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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知道的是,男人在她转身进厨房的时候,绷紧的心里也舒了口气。
    哪怕是一丁点儿,她不再像之前那么冷漠,他就还有挽救的机会。
    易言看着在冰箱面前驻足苦恼的盛微语,嘴角扬了扬。
    盛微语扫了一圈冰箱,焉了的青菜,瘪掉的西红柿,各种食材罐头连摆放的位置都和半个月前一模一样,足以见得这个家半个月没有开过火,她转身看向易言的方向,“易教授,请问你这半个月是吊着仙气喝露水活着吗?”
    易言才上扬没多久的嘴角一僵,这才想起他这阵又忙又累,也根本没心情在家里煮饭,冰箱更是开都没有开过,可以想象里面是有多狼藉。
    他尴尬地扯了下嘴角,正想开口解释点什么,盛微语却已经转过了身,手脚麻利地把冰箱里已经坏掉的蔬果拿出来扔掉,又拿出她之前买的面条,和一盒侥幸不会坏的生鸡蛋,“算了,今晚就下面吃吧。”
    盛微语的厨艺属于无功无过的类型,比不上大厨但养得活自己,胜在她做什么事都不拖泥带水,不多会儿就把面煮好端上了餐桌。
    这边易言正想起身去帮她拿副碗筷什么的,盛微语却赶紧走过来扶住他,“你腿还伤着,自己别乱动。”
    边说边扫了客厅一周,也没见着轮椅肘拐之类的东西,不禁疑惑,“怎么,你去医院没有配一根拐吗?”
    易言闻言身体一僵,真折了腿的人当然需要拐,他是被易墨强行打上石膏的,别说拐了,就连易墨推他回家用的轮椅,都是从医院借的,易墨离开的时候顺道也把轮椅带回去还了。
    好在易言短暂的沉默并没有引起盛微语怀疑,盛微语只当他是忘了,或是还没来得及去买,并没有深究其中的原因,她扶着易言坐到餐桌前,正当易言想让她也坐下来一起吃的时候,却见盛微语身子一转,往玄关走,是要离开的架势。
    易言叫住她,“微语。”
    盛微语在门口停住脚步,“金花喂好了,晚餐也解决了,你也没什么事,我就先走……”
    “留下来吧。”
    “走”字的尾音刚从盛微语舌尖打个转儿,易言就出声挽留。
    盛微语看着他,客厅里光影交叠,恍然之间,像是回到了十年前那个夏天。
    她得知易言要出国的消息后,再去他家里补习时,不再似往常的活跃,在易言察出不对劲时,始终沉默不语的她忽然望向少年,像久居黑暗的乞讨者渴望抓住唯一的光一样,眼神哀切,语气卑微,“易言,留下来吧。”
    留下来,不要出国。
    命运像是一个完美的置换反应,玩笑似的将他们二人的位置成功调换。
    客厅一片沉寂,画面恍若静止。
    盛微语看着客厅里的男人,身侧微微蜷曲的手缓缓握成拳。
    “祝你好梦。”
    撂下这句话,女人便开门离开,几乎是没有一点留恋地合上了门。
    易言看着合上的玄关门,一秒,两秒,三秒,门外已无动静,终于,他垂下了眼,嘴角抿得笔直,连一个自嘲的弧度都弯不上来。
    却在他垂头失落之时,玄关门处忽然响起动静。
    咔嚓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盛微语站在门口,脸上闪过对自己恨铁不成钢的唾弃。
    她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淡漠,语气里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藏着一丝不自在,“你别误会,我是看你连根拐也没有,走路都不方便,先照顾你一晚,明天早上我就走。”
    易言望着她因为半道返回说着违心话的别扭模样,嘴角像是牵上的氢气球,高高扬起。
    “嗯,我不误会。”
    第52章 第五十二课
    高楼层的公寓免受街道的喧嚣, 客厅里只剩下从电视里传来的笑闹声。
    易言坐在沙发上, 余光看见旁边的盛微语寻了个舒服的坐姿,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看, 神情专注得像是在看严肃的纪录片而不是休闲娱乐的综艺, 让人不忍打扰。
    易言或光明正大或余光偷瞥了她不下五次,始终没能开口去打断她看电视的雅兴。
    连他自己都不禁在心里苦笑自嘲了一番, 学生时期不曾体验过的那种因为考试而产生的紧张感, 感情暧.昧期不曾感受过的二人独处时的拘谨感,他今晚“有幸”一一体验一番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体验”这种感受时,旁边的盛微语也是一样的心情。
    盛微语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 眼神却空洞的厉害, 像是临近饭点的课堂上, 伪装在认真听课的学渣,看上去是求知欲极强地盯着黑板, 脑子里却已经开始在思考人生哲学问题,进而进行满汉全席的点餐服务。
    电视里放的什么, 盛微语一点都没听进去,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
    易言动了一下。
    易言侧头看她了。
    易言又侧过头不看她了。
    易言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她说?是不是想解释他半个月都没来找她的原因?
    易言要是求和的话她该给什么反应?软下态度原谅呢还是继续高冷呢?
    虽然她好像不怎么生气了,但是她想多看一阵易言为了求和又软又怂的模样。
    可是她装高冷的时候易言又讲他那南极冷笑话怎么办?虽然笑话好冷但是她还是好想笑啊, 笑场又丢脸……装高冷这么累的吗?易言以前是怎么坚持不笑场的?
