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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骆今雨小小的伸了个懒腰,“眯了一会儿就成。”
    休息站的食物十分粗糙,骆今雨吃了几口便没了胃口。
    王猛坐她对面儿急的直挠头,他自个儿昨天开车过来时就是在这里吃的饭,他素来吃的糙,所以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看着骆今雨已经放下筷子,才猛然察觉这里档次似乎是太低了些,毕竟人家可是女明星啊!
    “骆小姐,是不是不合胃口?”王猛自己也停了下来,不好意思地问。
    骆今雨向来会察言观色,知道他是内疚,忙咽下水,一边拧瓶盖一边道:“在飞机上吃了些,现在也不太饿。你快吃,我去商店看看,你有什么要带的吗?”
    王猛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开车不能吃东西的。”
    “那你现在吃饱点。”骆今雨也没多说,只想着多少拿一些速食,到时两人都可以吃。谁知一直到抵达海村,王猛果然如自己所言,谨遵交通法规,专心开车,一点零食都没吃。
    海村就是《人鱼》的拍摄地,离最近的小镇要2个小时的车程,镇上转市里还得五六个小时,听说李贤齐当时找了许多地方才最终确定了这里。
    骆今雨看着这个仿佛与世隔绝的小渔村,终于发现李贤齐并没有夸张,这里条件确实是差,连手机信号都时有时无,想好好通话要去村子中央的空地,也不知道李贤齐当初是怎么找到这地儿的。
    总的看下来,骆今雨觉得只有一个字能形容《人鱼》剧组,那就是——穷。
    真的非常穷了,整个剧组的人不多,除了必要的工作人员以外,基本是能省则省,大部分都是身兼数职。像王猛这样的,其实是剧组到了当地后,在镇上招的临时工,熟知环境、会开车、懂方言,必要时刻还能给剧组做翻译,力气还特别大,一个人能当几个人使,工资还不高。
    但穷归穷,李贤齐在拍摄有关的地方却十分舍得花钱,比如骆今雨的人鱼造型,剧组特地邀请了一位国外非常有名的特效化妆师,据说工资比骆今雨的片酬还要高上几个档次。
    其实大部分的导演都会选择利用后期特效的方式来打造人鱼形象,毕竟方便、花费也更少。但李贤齐在拍摄中的吹毛求疵在这里便可见一斑,他希望出现在镜头中的画面都是尽可能真实拍摄的,希望传达给观众,这个故事就是发生在太阳底下的平凡事中的一个。
    高昂的花费带来的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那一条蓝色鱼尾肉眼看上去几乎可以以假乱真,骆今雨光是化妆便花了六个小时,为了赶一个极短的日出镜头,她从半夜化到凌晨,然后马不停蹄地拖着鱼尾赶到拍摄地。
    黎明破晓,天边的墨蓝渐渐被日光点亮,红日还没来得及从遥遥的海平线那端升起,早霞已经爬满了小半边的天空。
    孤零零的礁石之上,美人鱼面向日出的方向坐着,海藻般的长发披散在她赤/裸的背上,被宝石点缀的鳍形尖耳从发间探出来,像落在黑夜之中的星子,蓝色的鱼尾垂在水中,轻轻地拍打着水面。
    终于,久候而至的初阳从大海的尽头探出了头,海面瞬间像被泼了一层金粉,粼粼地闪着光,与此同时,那条一直只能看到背影的美人鱼仿佛听到身后之人的呼唤,缓慢地转过了头,冰蓝色的眼眸和鱼尾一般颜色,像纯净无暇的大海,精致的小脸上贴着闪烁的碎钻。
    她没有笑,甚至没有任何表情,双眼像平静无波的古井,一丝波动也无,但只消这么看你一眼,你便知道,这世上不会再有这么美好的事物了。
    她,便是你穷极一生想要追求的梦想。
    “卡!非常好!”李贤齐从设备后站起来,嘴角含笑,看起来非常满意,“我原本以为明天还得赶个大早,没想到第一次就这么完美。”
    因为旭日初升的那一刻的光线非常难捕捉,一旦演员的表演有瑕疵,又得等第二天。
    骆今雨抿唇笑笑,李贤齐又安排补拍几个镜头,这才有工作人员取了衣物过去给她披好,将她扶了下来。
    取下鱼尾,骆今雨走到监视器旁边,李贤齐给她看刚才拍摄的镜头,“我还没有见过哪一个女演员有你这么强的五官控制能力。”
    “您太过奖了。”骆今雨自谦道。
    “不,今雨,如果不是承东和我说过你的情况,我怎么都不会相信你是一个新演员。有些人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你这丫头前途不可限量啊!”
