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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玉皱了皱眉,深吸一口气,平静地看着他:“先生,这么多人看着呢,发酒疯不太好看吧。”
    对方将桌子拍得砰砰响,大声吼道:“要你管!你他妈算哪根葱敢管老子?给脸不要脸,都出来站街了还装什么贞洁烈妇!居然骂我嘴巴脏,还说我一嘴的细菌,就你干净,不知道给多少男人舔过的逼嘴,臭不要脸……”
    一连串难听到极点的脏话彻底激怒了俞玉,嚯地一下站起来,瞪着他高声道:“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报警了!”
    “你报警啊,报啊!看看老子能不能弄死你!”对方也不知道是生性无赖,还是真的很醉了耍酒疯,手指差点戳到她脸上,“欠艹的臭/婊/子!”
    俞玉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圈热热的,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如同被人扇了巴掌,火辣辣的。
    周围的人都在看热闹,还有人掏出手机偷偷摸摸地拍照。
    醉鬼不要脸,俞玉还是要的,总不能跟个泼妇似的,和他对骂起来吧。再说那么脏的字眼,她也根本说不出口。
    可不还嘴,又显得特别窝囊,憋屈极了。
    万万吓得大气都不敢出,陈主任拉着那男人赔笑劝说,另一个医助拽着俞玉让她别理会。
    没有一个人帮她。
    甚至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身边帮着说一句话。
    俞玉心里一片苍凉,这种孤立无援的境地,让她差点控制不住眼泪。
    可能是一行四人都是女的,又没有一个硬气,愈发助长了对方的气陷,
    “你让她过来,你让她过来!”男人被陈主任拉着,作势要冲上前,指着她嚷嚷,“看老子不撕烂她的嘴!”
    也不知道陈主任劝了什么,拉拉扯扯间,突然激怒了对方,一个没拽住,男人上前,哗啦一声掀翻了桌子,又狠狠一脚踹翻了医疗废物箱,满地用过的探针镊子跳动着散落开来,,吓得围观人群纷纷退散。
    俞玉一个躲闪不及,被男人撞了一下,踉跄着后退,一下子踩到了尖锐的东西,薄薄的软底凉鞋瞬间扎透,剧烈的疼痛让俞玉站立不稳倒在了地上。
    手掌蹭破了皮,肘部估计也撞出了淤血,可这些疼痛,都比不上脚心被扎通的疼。
    俞玉能感觉到,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湿湿滑滑,根本不敢去碰。
    万万一声尖叫,连忙上前拦在她面前,陈主任和医助也惊了,围观群众看到见了血,立马兴奋起来,举着手机咔擦咔擦拍个不停。
    “怎么了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让陈主任瞬间松了口气,连忙迎上去,小声飞快地说明了情况。
    孙博涛及时赶到,小眯眯眼往周围一扫,大概就了解了情况。
    摆摆手示意陈主任先别说话,孙博涛笑着上前:“哎呀哎呀,大家出来干活都不容易呐,先生体谅下吧,这小姑娘年轻不懂事,我这就让她给您道歉!”
    躺在地上太难看,俞玉咬牙拔掉扎在脚上的镊子,被万万搀着站了起来,单脚很难维持平衡,闻言不由匪夷所思地看了过来。
    孙博涛沉下脸,指着她骂道:“你会不会说话,怎么可以侮辱人?”
    俞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急急辩驳道:“我没有,明明是他……”
    “行了,还不认错!”孙博涛斥道,“回头再好好罚你!”
    俞玉委屈又愤怒,死死咬着牙,抓着万万的手用力到青筋暴起。
    孙博涛转过脸又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真是对不起啊先生,新人不懂事儿,给您惹麻烦了。别气别气,先生您一看就是干大事儿的人,咱明事理的大人物,何必跟小丫头生气?您看这样行不,是我们医院的错,免费送您一张会员卡,回头您过来我们医院,就是vip客户!常规检查和口腔保健,都不收费的。”
    男人脸色缓和许多,闻言冷冷一哼,指着俞玉恨恨道:“还得让她给我道歉!”
    “是是是。”孙博涛笑着道,“那是必须的!”
