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之后,是嬴庄的生辰,也是每年诸国使者献礼来贺的日子,在这一点上,战国的诸王们还保持着春秋的礼仪,哪怕两国在战场上还打得不可开交,但到了该送礼的时候,还是不会怠慢,虽然有的时候送的会是战书,或者人头和质子尸体之类。
这样的宫宴,三公九卿都会到齐不说,宫里稍有地位的女子也都会来,妃嫔靠后,公子王孙分列王座两侧,公主居于两者中位,姚夏打扮得并不惹眼,章闵在臣席上,离得有些远,只是隐隐约约能看到她一直在微低着头,有时会小声地跟自己周遭的公主妃嫔们说话,看上去很腼腆。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微微地笑了,在秦王的视线扫过来之前,又端正了神色,似乎他一直就是这么眼观鼻,鼻观心。
嬴庄冷哼一声,喝下满樽酒水,身侧的张平连忙上前给他斟酒,借着老宦官的遮挡,嬴庄的视线不知不觉地又飘到了姚夏那一边,见她紧张局促的样子,不觉眼里兴味更浓。
女人总是这样,明明不是自己的错,却提心吊胆,羞耻自卑,甚至反过来把那些本该对于加害者的愤恨转移到自己的身上去,愚蠢又可怜。
这样的女人,却是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妹妹,太过反差的东西总是会引人注意,何况他的妹妹还生了一张极为漂亮的脸蛋,真是让人不多看几眼都不行。
嬴庄不觉又喝了一樽酒,正在这时,楚国的使者入座,赵国使者进殿,原本和乐融融的宫宴气氛陡然有一瞬间的凝滞。
秦赵两国多年相争,这次更是打到赵国千里无人烟,家家户户都在办丧事,赵国使者是赵王的叔叔长平君,除了是公室子弟外,这位长平君也是一位赵国名将,他进殿时也没给个好脸色,身边的副使倒是笑容谦卑,代他开口恭贺。
嬴庄本想着已经和赵国撕破了脸,他们送来的大约会是自己早几年前扔去秦国的一个弟弟的棺椁了,没想到参拜过后,赵国的力士们抬上来的却是一樽看上去极为精美的青铜鼎,他扬了扬眉,倒也没露出太惊讶的神情,只是吩咐让人抬下去。
“赵国为秦王贺寿,礼还未呈,请秦王慢观。”长平君冷着脸说道。
嬴庄挑眉,看向大殿正中的青铜鼎,陡然明白过来了什么,他好整以暇地摆了摆手,示意赵国的人继续,长平君于是抬手,很快就有厨工模样的赵人扛着用白布包裹的肉块被允许进殿,进殿不得带刀剑,肉块也是事先被切割好的,整整齐齐码在一起,过不多时,青铜鼎底下点火,热汤沸腾,厨工将肉块下鼎。
一股肉香味顿时从青铜鼎中传了出来,殿中大部分人不明所以,赵国这是带了青铜鼎来,贺礼却不是青铜鼎,而是这一鼎的肉食?这里头是什么意思,可是有什么典故出处?
然而真正聪明的人早已白了脸,微微掩鼻避开视线,嬴庄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也正是因为这样,旁人根本猜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也就更看不出他究竟明白了没有。
章闵低笑一声,仍旧夹了面前炙烤得香喷的羊肉,一口下去,又饮半樽酒,似无所觉。
肉很快就熟了,满满一鼎煮熟的肉食就那么安放在大殿正中,长平君扬声道:“此为我赵国特产野狼羹,呈秦王品食,两国虽战,邦交仍旧,望秦王不弃。”
嬴庄阴森森地看了底下的长平君一眼,忽然露出一个笑容来,说道:“呈一碗与寡人尝。”
长平君却不急,看向嬴庄身侧的秦国公室,淡声说道:“秦赵邻近,但此羹难得,秦王既赏脸,不如也让在场的宾客分甘同味,也示我赵国无投毒之意。”
嬴庄摆了摆手,随即赵国的厨工退下,由秦国的兵士上前接手,在呈给各位宾客之前,也都由专门的宫人试过,到了姚夏面前的,是一碗漂浮着两片尚且完整薄肉的浑浊肉羹。
宫宴已经进行到中段,不少菜肴已经冷了,陡然端上来一碗热腾腾的据说是赵国特产的肉羹,不少人根本没有多想就喝了起来,姚夏盯着自己身边一个颇为爱笑的公主咕嘟嘟喝下半碗肉羹,有些叹息地心想,她怕是有一阵得笑不出来了。
嬴庄喝了肉羹,甚至还夹了一片肉嚼了咽下,长平君见了这一幕,忽然哈哈大笑,指着他道:“秦为虎狼,实为不假!不知同宗血肉,是否要比畜生的肉更嫩些!”
