呀,最忠心耿耿,寡人甚是欣慰。”李世民由此想起,之前他曾经和秦远有过协定,秦远愿意做任何事为他分忧解难。
“今日得知,太医院的一名年轻太医最近和周才人走动频繁,过于亲厚,几乎每三天就要请脉一次。”
李世民虽然没有直白的告诉秦远,但秦远能够揣测到李世民现在的心情如何。如果真有什么奸情出现在后宫,人当然要按例处置,但以他帝王的尊严,发生这种事情,他心里必然会觉得嫌恶难受。
“周才人善诗书,字写得漂亮,寡人刚宠幸她不久。那名太医与周才人有些渊源,是他远房表哥,自小就生活在周府,与她相识。”
“陛下可询问皇后是否知道此事?”秦远觉得以长孙皇后治理后宫的能力来讲,周才人那边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李世民垂眸默然,这种事情他倒是没好意思和长孙皇后说。其实他本来并没有关注过,是有人今天告诉了他。李世民便让人查了一下周才人的看诊记录,果然发现她近些日子看太医很频繁。
“也对,这不过是小事一桩,知会一声皇后便是。”李世民提醒秦远,他这些话不过是话家常的小事罢了,其实没必要计较。
秦远当然明白。这些确实是小事,但人有时候便容易被这些小事庸扰。特别从刚刚李世民的叙述来看秦远,李世民是有一些在乎这位周才人,想必是对她很有感情。所以纵然是盛世明君,在面临感情问题的时候,也会心烦意乱,犹豫不敢面对。而李世民能跟他讲这一些,就说明他已经不止把他当成臣子了,还是半个朋友。
这些话李世民不会选择跟长孙无忌说,毕竟长孙无忌的亲妹妹是皇后。李世民若在长孙无忌面前表达对别的女人的爱意,终究不太合适。
没多久,长孙皇后便派宫人来回话李世民,告知李世民周才人有可能有身孕,但也不确定,才会命太医给她三日一诊脉。
李世民立刻亲自去询问长孙皇后缘故。
“因为她先前染了寒症,身子虚弱,月事未来,脉象不稳,所以特意命周太医给她把脉,调养身体。这太医的人选是臣妾亲自选定,周才人才进宫不久,又得了这样的病,自然是见熟人容易安心,好得快。”
长孙皇后蕙质兰心,自然明白李世民担心什么,特意跟他解释,当时有她身边的宫人陪同,每次诊脉之后她这边都会得到消息。长孙皇后如此做,是不想错过宫中添子的喜讯。
李世民转即就称赞长孙皇后贤惠,有她统领后宫,当真让他一点都不操心。
长孙皇后问了李世民缘由后,微微蹙眉:“胡才人近来是有些爱搬弄是非,我提醒过她两回,她也应好了,没想到她竟不思悔改,居然在圣人跟前说了闲话。”
李世民立刻下令,命人处置乱嚼舌根的胡才人,将其降为御女。
长孙皇后淡笑应承,称赞李世民处置得当,转身便去看书了。
次日,胡御女前去给周才人赔罪,她在喝了周才人那里的一杯梨汁之后,中毒身亡。
周才人大呼冤枉,声称自己并没有杀害胡御女。胡御女的父亲胡佟为监察御史,上书恳请李世民惩治杀害他女儿的凶手。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皆觉得此事蹊跷,命内侍监和女史督办此案,却未查出结果,嫌疑最大的终究是周才人。
这一日早朝,胡佟含泪跪下,再一次恳请李世民惩治杀害他女儿的凶手。
“此案事有蹊跷,还需容后再查。”李世民皱眉道。
“陛下,小女人就死在周才人屋中,在众目睽睽之下喝了周才人所给的毒梨汁而亡,难道小女还能自己毒死自己不成?”胡佟不明白,这么简单明了的案子为何要一拖再拖。
“周才人正值受宠,地位并无折损,她何必想不开,在众目睽睽之下害死胡御史的女儿,这也说不通。”秦远出列反驳。
李世民立刻眉头舒展,叹秦远所言极是。
“秦少卿的意思,便真是我胡家女儿心思歹毒,故意服毒自尽在周才人跟前,意图陷害?”胡佟憎恨地瞪着秦远,“你一个刚刚为官不足四月的新人,便敢在这朝堂之上,百官面前,信口雌黄。你有什么证据?”