    转过脸,孙博涛威胁地盯着俞玉:“还不道歉?”
    俞玉咬牙,倔强地和他对视。
    孙博涛冷下脸:“俞玉,顾客是上帝,不管是什么原因,你惹怒了顾客,就是错的!要么道歉,要么给我脱了白大褂走人!”
    俞玉用力咬着牙,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喉咙也梗得难受,朦朦胧胧间,视线从周围的人面上一一扫过,落在了那张带着恶意的脸上。
    万万在一旁急得不行,用力握着她的手,陈主任也在拼命给她使眼色,示意她赶紧息事宁人。
    哪里找不到工作呢?雅美也不过是个刚卖出去的私人诊所罢了,她有学历,又是名校毕业,去哪儿都不至于这么憋屈。
    脱了白大褂摔他们脸上,硬气一点多畅快啊。
    可是……俞玉想到了那张神情冷清的脸,想到了那天傍晚,逆着昏黄温暖的光线,站在楼梯口的男人,眼中流露出的期许和失落。
    过了许久,也好像只有短短一瞬,俞玉终于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仿佛一把锋利的锯刀,拉扯着她柔软的喉咙一片血肉模糊。
    “对不起……”
    男人瞬间露出得意的笑容,那种高高在上小人得志的丑态,狠狠刺伤了俞玉的双眼。
    “哎,早这么识趣不就好了?”男人得了便宜还卖乖,装模作样地教训道,“真是,仗着年纪轻就任性妄为,回去多啃两年书再出来卖弄吧!”
    还扭过头跟身边的孙博涛喋喋不休:“也就咱们大老爷们儿,心胸宽阔,懒得跟她一般见识。要换了个脾气暴躁的,早就大嘴巴子抽过去了……”
    孙博涛笑容不变:“就是!嗨,能怎么办呢,女人嘛,也只得咱们让着点了……”
    后面的话,俞玉已经听不清了,一阵凉风刮来,却比寒冬腊月的凛冽冬风,更让人觉得彻骨的冷。
    万万小声劝道:“小鱼,别难过,咱们心里都明白不是你的错。”
    是啊,不是她的错,她也觉得自己没错。
    周围这一群围观的人,又有谁真的看不出错在谁身上呢?
    可即便如此,低头道歉的那个人,还不是她自己。
    没热闹可以看了,周围的人也逐渐散开。
    现在一派混乱,桌子都给人掀了,自然也没法继续,而且天色不早了,陈主任稍稍思索,便吩咐收拾收拾回去。
    孙博涛哄走了人,回来上了车,脸色一派黑沉。
    俞玉坐在车里一言不发,倔强地将脸撇向一边,根本不看他。
    孙博涛冷冷地道:“你不服气是吗?”
    俞玉沉默以对。
    孙博涛冷笑:“你真的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俞玉不忿地抬头,讥讽又尖锐:“一个醉鬼无赖,纠缠被拒就辱骂动手,我哪里有错?是我穿着暴露?是我大晚上在外浪荡?所以活该遇到流氓是吗!”
    “你让顾客不高兴,就是你的错!”
    “那难不成我还要跪/舔他?”俞玉不可思议地道,“即便我做的是服务行业,也该得到起码的尊重吧,服务员也是人!难不成顾客提出不合理的要求,我都得无条件遵从?”
    第15章 不放手
    孙博涛一脸冷漠,不近人情地道:“你可以拒绝不合理的要求,但前提是,你的拒绝不会让顾客不高兴。”
    不等俞玉反驳,孙博涛就继续道:“私人医院如何跟人才济济的公立医院比?还不是靠着优质的服务从他们嘴里抢一点肉!你损失了这一个潜在的客户不要紧,但这个客户身边的消费群体都被你得罪了,恶性扩散开,损失了多少潜在客户。n市才多大,一点破事都能传得沸沸扬扬,你想过医院的声誉吗……更何况你没看见多少人在拍?朋友圈、微博,你信不信立马就上个头条?雅美口腔女医生态度恶劣辱骂患者,你告诉我,这些损失谁来负责!”