宴上喝了肉羹的顿时僵住,有的禁不住拼命地呕吐,有的咳嗽连连,还有那没来得及吃的,则是一阵后怕,看着桌上的肉羹都直反胃,顿时宴上一片狼藉,章闵没有动自己面前的肉羹,却也没表露出什么异样来,他看向远处的姚夏,不出意外发现她在一片惊慌失措的公主显得最为平静,至于那些装出来的瑟缩害怕,落在他的眼里,就跟脱了衣服一样。
女人太聪明了不好,可过分聪明之外,要是唯独只让一个人看了真面目,那这惹人警惕的聪明也就成了一道格外吸引人的风景,就像现在这样,他连宴上这件事即将引发什么或好或坏的结果都无心去想,只是有些失笑地想着,这个女人啊,连装模作样都这么漂亮。
嬴庄手里的肉羹端得稳稳的,连个眉头都没动一下,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好惊慌失措的,长平君笑完,陡然发觉并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饱经风霜的脸也禁不住黑了。
在长平君大笑出声的时候,殿下的兵卒已经持剑上前,就要将这一行捣乱的赵国使者拿下,赵国不过十来个人,当下全都护卫在了长平君的周遭。
“昔日秦赵两国为好,互送质子以示诚,如今秦既无邦交之诚,我赵国杀质子理所应当,秦王不会如此小气量,阻我归赵吧?”长平君的声音极为洪亮,殿中各国的使者和秦国的大臣们都听得分明。
嬴庄嗤笑道:“你们赵国的质子不过是割头祭旗,我秦国的质子就该被分尸切块,煮食成羹与血亲入腹?你既言我秦国无邦交之诚,还想什么美事?拿下!也炖了一鼎羹,快马加鞭送与赵王,让他那些公子王孙们都等着,很快也就轮到他们了!”
长平君一行很快被训练有素的秦国兵卒押下,武将席上有个年轻将领跟着走了出去,按照嬴庄的性子,没当着各国使节的面剁了这几个人都叫仁慈,不多时就有人撤换了宴上的汤羹,歌舞再起,不明内情的燕国使者带着国礼被引进了大殿。
这宫宴竟然是还准备再开下去!
当下就有几个公主妃嫔借口吃醉了酒早早离席,姚夏搀扶着自己身侧一个小声抽噎的公主,低眉顺眼地跟嬴庄提了告退,从嬴庄微低的视线看去,能很清楚地看到这个脸色苍白的妹妹发抖的身形,他的脸色变得温和了起来,抬手允她离席。
路过章闵的座位时,姚夏微微地抬了一下眼,只是很快就又低了眸子,似乎根本就没有去看他一样,章闵的嘴角上挑了几分,将樽中的酒一饮而尽,只觉得这今日的酒水都变得香醇了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
对大家有个小建议,看这篇文的时候,希望能够放弃节操,第一个世界说要撩目标他爸就是个预警,以后夏姬小姐姐每个世界都不会有单一男主,这是个天生喜欢撩出修罗场的小姐姐,兄弟阋墙父子反目姐妹成仇(?)不是事,假如可以的话,大家可以看看我的旧文《快穿之妲己》拉低一下节操,不然第一次看可能会不适应夏姬小姐姐的节奏。
第9章 战国纵横
出了大殿,姚夏就放开了自己身边抽噎着的姐妹,露出了一副惊惧难安又勉强镇定的样子,柔声道:“连岐,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不舒服,想在附近透透气。”
连岐公主眼泪汪汪的,她刚才在席上连规矩都忘了,一个劲地抠嗓子想把肉羹吐出来,这会儿半条命都要吐掉了,还是觉得恶心反胃,推己及人,元嬴虽然没有喝,但也看了闻了,肯定也怕得很,于是很理解地对她说道:“你去吧,我都知道的,你不要怕,多走走,实在不成我晚上到你宫里去住一宿,咱们一起说话。”
姚夏拉了拉她的手,眼里似乎也染了泪光,看得连岐更想哭了,她是一边哭着擦眼泪一边走的,时不时还要回个头看看姚夏,似乎很怕她会吓得晕过去。