“那胡御史有什么证据,证明你女儿并非自己服毒陷害她人而死?”秦远反驳问。
“你——”胡佟指着秦远,“你这是强词夺理!我女儿分明就死在周才人屋内,梨汁是周才人所给,不是她害死的还会是谁。”
“这么简单的道理,大家都知道。周才人饱读诗书,会不明白么?谁保证这不是一桩构陷?胡御史,我也提醒你,我这不是强词夺理,而是分析案件所有可能。我也没有肯定说一定不是周才人所为,但也不能排除是你女儿自己心气高,一时冲动,自己受罪,便想拉人下马,玉石俱焚。”秦远转而对李世民行礼道,“以为案子该彻查清楚,才不会冤枉好人,放过坏人。”
李世民舒心地点点头,准奏秦远所言,并开了特例,准许秦远在宫人的陪同下,出入后宫调查胡御女之死。
李世民高兴了,秦远第二日收获了一大批甜荔枝。这荔枝南方才刚下来,秦远可不好在这时候呈献给李世民,解释不清楚。秦远干脆弄了几个大坛子,做了荔枝酒储备。等过两个月,酒能喝了,献给李世民倒也能乐呵。
今晚,是秦远宴请长孙无忌和温彦博、秦琼的日子。新府邸已经大概清扫布置一半了,另外的一半秦远没啥要求,打发家仆慢慢拾掇就行。
长孙无忌、温彦博和秦琼三人,怀揣着谨慎观察的心情,抵达了秦远的府邸。秦远正在张罗宴席,让他们先参观了一圈宅子。
三人虽有不情愿,但谁都不敢认怂拒绝,走着走着发现这宅子除了稍微荒凉点,其实没什么特别瘆人的地方。长孙无忌和温彦博都安心下来,几个男人聚在一起,阳气重,应该没什么问题。
秦琼却手握着脖颈上挂着的符纸,东西乱瞟。他可是在这府邸住过一个月的人,所以一定要夹在长孙无忌和温彦博俩人中间走路,才觉得安全。
“我跟你们讲,这宅子谁住过谁有说话的资格,真闹鬼,特别是后半夜,东院那头,鬼哭狼嚎,可吓人了。我不信邪地带人查过几次,都没有事,但一旦离开,那屋子里就传出鬼叫——”
“啊!呜呜!嗖!”秦琼忽然叫起来,把长孙无忌和温彦博都吓了一跳。
“鬼没看见,先被你吓死了。”温彦博叹道。
秦琼接着问长孙无忌,他就住在这府邸隔壁,有没有听到过鬼叫。
“我倒是没听过,不过我家下人房毗邻这宅子,听说有人听到过。”长孙无忌提及这事儿,本来已经平稳的心,忽然又一次谨慎起来。
温彦博也怕了,嘟囔气道:“也不知是谁这么没良心,跟圣人举荐这宅子给秦远。”
长孙无忌咳嗽了一声。
三人随后回到了正堂。
秦远在正堂所设的宴席基本准备妥当,有蒸羊排、烤羊腿、光明炙虾等等肉菜,也有菘菜包肉、炒菘菜、糖醋菘菜,萝卜羊肉馅烧饼、炝拌萝卜、红烧萝卜羊蹄筋等等,另有两坛酿好的樱桃酒。
樱桃酒颜色如宝石一般鲜红莹透,果香味醇厚,倒入玉碗之中,不论色泽味道都令人心醉。
秦远提议今天天气好,适合坐在院中央的月下吃酒,“如此我们也算是‘花前月下’过了。”
几人哄笑,随后落座。秦远笑着举起白玉酒碗,敬他们。
长孙无忌、温彦博和秦琼也都迫不及待地举杯,正要说祝酒词之际,三人看到秦远身后——
“啊!”秦琼率先叫。
长孙无忌睁大眼。
温彦博直接弄撒了酒杯,脸色变得煞白。
第74章 望闻问切
“你们怎么了?”
