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儿问过她,以后的路该如何走,其实她也不知道,她甚至不敢去想她回到云府之后,会是什么样?她的自尊,她的骄傲,所有支撑着她活下去的东西都没有了。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
她脸都没有了,又能撑多久?
换个方式想想,老天是怜悯她的,让她死的这么正当,死的这么值。
往后的每一年,她的小侄子,应该都会给她烧一把纸钱,上一柱香。
如此......对于她来说才是最好的结局。
云珠的心在最后也轻松了,手从云浅的臂弯垂下,云浅明显的感觉到了一沉,心也跟着云珠一块儿沉了下去。
“为什么……”云浅又问了一句,紧紧的搂着云珠的身子,可是越是去搂,云珠的身子越是往下滑。
如果云珠还能说话,她想问她为什么要让自己这般难受,要让她愧疚一辈子,让自己这辈子永远都欠她云珠一条命。
她说她们都姓云。
最后她还是领悟过来了,所以她才来府上找自己的吧,她好不容易领悟了过来,为什么又会是这个下场。
“都去死吧,陪着她一块儿死。”
云浅绝望的看着云珠苍白的脸,心里很痛,痛到她大口的喘着气,卫疆......那个无处不在的阴魂,此时她很后悔没有早点杀了他。
靖王蹲在云浅的旁边,握住了她的手,默默的陪着她,没等多久,府上的太医也到了,只是一切都晚了。
云浅浑浑噩噩的被靖王扶进了屋里。
刚才她听管家来禀报说云珠来了,之后她就没再听戏了,起身准备出去会她,在去的路上云浅还想了很多,要和云珠说的话,又猜测云珠会说些什么。
但是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结局。
她想的那些云珠可能会说的,她可能会回答的,一句都没有用上。
一见面就是生离死别。
她该怎么去给赵姨娘交代?怎么给云府交代。
“王爷,我想去一趟天牢。”
云浅呆呆的坐了一个下午,到了晚上才缓缓的对靖王说道。
“好。”
“本王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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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的那一日,靖王府上没有半点喜庆,所有的兴致都在昨日被混进戏班子里的刺客翠竹给破坏了,云浅也没有呆在府上,而是去了天牢,去了卫疆关着的地方。
不到非不得已,她也不会来,只是眼下她一日都等不了了,让卫疆多活一天,她心里都难受。
云浅披了一件白狐狸毛的斗篷,从马车上下来,靖王一直将她送到了牢房门口,牢里很阴暗,似乎比外面的冰天雪地还要冷上三分。
狱卒直接将云浅带到了关着卫疆的地方。
云浅一眼望去,只是看到卫疆抱着双膝埋着头,大抵是衣衫单薄了一些,全身都在瑟瑟发抖,瞧这个模样,比起之前他是侯府的世子,要落魄的多。
只是云浅要的不是他的落魄,而是他的命。
“翠竹死了。”
云浅的脚步很轻,站在卫疆的身后,卫疆一直都没有察觉,直到云浅开了口。
不管是说话人的声音还是所说的内容都让卫疆很震惊。
在看清楚来人真的是云浅之后,卫疆缓缓的站了起来,紧紧的盯着云浅,生怕她就这么走了,要说这世上还能有谁救得了他,就只有她云浅一人。
卫疆张了张嘴,才发现云浅的脸色很冷,冷到让他开不了口,一时才想起刚才云浅说的话。
她好像说翠竹死了?
“在靖王府死的。”
云浅再次说道。
“她想杀我,但没有成功。”
云浅冷眼看着卫疆的表情变化。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卫疆艰难的开口,说完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哑了,他扛不住牢里的阴暗,再这么下去,他会冻死在这里的。
他满脑子的都在想怎么让云浅救他出去,翠竹去了靖王府要杀云浅,他根本就不知道。
他当初是与翠竹说了自己和云浅的事情,当时的处境不一样,他恨云浅,也想过就算是自己死了,云浅也得一块儿死,都是重生回来的人,他一人死了,多不值……
但是如今云浅来了,倘若还能有机会活下去,他当然愿意活着。
卫疆如此想却不知道云浅是来要他命的。
“以前你如何,我觉得与我无关,是死是活也都是你的命,不关我事,但是今日,我想告诉你,我想你死,想你立马就死,你多活在这世上一日我都难受。”
云浅说的很慢,也很清楚,每一句话都将卫疆的心打进了深渊,要云浅救他出去的希望也瞬间破灭了。
“你为什么这么恨我?就因为上一世我冷落了你?”
卫疆不甘的问道,眼里渐渐的又生出了恨意。
“不恨。”
云浅笑了一下:“我感谢你,才能让我有机会看到你如此窝囊。”
“但光是窝囊还不够,我还想看着你去死,容不得你多活一日。”云浅看了一眼阴暗的牢房,接着说道:“你知道你最失败的是什么吗?”