【这个公主的好感度目前是最高的,73%,女人之间的感情真是快得就像龙卷风。】v666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道。
姚夏没有对此发表什么评论,只是目光一瞬间变得有些柔软,她喜欢连岐这样天真单纯的小姑娘,也喜欢元嬴不顾一切的倔强,虽然愚蠢,但不得不说,这些都是她永远也无法得到的东西,她已经习惯了算计,只不过如今是为别人算计而已。
【好了好了,不管这些,快快快,我们朝东边走,晚了就赶不上了。】
姚夏面色仍旧苍白着,她柔声对身侧的宫人道:“扶我去东边的走廊,我想吹吹风。”
两个宫人的年岁都比她要大一些,也受了惊吓,忙不迭地扶着她远离了身后似乎张着血盆大口的王殿,朝着东边走去,东边的走廊西靠外宫,东接内宫,不过内宫有一条更近的路,是刚才连岐走的那条,走廊的路平时并没有内宫的女眷经过。
走了不多远,正到了东走廊的转角处,v666指使得更兴奋了:【快快快,上转角,我数一二三你就……卧槽!快走!】
只是它的话已经说迟了,姚夏被宫人扶着朝转角处走,迎面陡然转过来一个乌黑铠甲的年轻武将,两下里都猝不及防,生生撞了个满怀,年轻武将似乎也没想到这边的走廊居然也会有人来,怔愣了一秒,抬起一只手扶稳了姚夏,一个低头一个下意识抬起头,两双眸子对上,又是各自一怔。
刚才宴上,蒙威一直在闷头吃肉喝酒,歌舞都没看几眼,自然也就认不清眼前女子是个什么身份,他犹豫了一下,后退一步行礼,“女郎莫怪,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姚夏身边的宫人一声尖叫,再看姚夏,也是死咬着下唇,一副强压惊慌的可怜样子。
蒙威陡然反应过来,看了看自己手里提着的血淋淋的人头,他连忙把人头朝自己身后藏,尽量想要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来,解释道:“这,这是刚才宴上的那个……”
姚夏颤了一下,低声说道:“长平君的人头。”
蒙威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就听姚夏小声地说道:“是王兄命你去杀他的,我知道,我只是稍微有一点……害怕。”
“是蒙威失礼了,公主莫怕,我这就走。”一只手还背在身后藏人头,蒙威也不好再行礼,他对姚夏点了一下头,很是别扭地正面直对着她,一点点地挪过了转角,看上去有一点好笑。
于是姚夏真的笑了出来,这一笑温婉明媚,宛若春花绽放,蒙威怔了怔,就见小公主似乎发觉了自己的失仪,连忙背过身去不让他瞧见,十足的女儿家姿态,却让人忍不住会心一笑。
直到蒙威离开了,v666还气愤无比的,【谁知道他居然能拿个人头过来……宿主吓着了吧,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忘掉这个直男,我们还有姬子舆,未来的左丞相!左丞相!左丞相!】
姚夏莫名有趣地觉得,假如v666有人身,大约就是只膝盖高那么一点点,摇头晃脑会生气的小白包子。
回到漱玉宫,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姚夏洗浴过后,果然等到了眼泪汪汪还记着要来安慰她的连岐公主,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最后到底还是连岐宫里的宫人来叫了两次,把她叫回去了。
宫宴开得很晚,嬴庄回去的路上酒意上头,非闹着要去宠幸妃嫔,然而说了半天也说不出个名字来,张平早就习惯了自家王上的酒疯,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地给他顺毛,问道:“王上是想宠幸哪国的美人,楚国,齐国,还是燕国的?”