秦远回头看, 没看到什么。
影子早就在此之前, 一闪而过,消失了。
“鬼……鬼?”秦琼指着秦远身后的正堂屋内, 他见秦远一脸不信的样子看自己, 秦琼就转而向温彦博和长孙无忌确认, “你们也都看到了吧?”
温彦博立刻点头, 低沉地“嗯”了一声。这并非是温彦博装深沉,是他现在心咚咚快跳得厉害, 他可是纯正的文人出身,胆量比不得长孙无忌和秦琼那样的在战场厮杀过的人物。所以温彦博现在是惊讶地说不出太多话来。
长孙无忌定了定神,面色尽量装作十分从容淡然的样子。
“许是看走眼了。”
“咱们三个人同时看见了,能叫看走眼?这就叫看见。”秦琼纠正完长孙无忌的话, 就语重心长地对秦远说道,“大哥早说过这宅子闹鬼, 没骗你吧。好兄弟, 快走快走,别搁这住了, 上大哥家住去, 回头大哥帮你重新跟陛下求一个府邸新。”
秦琼说罢就去拉秦远。
秦远让秦琼别闹,顺便给秦琼斟了酒, 哈哈笑道:“我知道你们串通起来故意骗我,当我真会害怕上当啊?再闹我可生气了, 赶紧吃酒, 别浪费这一桌好菜。”
秦琼认真地解释自己没有骗秦远, 真有鬼,温彦博这时候也附和告诉秦远没骗他。秦远依旧不信,让他们不许再吓唬他。
秦远举杯道:“多谢三位贤兄这段时间以来对我照顾,我先干为敬。”
秦远说罢,就将酒一饮而尽。
三人互看了两眼,自然是盛情难却,也跟着举起酒杯喝酒。
酒壮人胆,几杯酒下肚之后,三人倒是没那么在乎之前出现的影子了。或许那影子是偶然,有什么别的解释可以说通。
“喵——”
黑白花猫这时候从屋子里跑出来了。
长孙无忌、秦琼和温彦博都松了口气。
接着四人就围桌尽兴吃酒聊天,席间秦远离开了一次。
秦远把他之前喝下的几口酒及时吐了出去。他现在吃人间的东西反应没有起初那么强烈,吐得时候不算难受。秦远觉得这或许跟他升官后食量变少有一定关系。或许有一日,他再不必吃农场里的东西,就可以自如地品尝人间的美味了。
一个时辰后,大家都喝饱吃足了,在秦远高兴地再给他们斟酒,作为告别。
正屋内忽然有一扇窗户开了,屋内的几盏灯都北风吹灭了。
忽然间,一白衣鬼披头散发,从室内缓缓地朝敞开的正堂屋门方向平移,也是正朝着长孙无忌、秦琼和温彦博的方向移动。
白衣鬼行至门口之时,忽然抬首,在门廊下高高挂起的红灯映照下,七窍流血的惨白脸一晃而过,尤为恐怖。
温彦博率先看见,蹭地起身。长孙无忌和秦琼随后被吸引注意,跟着也看了过去,俩人也都丢了酒碗起身。
“鬼——”秦琼再一次指着。
“啊?”秦远回头,那鬼影忽然又消失了。
长孙无忌抽出腰间的挎刀,喊上属下们,直奔正堂而去,一群人在正堂内搜罗半晌,没见到任何鬼影。
“你找什么呢,鬼自然是来无影去无踪,上哪儿找去。”秦琼捏住脖颈上挂着护身符,往屋子里探看了一眼,就立刻缩脖子退出来。
秦远跟着过来了,一脸不解地问他们在干什么,“吃饱喝足了,又开始跟我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