    气氛好沉默好无聊, 易言怎么还不说话?再不说话她就要睡着了……
    “微语。”
    在盛微语脑内念经一般叨叨叨叨的时候,易言终于出声了。
    “做什么?”
    像是听到了发令枪的短跑选手,盛微语几乎是立马转过了头, 反应快得似乎把易言都吓了一下。
    不过她也立马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又故意像是不舒服一样清了下嗓子,重新说了一句,“干嘛?”
    这次刻意放慢了语速,显得随意多了。
    她这不自然的转折别扭极了,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来是装的。可惜的是,向来洞察力惊人的易教授,此时正因为从未感受过的拘谨情绪,全身的感官都封闭了一半。
    他斟酌着开口:“等我伤好了,可以陪我一起去一个地方吗?”
    闻言,盛微语反射性皱了下眉,有惊讶也有些许不满。
    开口第一句竟然不是解释他这段时间一直不来找她的原因,虽然周霖霖告诉过她,他这半个月一直在收拾网上那些烂摊子,但她更希望易言能亲口讲这些告诉她。
    她问:“什么地方?”
    “我的朋友过一阵会在a市举办婚礼,我想和你一起去。”
    易言静静地看着盛微语,等着她的答复。
    他没有说,他在a市发生过的那些事。他想带她回去,不仅是想向他的朋友介绍她,更想带她去那个带给他痛苦回忆的地方,也是能让他遇见她,他们缘分的起.点。
    在那里,将所有的秘密,同他的下半生,一齐交付于她。
    问出这句话后,易言就已经将一切都打算好,可惜的是,他的打算都是在盛微语答应的前提下。
    更可惜的是,眼前人没有读心术,盛微语并不知道他此时的想法。
    盛微语此刻正介怀于他沉默了这么久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没有一丝关联的“口头婚礼请柬”?她是不是该庆幸,好在这婚礼的男主人公不是他本人?
    “再说吧,”盛微语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没有明确答复,但也像是在给人希望,可她却又偏偏在末尾补充了一句,“我答应了白阿姨过几天陪她去旅游。”
    “旅游?”
    易言有些心凉,旅游意味着又是好一阵都不能见面。
    盛微语点头,旅游这事,是因为白露见她这阵子都怏怏不乐,提出要陪她出国散心,不过在易言面前,她很“自然”地将主宾互换,“我陪白阿姨去国外散散心,可能一两个月,可能小半年吧。”
    “小半年”这个词让易言的心凉了半截。
    易言抿了下唇,不肯放弃,“那你接下来几天有时间吗?”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等到他朋友婚礼的那天,将日程提前,他是完全没有意见的。
    易言如是想。
    盛微语这次看出了他的想法,“你问这干什么?你想让我明天陪你去a市?”
    易言刚点完头,盛微语就笑了,“你不是想让我和你去a市参加你朋友的婚礼,我们明天去,人家婚礼场地都还没订好吧?”
    盛微语觉得易言可能需要做个脑检查。
    易言正想解释,盛微语又道:“再说,你现在算半个残疾人士,你是想让我推着你去a市?”
    易言想要解释的话堵在嘴里,参不参加婚礼的事他可以解释,可是他“折了的右腿”不可能一朝之间痊愈,他的规划里也没有从轮椅上走下来单膝跪地这一个画面。
    易言沉默了。
    刚刚想感激易墨给他想出苦肉计强行给他没受伤的右腿打石膏的心思,瞬间翻了个面——想医闹,想家暴。
    在易言沉默的间歇,盛微语自觉他不会再说点其他什么事了,她略有些失望,但还是掩下这情绪,起身道:“今晚你就不要淋浴了,我去给你放水,洗洗睡吧。”
    说完就去了主卧。
    易言在她身后,盯着那条打上石膏的腿,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和平也平淡的一晚。
    长夜漫漫,孤枕难眠。
    主卧和侧卧的二人心思各异,不约而同想着,自己所想的事情,似乎毫无进展。
    失眠的后果是,第二天早上的眼皮像裹上了石膏一样沉重。
    盛微语在床上缓了一会儿,理性思维慢慢回笼,打跑了泛滥的困意。
    她从床上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就出了房门,准备去阳台拿自己的衣服换上。
    之前把换洗的衣服都搬走了,她昨晚借的易言的卫衣当睡衣,宽大的卫衣套在身上,就像近来流行的男友风卫衣裙,还挺好看。
    侧卧和主卧相对坐落,去客厅前,盛微语轻轻敲了敲主卧的门,意料之中的没见回应——
    易言向来起得早。
    盛微语边往客厅走,边唤易言,“易言,我待会儿出门帮你带根拐回来,顺便买个早餐,你想吃……”
    盛微语的声音在看到客厅里的易妈妈时戛然而止。
    像是脚底生了根,盛微语僵立在原地。
    “易、易伯母……”
    第53章 第五十三课
    盛微语走到客厅的时候, 黎萱正端着刚做好的早餐准备上桌, 瞧见盛微语,竟也没觉得惊讶, 反而淡定地应下了那一声“易伯母”, 同她打招呼:“早。”
    盛微语咽下惊愕,回了一句, 马上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易言, 用目光无声质问:“你怎么都不事先通知我你妈会来?”
    易言轻摇了下头,似乎也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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