嬴庄眯着醉眼,语气里却听不出醉意,很是正经的样子,“寡人要幸秦姬。”
“秦姬……可是前些日子刚进宫的那几位少使?”张平顺着嬴庄的话问道。
嬴庄认真地想了想,说道:“不是少使,比少使位分高,高很多。”
秦赵多名将,燕楚出美人,秦宫里,本国出身的妃嫔并不多,除了张平说的那几个少使,也就只剩个庚人,张平连忙让人去把那位数年无宠的庚人召过来。
庚人那边的腿脚一点都不慢,也就是在张平让人传召的两刻钟后,辇车就到了秦王寝殿,嬴庄还没睡下,正襟危坐,眯着眼睛等着自己的秦姬,张平想着索性人都醉了,也没让那庚人沐浴梳洗,就急急地把人朝内殿里带。
“王上,王上,秦姬来了。”张平轻轻地在嬴庄身侧提醒道。
嬴庄抬起头,面上没有太多的酒意,但微微恍惚的眸子却显露了他现在的状态,他的目光落在了强压喜悦做出恭顺姿态的庚人身上,又朝她后面看了看,呆了半晌,问道:“秦姬呢?”
张平也呆了,“王上,这就是秦姬啊……”
嬴庄愤怒地掀了面前的红木桌案,厉声说道:“你们竟然敢哄骗寡人!还不快去把秦姬给寡人找来!”
张平都快哭了。
喝醉酒的人是不讲道理的,嬴庄认定了自己有一个秦国宠姬,不管张平怎么哄劝,也都八风不动地坐着等,张平没法子,把宫里秦国出身的妃嫔全都找了来,嬴庄早就醉了,根本就不看,只是一边撒着酒疯一边嚷嚷着要出去找秦姬。
直折腾了小半个时辰,嬴庄的醉意上头,靠着柱子呼呼地睡了过去,张平等人不由得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把嬴庄朝床上抬,嬴庄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咕哝了一句,张平离得最近,听着好像是个“元”字,心里一瞬间翻起了惊涛骇浪。
元字为首,占嫡长,但不会用在男子的名字里,一般而言,君王的妾室称姬,元姬就是他们成婚前第一个妾室,有时生下长子的元姬,地位和正妻差不了太多,但嬴庄不同,他亲政极早,在大婚之前根本没有妾室。
名里带元,又是秦女,身份比少使高很多,还在秦宫里的……也只有一个元嬴公主了。
嬴庄宿醉,隔日竟然也没有误了早朝,昨日他喝得有点多,宫宴上当场命人杀了赵国来使,虽然赵国已经是强弩之末,但其他五国若要借此生事端,也是个大好的借口,嬴庄一边翻阅着臣下送呈来的竹简,一边打着哈欠想道。
“……赵国在此前送了四座城池给魏国公子无忌作为封地,那四城同韩国接壤,离秦也近,所以老臣建议这次仍然是取道韩国,先攻公子无忌的封地,赵国上下既然感激公子无忌,他的封地被攻打,又无私兵守卫,赵国必然派兵去救援,此为疲赵,王上觉得如何?”
平陵君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口音,他的封地偏远,一年只在咸阳城住两个月,嬴庄要反应一下,才能分辨出他说了什么,也就是这一点空当,老将蒙与上前一步,声音洪亮地说道:“上次秦赵交战,虽战损一五开,但军中损失仍然极大,还要防备魏楚,此时不宜开战!”
平陵君回斥:“赵乃强国,我秦国如若不在此时疲秦,等同在给赵国休养生息的机会,到时赵国复兴,合纵再起,岂非做了一场无用功,白白损失十几万将士!”
嬴庄抬手,瞥了站在一旁的章闵一眼,道:“说起合纵,章先生为纵横大才,想来他有话要说。”
第10章 战国纵横
章闵只带了两卷竹简,他先让人把自己手里的竹简呈给嬴庄,然后从队列中出来,不慌不忙行了一礼,这才说道:“臣闻燕有千里马,百金购之;韩有好女,千金得之;魏有人才,万金聘之,如今闵为秦王献策,非是背国,而是物为其主,如燕马为人驱使,韩女献于君前,望诸位莫笑。”
他这话说出来,底下却传来了一片低笑声,连平陵君都笑了出来,说道:“先生如有两全之策,直说就是!”