“就是你将自己当人看了。”
“但是,你根本就不配做人。”
“你与你侯府一样,终究都是无用的,就算是给了你重生的命又如何?你依旧改变不了你的命运,依旧沦落到了这一天,最后还会死在我手上。”
“你不是从来都看不起我吗?那死在我手上,应该能让你更难受。”云浅回过头,看着目瞪口呆的卫疆继续说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没让你早些死。”
卫疆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在他的眼里云浅有过温柔,有过撒泼,但是从没有过狠毒。
如今他见到了她狠毒的一面,但却是对他的。
卫疆不明白重活过来之后是哪一步走错了,才走到了今日这番处境,如今看来,或许他一重生就错了,错在了前世。
云浅冷冷的憋了他一眼,转身走出了牢房。
卫疆跌坐在地上,双眼无神的盯着某处,云浅说的那些每一个字都让他难受,难受到他喘不过气。
看到云浅从里面出来,靖王走过去便牵住了她的手,手也有些冰冷,靖王握在掌心替她暖了暖,卫疆的生死,他特意交代了皇上,要留给他,而他就是留着云浅的。
他纵然很想看到卫疆死,但是他知道,浅浅心里的那些伤痛,必须得要她再次面对卫疆的时候才能发泄出去。
如今就好了,一切都过去了。
最终卫疆死在了大年初一的午后,一切都照了宫里的规矩,押入刑场,当众施刑,只不过是临时赶了时间。
后来云浅回到府上就听到了消息,听说卫疆死的时候,死的很不利索。
大年初一杀人本来就不吉利,侩子手没有好脸色,卫疆被压到斩刀底下,已经吓得湿了裤子,没想到刽子手又为难了他一回,一刀下去没死成,硬生生的让他体会了一把恐惧和疼痛之后才下了第二刀。
云浅听着多少有些安慰,又想起了云珠,她本不该死的,即便是和离了,以云府的实力,再找一个好人家也是可以的。
但是如今没有这个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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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
天气依然很冷,小肉团子站在云浅的身边,抬起头盯着随风飞扬的纸灰,欢喜的说道:“母妃,钱被姨娘收走了。”
是云浅告诉小郡王,烧了的纸钱,要是飞的很高很高,就说明黄泉之下的亲人收到了。
“嗯。”
云浅回答了一句。
“哲新,别往母亲身上扑,过来。”
靖王看到小郡王过去抱着了云浅的腿,紧张的说道。
云浅二胎已经有五六个月了,第二胎比第一胎显怀,看着肚子要比之前的大。
哲新的名字是靖王取的,新,代表着从新开始,云浅如此,小郡王也如此,小郡王的命是云珠换来的,说新生也不为过。
“不要,我就喜欢母妃。”
小郡王丝毫不给靖王的面子。
“父王能举高高,母妃不能。”
云浅怕赶紧利诱了一番,怕靖王吃醋。
“那孩儿去找父王吧。”小郡王想了想,终于松开了云浅的衣摆,向靖王的地方走了两步,回头又对跟前的坟包挥了一下手说道:“姨娘,再见!明年我再来看您。”
云浅看着嬷嬷将余下没有燃尽的纸钱用木棍子翘起,不到一会儿,便只剩下了白色的灰。
云珠走后,白姨娘哭了好几日,云浅在她跟前保证了,自己这辈子都会像对待亲生母亲一样的对待她之后,白姨娘才渐渐的缓了过来。
几年过去了,云浅说到做到,送东西从来都是两份,母亲一份,白姨娘一份。
如果当初没有云珠替小郡王挡刀,自己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去,对云珠就算是用她这辈子去偿还,她都愿意。
“等开年翻了春,府上的藤花开了,就把母亲和白姨娘接过来看看花儿。”云浅对身边的书画说道。
“是,小姐。”书画扶着云浅的手往靖王和小郡王的方向走去,“外面风大,小姐还是早些回去吧。”
云浅这边刚往外走,静月就从小路另外一边走了过来,如今云浅手里的那些铺子,越做越大,静月便越来越忙,在云浅跟前伺候的日子就少了很多,好在云浅也不缺人手。
那些铺子都是从秦家手里得来的,到最后云浅也并没有放过秦雨露。
云珠死的那一年,元宵刚过,秦雨露就来了靖王府。
来的时候秦雨露的态度倒是很好,很客气的对云浅说道:“我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靖王妃,若是因为卫疆,我在这里给您道个歉,当年确实是不该在你们还未退亲的时候与他有瓜葛,但是这些都是我秦雨露得罪的您,不关秦家的事,还请靖王妃高抬贵手。”
云浅笑了笑,看着秦雨露说道:“有时候你讨厌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你就当作是我们前世不和,这一世该轮到你了。”
“我不会将你们赶尽杀绝,但是也不会让你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