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达成一致观点。
孟婆虽然只会熬一种药汤,可却能凭借摸脉诊断出凡人身体上有什么毛病,从而得出死因,与判官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不过她这几千年都只为死者把脉,纪川辽心想,说不定是因为禾嘉泽还没有死,所以孟婆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也是可能的。
还是得带禾嘉泽去医院检查一番才行。
·
消毒水的味道,旁人交谈的声音,还有从旁经过的脚步声,禾嘉泽以为这些来自梦中,可这些因素却将他从梦中扰醒后,仍旧存在。
他惊恐的睁开双眼,唤道:“纪川辽?”
纪川辽将他的双手摁在胸前,低声安抚:“我在,我在。”
禾嘉泽情绪变得焦躁,很明显,他正身处在一家医院之中,纪川辽坐在排椅上,而他被纪川辽禁锢在大腿上,摁在怀里,动弹不得。
或许是生处于陌生的环境,使得禾嘉泽尤为不安,声音也极其渺小:“你把我带到医院里了?”
纪川辽:“我们在家里。”他想着拿到检查结果后,冒险再用一次□□,眨眼就能回到岛屋,圆下这个谎言。
禾嘉泽道:“这里有消毒水的味道。”
纪川辽:“我刚把房间进行了室内消毒。”
禾嘉泽道:“有人说话和走动的声音。”
纪川辽:“嗯……我在看电视。”
禾嘉泽:“……”开始怀疑纪川辽是不是背着他补习了如何说谎,他以前是个老实人,“纪川辽,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纪川辽像是在哄孩子,拍着他的后背,道:“没有啊,我们就在家呢,有人正在修理其他房间的纸拉窗,等他们修好了我就带你下楼去主室。”
第95章 自疚
对此, 禾嘉泽只有一句话,想说却不能说:你个狗日的又骗我。
检查结果显示并没有任何问题,医生也看不出什么毛病来,唯独禾嘉泽还是硬着头皮称自己看不见。
纪川辽翻来覆去看着几样检查单, 试图找出有哪里被遗漏的地方,也根本没有往自己被欺骗的方面上去想。
那些结果很大几率代表着所有的谎言即将被拆穿, 禾嘉泽现在正慌的一批, 只想着快点结束这一切, 让纪川辽不再执着于他的双眼恢复与否。
所以在纪川辽向他进一步询问是否还有其他什么症状时,禾嘉泽一如既往的选择了用真情实感的哭弱方式转移纪川辽的注意力。
就在纪川辽放下手头上的问题, 手忙脚乱的照顾着禾嘉泽的情绪时, 忽闻一名路过的人道:“禾嘉泽?你还好吗?”
两人闻声齐齐朝这位中年女人投去视线,她叫倪琼,是禾嘉泽所在学院中的一名导师, 在该领域也是十分有名气, 手里攥着有不少项目, 禾嘉泽的父辈中有一位与她是旧友,所以对禾嘉泽而言,她也算是半个长辈。
禾嘉泽只扫了一眼, 便自然的将视线游离至它处。
倪琼与纪川辽相互打量着对方, 两人从未谋面,双方都不知道禾嘉泽还认识这么一个人, 更何况在倪琼看见禾嘉泽时, 他的情况明显不大好, 不由得让她带上审视性的目光巡视他身边那个陌生的男人。
倪琼不失气度却又带着点警惕的朝纪川辽询问道:“你们两个认识?”
纪川辽:“嗯,小泽现在看不见,请问你是?”
倪琼颔首,明了道:“我听说禾嘉泽生病一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是倪琼,可能是他未来的导师。”她每次见到禾嘉泽都会劝他考虑读研,显然是对禾嘉泽抱有某种程度上的期望。
“倪姨,你怎么在这里?”禾嘉泽讶然,在倪琼出现时,他就止住了抽噎,只不过要维持自己的设定,在没听到对方主动报上姓名前,暂且不予理会。
倪琼:“来看一位同事,他是你的朋友吗?”