    孙博涛摇了摇头:“医患矛盾在哪里都很常见,出现矛盾没关系,重点是你如何去平息。明明是道个歉就能解决的问题,你非要折腾到这一步,你觉得脸上好看吗?你觉得你丢的不是雅美的脸吗?”
    俞玉死死咬着牙,倔强地撇开头,望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灯火,不想让人看见她的脆弱,可城市喧嚣的夜,却在这一刻带给她更多的孤寂和无奈。
    从露面到现在,孙博涛关于她的伤,一个字都没提,一句慰问也没有,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就下车离开了。
    万万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臂,俞玉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泪意强行压了回去。
    谁也没想到,好好一次活动会以这种不愉快的方式收场,陈主任向来懂得明哲保身,什么都不说,开着车先将她们放在宿舍附近的路口,就回了医院。
    俞玉的脚痛得一抽一抽,还不知道踩过的镊子是给什么人用过的,会不会感染什么传染病。
    万万终于敢出声了,扶着她叹道:“别难过了,我觉得这次的事儿真不怪你,都是那个醉鬼的错,凭什么我们活该被调戏还要笑脸迎人啊……算了不说了,小鱼你要不要紧,我送你去医院看看吧。”
    俞玉一点心思都没有了,这会儿往医院跑,说不定明天又会有人说她矫情。
    摇了摇头,俞玉疲惫地叹了口气:“我没事,小伤而已,我想回去睡觉了。”
    万万劝了两句,见她坚持,而且忙了这一天确实非常劳累,便也不再多说,扶着她艰难地回了宿舍。
    其他人还没回来,估计活动结束一起去玩了。
    万万接了盆温水回来,俞玉已经脱掉了鞋子,白色小单鞋里全是血,颇有些触目惊心。
    万万担忧地问:“真的不去医院看看吗,这么多血,扎得肯定很深,得去打个破伤风吧。”
    俞玉摇了摇头,拿毛巾沾了温水,将脚上的血一点点擦去。
    万万欲言又止,起身道:“你这样不行,先别碰伤口,我回医院给你拿点消毒的东西来。”
    俞玉死死咬着唇,脑袋埋在膝盖上,机械地擦拭着,不想让人看见她泛红的眼圈,也不敢说话,生怕泄露出一丝泣音。
    万万见她什么都没说,便拿了钥匙出门,等外头电动车的声音远去,俞玉终于不再强忍,抱着膝盖呜呜哭了出来。
    压抑的、细弱的呜咽在空无一人的宿舍里若有似无,听上去让人心酸至极。
    好在宿舍离医院不远,万万骑着车风风火火地赶去,看门的大爷甚至来不及过问,就见她一溜小跑进了大门。
    医院的灯还没熄,万万跑上二楼,找了个袋子,从柜子里翻出纱布塞里头,又拿了碘伏和酒精,想了想,装了个一次性/器械盘。
    “你在做什么?”
    万万被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纪医生?你还没走呢……”
    纪元洲负责去保险公司给人宣教口腔保健知识,早早就结束了。
    纪元洲目光扫视一圈,没看到熟悉的人,皱了皱眉,视线落在她手里的东西上。
    万万连忙解释道:“我过来拿点清创的东西,小鱼受伤了,我……”
    “你说什么?”纪元洲面色大变,惊惧和紧张一览无余,“她受伤了?”
    万万讶异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是的,小鱼的脚给伤着了,都怪……”
    “我跟你一起去。”纪元洲当机立断,拎着她下楼,“边走边说。”
    万万忙不迭跟上,上了纪元洲的车,义愤填膺地说了起来。
    车内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冷得万万不由打颤。
    纪元洲微微抿着唇,一言不发地开车,向来清冷淡漠的眼中,是喷薄而出的滔天怒火。
    还有无法掩饰的,赤/裸裸的关切。
    万万愣愣地坐在后面,不知道纪元洲有没有发现,即便他背对着自己,面上的表情也早已被后视镜泄露了干净。
    城中村车子不好进,纪元洲停在路口,大步走了进去。
    俞玉已经收拾好了情绪,除了眼睛有点红,看不出哭过的痕迹。
    纪元洲敲门而入,俞玉惊讶地看着他,又看看他身后追得气喘吁吁的万万,皱眉问:“你怎么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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