    骆今雨只是笑着摇摇头,或许她是有几分天赋,但更多的还是自己十年拍戏生涯的学习和沉淀。
    一直待在李贤齐旁边的男主耿新是中戏大三的学生,看向骆今雨的眼里满是欣赏:“今雨姐,你真的太厉害了!”
    “你才厉害,这还没毕业呢,就已经挑大梁拍大男主电影了。”骆今雨冲他眨眨眼,耿新不好意思地摸摸脖子,看了李贤齐一眼,道:“多亏了李导看得起我。”
    李贤齐心情好,素来持重的他难得朗声笑着夸奖身边的两位年轻演员:“都不错!你们俩的表演都很有灵性,不过今雨的身体控制比小新更加游刃有余,演技也更上一层。但你也不用气馁,今雨好歹比你多吃几年米呢!”说着,他抬手拍了拍耿新的背,“来吧,现在轮到你了!”
    骆今雨已经在剧组待了5天了,因为李导对自然光线的完美追求,原本一天半就能拍完的戏多拍了好几天。拍完这场日出之后,她终于只剩下两场小岛上的戏,如果顺利,明天一天就能搞定。
    她不由庆幸自己给景嘉译留的画册特地多预留了几天,本来是打算提前回去给他一个惊喜的,结果现在算下来倒应该刚好差不多。
    昨晚村子里信号出了问题,她没能和景嘉译联系上,打算现在回去卸了妆后去村里的空地上给儿子打电话。
    因为拍摄地离村子有点距离,照例是王猛开车送骆今雨回去。
    路上,王猛悄悄看了她好几次,最后骆今雨忍不住了,问:“偷偷看什么呢你?”
    王猛“唰”地挺直了背,不好意思又憨憨的回答:“今雨姐,你今天可真好看!”
    “我哪天不好看了吗?”骆今雨挑眉。
    “没没,我不是这意思,我……”王猛急的不知道话都不会说了。
    骆今雨“噗哧”笑出声,道:“别急呀,我逗你呢!”
    王猛摸了一把后脑勺,说:“每天都很好看的,只是今天特别的好看。”
    “谢谢。”骆今雨知道他说的话并不包含任何其他意味,只是单纯的欣赏夸赞罢了,这么几天的相处她对王猛的情况也有了一定了解,他是一个品行端正、憨厚善良的人。
    王猛其实是个孤儿,被他现在的母亲在垃圾站捡到的,她的妈妈是个聋哑人,又带了一个养子,亲戚邻居介绍了几次都没谈成,于是便放弃了嫁人的打算,一个人把他拉扯到了这么大。
    王猛学习不行,高中毕业就出来工作了,等着明年满20岁就去考个大货车驾照,然后跟亲戚去跑长途货车,攒钱给他妈在镇上买个80平米的电梯房,过好日子。
    前两天闲聊的时候,她还听王猛说:“最好是能在40岁之前把老婆本也攒出来,我妈可想我给她生个大胖孙子了!不过我还是喜欢女孩儿,乖。”
    “今雨姐,到了,我就不送你进去了,回头剧组还有事儿呢!”王猛打断了骆今雨的回想,她顿了一下,跟王猛道谢下了车。
    其实等她签了驰越,肯定会有自己的团队,到时是有一个司机空缺的。她对王猛印象很好,有心想帮他一把,毕竟跟着她的团队待遇绝对比货车司机好,但这隔得天南地北的,认识也没多久,她便暂时没把这意思说出来。
    回了临时租住的渔民家,骆今雨卸妆、换衣服忙活了好一会儿,这才去村中央空地打电话。
    “妈妈!”估计是张妈看是她的号码便直接给景嘉译了,电话甫一接通,骆今雨就听到了儿子欣喜的声音。
    “吃完早餐了吗?”骆今雨笑着问。
    “吃啦!吃了好多,还喝了牛奶。”景嘉译回答完她,又试探着问道:“妈妈是不是今天能回家了呀?”