禾嘉泽道:“嗯,我哥给我找来的医生,纪川辽。”
倪琼稍稍放下心,转而又问道:“身体好点了吗?”
提到与此相关的事,禾嘉泽总会有不良反应,纪川辽在第一时间开口,代替其回答道:“小泽是短暂性失明,从检查结果来看,身体各方面功能均为正常,只不过……他的双眼仍然看不见,我在尝试找出原因。”
倪琼闻言点头,思索着道:“会不会问题不在身体上?”
禾嘉泽的心又随着她这句话说出口而提到了天上,他抓着纪川辽的手,语气急切,道:“为什么要骗我?我不愿意来医院,我要回家,马上回去。”
纪川辽:“没有,没有……只是叫了一些人来家里来帮你看看,我们没有在医院。”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倪琼使眼色,期望能争取到她的配合。
见状,倪琼似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禾嘉泽道:“如果我们在家,倪姨为什么会到我的家里来看她的同事?”
倪琼:“别紧张,我追着我同事来的。”说罢,她又看向纪川辽:“他的精神状态明显不佳,在致使他失明的病理原因已经清除的情况下,仍旧没有恢复视力,有可能是心理上的原因导致。”
意外的惊喜,禾嘉泽顿时松了口气,没想到倪琼的出现不仅没有加速他的露馅,反而把一个更好的理由丢到了他的怀里。
可能这就是神助攻了。
这个理由也足以让纪川辽信服,禾嘉泽近来的表现的确也让他十分担忧,情绪波动极大且变化无常,以及前几日的歇斯底里,都能够印证倪琼的猜测。
倪琼接着道:“如果曾经受到过什么刺激,有些难以接受的经历,给他带来了无法抹灭的心理阴影,让他潜意识的不愿意面对现实,封闭自己,以此来逃避他不想看到的东西。”
禾嘉泽安静的出奇,他表现的足够低迷,内心却在为倪琼疯狂打call。
为什么他之前就没有想到一个这么绝妙的理由?
纪川辽眉间紧皱,听着倪琼的话,自疚感弥漫心间,他握紧了禾嘉泽的手腕,禾嘉泽能感觉到从他手上传来的轻微颤抖。
倪琼:“当然这也只是可能,虽然他的心理状况很明显出现了问题,但还不能够百分百确定这就是导致他看不见的原因。”她走上前一步,抬手放在禾嘉泽的肩膀上,轻拍两下,“不管怎样,你应该知道心理疾病的危害,不要拖,必要的时候一定要去接受疏导与治疗。”
禾嘉泽笑了笑,道:“暂时还不需要,这样就可以了。”手腕还被纪川辽握着,他动了动那只手,对纪川辽说:“门窗修好了没?我想回房休息了。”
现在无论禾嘉泽说什么,纪川辽都会照做不误,他向倪琼道过别后,拉着禾嘉泽的手匆匆走向安全通道。
楼梯间没有其他人在,除了电梯外,这医院有中央有步梯也有扶梯,上下十分方便,没有多少人会刻意去找安全通道。
纪川辽也只是需要一个没有旁人在的空间,与一扇门,进入了楼梯间,他又背过身去,再次掏出了那把钥匙,在门上随意开出了钥匙孔捅入。
安全通道的门再次打开时,门外的景象已经与他们进来时迥然不同。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禾嘉泽心情非常复杂,只能用神奇来形容这一切,做妖怪都这么方便的吗?非常不想做人了。
他跟着纪川辽走出了楼梯通道,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接着,他被摁坐在了飘窗台上,纪川辽在他膝前蹲下,埋首于他的双膝之间,拉着他的手,黯然道:“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是他给禾嘉泽带来了无法弥补的伤害,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禾嘉泽编织着茧封闭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无法帮他摆脱所有苦楚,只能让事情越变越糟。
明明是想让他快乐无忧,给他安宁幸福的生活,想保护他,可这一切都被搞砸了。
在这一刻纪川辽忽然就懂了在他离开冥府时,长冥给他的告诫——如果你不听我的劝告,即便篡改生死簿,那个人的命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可再怎么道歉,再怎么自责,也没办法补救已经犯下的错误。他想得到的也不是禾嘉泽的谅解,而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纪川辽再度抬起头,凝视着禾嘉泽的双眼,道:“你不想出去,我们可以永远呆在岛上,我会陪着你的,我会陪着你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如此的郑重其事,反倒让禾嘉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该说是受宠若惊吗?不对……受到恋人的宠爱是常有的事情。
他将一只手叠放在纪川辽的手背上,垂首敛眸,浅声道:“我还好,比大部分人过的都要好,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我们在一起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快乐的,我有很好的家人、很好的朋友、很好的恋人,所以……我还好。”
可越是听禾嘉泽用无关紧要的态度说着自己没事的话,纪川辽就越发深陷在名为自责的泥沼中无法自拔。
禾嘉泽拉起纪川辽的手,贴在了自己的唇前,下唇轻抵着纪川辽的食指关节,声音又轻又浅的说道:“有点困了,不哄我睡觉吗?”