章闵没有笑,他转过身面对着满朝文臣武将,丝毫没有怯意,扬声说道:“诸位可知,天下七国,秦国之敌有几何?”
“六国。”蒙威恰好和章闵离得最近,闻言见没人回答,便直言道。
章闵赞扬,“这位将军真是好气势,然而错了,秦国之敌,只有三个。”
蒙威想了想,说道:“魏,赵,楚?”
章闵颔首,转而面对嬴庄,说道:“当初晋国三分,赵最强,魏最富,韩最弱,倘若晋国安在,也就不会有如今天下的局面了,王上可是?”
嬴庄烦躁,“先生请言正题。”
“赵国兵强,是秦最大的敌人,如今残败,如不乘胜追击,待十年八年之后,新兵长成,又会成为秦之强敌,所以平陵君没错,但蒙老将军所言,也是秦之实情,故而闵以为,赵国当疲,但秦军仍然要休养生息。”
嬴庄已经把章闵的竹简看完,和他那日说的大方面的构思不同,竹简上详细地列出了疲赵之策,他也就将手里的竹简命张平下发给底下的重臣传阅。
章闵随后讲解了燕赵之间的关系,他早年在燕国有过一段求学的经历,对那里的风俗人情再了解不过,竹简里写得不甚清楚,他仔细地解释了一遍,又补充道:“燕国国内尚有一国中之国,名为中山国,燕国多年同中山国相争,且有过多次偷攻赵国的前例,足证燕人只看得到眼前之利,鼠目寸光。赵国如今就是一鼎任人取用的肉食,只要稍加挑拨,燕国必闻血而至。”
那日他同嬴庄只说了燕国,如今既然已经定了自己的去留,章闵也就不再掩饰,抬眼说道:“魏王年老,疑心极重,公子无忌窃符事更是在魏国掀起了轩然大波,秦与其白白担心魏国会借机攻打,不如将火势倒转,在魏国国内散布消息,说公子无忌因为帮助赵国,得了赵国的支持,赵国战损太大,故而急待找一门可靠的强国作为联盟,在这时推主张合纵的公子无忌坐上魏王之位正是恰当,以此挑拨魏和赵之间的关系,如此魏赵裂变,燕赵相争,魏国内乱,王上坐收渔人之利,岂不美哉?“
大殿之上霎时一片静寂,两百年战国,各家学说纷纭,但总逃不开几个“子”的条条框框,一片“舍生而取义”“兼爱非攻”中,陡然出现章闵这样直白无耻的言论,即便是放到魏楚,也是让人咋舌,更何况是商君之后独尊法家的秦国。
“枉我读了这么多年兵书,到今日才算见识了什么叫上兵伐谋,先生真乃大才!”蒙威第一个反应过来,扬声赞叹道。
大殿上的文臣武将们也都纷纷清醒过来,应和蒙威的话,章闵摸了摸鼻子,说实话,这要是在魏国,即便他呈上去的是能替魏国争霸天下的良策,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朝中的老臣驳斥怒骂,秦国这样……他压根就没见过。
这要是在平时,嬴庄都恨不得冲下御阶去拉章闵的手,再抱他一抱,但到了这个份上,他连笑都没什么心情笑,只是等下了朝后,还是命人传谕,赏赐给章闵一座大宅,千金家财,想了想,他又把前些日子宫宴上楚国送来的二十个美人,一股脑地全都送去给了章闵。
章闵并非是纸上谈兵,他在献策之前已经做过许多构想,每一个重要环节都至少有三个备用的方案,秦国别的不多,就是探子多,过不多时,整个魏国境内就流传起了公子无忌要归国继位的消息来,公子无忌是魏王同父异母的弟弟,为庶出公子,先王在世时就极为聪颖好学,魏王对他一直十分忌惮,但无人可用时又会想起他,每次局面平定下来,又会飞快地撤去公子无忌的官职,也正是因为这样,魏王的心里是很虚的。
在赵国国内,秦国买通了赵国的两个宠臣对赵王进言,劝他知恩图报,将公子无忌扶持上位,到时赵魏交好,赵国就能更好地休养生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