    “今天还不行哦,妈妈给你的画册不是还应该剩两张吗?等你画完了我就回来啦!”
    景嘉译在那边支支吾吾小声说了两句什么,骆今雨还以为是信号不好,又换了一个位置追问道:“你说什么?”
    “可是我已经画完了呀。”景嘉译终于把话说清了。
    原来,景嘉译一开始还能忍着听妈妈的话一天画一张,可过了三天便忍不住了,总是会多画一点,结果才花了5天,他就已经把9天的画册都涂完了,今天接到骆今雨电话就巴巴了来问。
    “所以洋洋没有听妈妈话喽?”骆今雨佯装生气。
    景嘉译委屈,嗫嚅道:“可我真的好想、好想妈妈啊!”
    骆今雨再也装不下去了,她柔声道:“乖宝,妈妈也想你呀,等明天把工作完成了,妈妈后天就飞回来好不好?”
    景嘉译抽噎了一声,“好。”
    骆今雨心都化了,但村子里信号实在不好,没说多久就开始断断续续听不清了,无法,她只能忍痛挂断了电话。
    村子里的一个老人家看到她拿着手机叹气,安慰道:“这两天是听说信号不好,以前也没这样差过,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不过你也别急,晚点再来试试看,啊。”
    骆今雨看着手机信号栏的叉,也只能点点头,笑着跟老人道了别。
    谁也想不到,通讯信号的异常或许是昭示着天气的不正常变化,灾难的发生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
    第二天,拍完最后两场戏的骆今雨和几名不用收拾设备的工作人员率先乘坐快艇返程,没成想在途中却突然遭遇了特大暴风雨,巨大的海浪中,船只发生了倾翻,万幸的是大家安全措施做的比较完善,上船后都穿了救生衣。
    剧组每次都会提前查看当地的天气预报,并确认没有强风暴雨预警才会出海。可这暴风雨来的毫无预兆,天空瞬间就黑了下来,大家都来不及反应,人已经被掀进了大海里。
    骆今雨呛了好几口水,好不容易才将头探出海面,她的救生衣不知出了什么问题,沉浮间从身上脱落,她伸手想抓回来,另一个海浪打过来,瞬间将救生衣推远了。
    她不由四下张望,水茫茫的一片,身边一个人影都看不见。豆大的水珠砸在脸上生疼,她竭力想控制四肢稳住身体,可海浪实在太大,骆今雨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片叶子,只能无能为力地随波逐流。
    生死间的一瞬,骆今雨第一想到的自己的父母,她想当年车祸发生的那一瞬,爸爸妈妈是不是也像她现在一样,脑子里翻腾的全是过去的回忆。然后她想到了景嘉译,虽然她没有经历产子之痛,但通过这段时间以来的相处,她已经完全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她还记得他尿床后不敢置信的呆呆的不敢置信的样子,记得他画的奇形怪状的火柴人,记得他的呼呼,记得他大声说“妈妈真好看”时的模样,眼珠子亮晶晶的,记得张妈说他最近总是每天都要趴在鱼缸前说一遍“妈妈又变美啦”……
    又一个大浪拍过来,再一次把骆今雨拍进了水里,她双眼刺痛几乎睁不开眼睛,双手双脚无力的滑动着,试图往水面上浮。
    要死了吧?骆今雨这么想着,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去,如果真的能回去,以后就见不到景洋洋了啊,真后悔呀,前几天离家的时候多回头看他几眼就好了……
    迷迷糊糊间,她似乎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朝她奋力游了过来……
    *
    俞城,景宅。
    骆今雨不在,景嘉译郁郁寡欢的很,景斯寒瞧他不开心,难得在老宅陪了他一天。
    这才四点左右,秋日下午的阳光温暖干燥,从玻璃窗投射到屋内,穿过飘窗上的水晶鱼缸时折射出漂亮的光斑。
    景嘉译坐在旁边看小鱼儿游,景斯寒起身想去倒杯水喝,谁知没走开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啪”的一声脆响,随即就是景嘉译伤心的哭声,“小鱼……妈妈!哇呜……”
    景斯寒忙回身一看,原来是鱼缸不知怎么的摔碎了,金鱼失去了水,在湿漉漉的地板上绝望地动弹着,而一直被景嘉译认为是骆今雨的那一条金鱼似乎是被碎片割伤了一点,此刻躺在地面上只有腮的张合证明它此刻还活着。
    景斯寒立刻上前,将试图伸手去捧鱼的景嘉译抱开,张妈也闻讯赶来,用菜碗先将鱼装了,好歹都还活着。
    但景嘉译却还是一直哭,一边声嘶力竭地哭着,一边含糊地喊着“妈妈”,小脸憋的通红,怎么劝都劝不好。
    梅婉听到声响也赶了过来,看着哭的停不下来的乖孙,心疼的不行,对景斯寒说:“给今雨打个电话吧,她有法子哄,不然这得哭到什么时候去?”
    景斯寒无法,将孩子转到母亲手中,取出手机拨打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拥护暂时无法接通……”第三次听到听筒里传出的机械通报女声,景斯寒冲梅婉摇了摇头,挂断了电话。这时,手机通知栏突然跳出一则微博的即时新闻。
    【24日15点35分左右,n市东海域遭特大暴风雨,据当地村民报警,某近期在此拍摄的剧组今日出海,目前已经失联。据悉,n市市政府已第一时间成立救援工作组……】
    景斯寒握住手机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过度都微微发白,他抬起头看向梅婉,声线不自觉的发紧:“妈,骆今雨这次是在哪里拍戏?”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是一个小甜饼写手鸭~相信我_(:3」∠)_
    ☆、第 46 章
    “怎么了?在n市啊。”梅婉奇怪地看他一眼, 回答。
    景斯寒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抬手将微博新闻展示在母亲眼前。梅婉迅速浏览完,当着景嘉译的面就惊呼出声:“失联?!今雨……”
    景斯寒立刻将手压在她的肩膀上,视线落在景嘉译身上,然后脑袋幅度很小的摇了摇。
    梅婉自然看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喊了一声张妈:“把洋洋带到楼上去换一身衣裳,瞧这身上都湿了。”
    “好的。” 张妈也感觉到了一丝异常,若是平常梅婉肯定会亲自动手, 绝不会像现在这样, 仿佛是有意要把孩子支开一样。
    看到张妈抱着景嘉译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 梅婉立刻抓住景斯寒的手臂,急道:“肯定是今雨的剧组, 她说了这次还会去岛上拍戏的!t国沉船事件才发生不久,你知道死了多少人吗?如果真是……真是今雨,那……”
    梅婉说着, 声音不由有些哽咽。景斯寒搂住她肩膀, 轻轻地拍了拍,安抚道:“您先别急, 也不一定他们刚好这个时间就上船出海……”
    “怎么能不急?那是洋洋他妈妈啊!万一就在船上呢?!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洋洋……”梅婉根本听不进这样的劝慰, 急的都语无伦次了。
    “我来处理,妈, 您不要自己吓自己。”景斯寒显然要比她冷静许多,几句话的功夫已经想到后续对策,“爸的战友白叔不是在n市吗?先问清情况。”
    “对对, 老白虽然早退了二线,关系网肯定还在的,我马上让你爸打电话!”梅婉经他提醒,也有了思路,一边小跑着去取手机,一边还怪罪念叨:“这老头子最近逛古玩街也是入了魔了!现在都还没回,出了这么大事儿还得先找他!”
    景斯寒见母亲已经镇定下来去打电话,自己也没闲着,立刻联系朋友着手下一步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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