纪川辽:“你睡太久了。”
禾嘉泽道:“我是睡了很长时间,可你都没有陪我一起,所以那些不算。”他轻拍飘窗边沿,让纪川辽坐到自己身边来:“在这里晒着太阳很舒服,我们很快就会睡着的。”
飘窗足够宽敞,能容纳下两个人,只不过想要横躺在上面需要屈膝,纪川辽被禾嘉泽拉上窗沿,靠坐在飘窗内侧壁上,他将禾嘉泽圈在双臂之中,让他依着自己。
两人依偎,靠得足够近,仅凭低语也可交谈,容不得第三人来旁听。
禾嘉泽睡着后,纪川辽却是失眠了,他这个阶段需要的睡眠时间比普通人要更多,可心里埋着事,让他不能入梦。
人的生命对于他而言是极其短暂的,就算没有意外发生,也无法长相厮守,他过度的贪心,所以在长冥放出了许诺时心动了,想都没想的答应了遵守那些规则。
长冥并不是不看好禾嘉泽,而是不看好他想要与一个人类在一起,两者相遇的契机也源于两个危险的意外,甚至在没有翻动生死簿,看到禾嘉泽的末路之前,他也已经在长冥长时间灌输引导下放弃了想要来阳间寻他的想法。
现在最初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将禾嘉泽生命中的隐患铲除,或许是他停留的太久了,而后又给禾嘉泽带来了负面的伤害,是否还有资格继续呆在他身边,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可一旦想到要与他分离,全身上下的每根神经就会像是搅在一起被人拧着又拉扯似的绞痛。
第96章 惊险
他不想走,离不开, 甚至想也不能想。
但如果禾嘉泽已经对他做出了让他离开的要求, 那另当别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所以就像他们当初说好的一样, 禾嘉泽双目复明, 他会一切交代清楚,然后与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做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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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川辽带着那个人类走后, 孟婆又蹲下身去挑拣筐中的草药, 就在这时又有人推门而入。
孟婆抬头, 望向判官:“你什么时候来的。”
判官双手抱臂:“在你和少主达成一致的时候,这件事必须上报给大人,少主这么做已经违反了冥府的规矩。”
孟婆摆手道:“不行,我已经答应他不告诉大人了。”
判官挑起眉梢:“可是我会。”
他说罢转身便朝外走去,孟婆连忙起身,追赶上去, 阻拦道:“又没有造成多大的问题, 你就不能当做没看见吗?”
判官:“不能, 因为我看见了。”
两人一路拉扯到了办公大楼内, 判官一把推开面前的办公室房门, 走入其中, 身后还拖着一个死拉着他大腿不肯放的小尾巴。
长冥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来,不满的看着判官:“你怎么又来了?”
判官:“少主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带来了冥界。”
长冥问:“什么时候?什么人?为什么?他们走了吗?怎么不回家吃个饭?”留守老父亲忽然激动。
判官移开身体, 视线悠悠落在了孟婆身上:“这就要问她了。”
孟婆干笑两声:“我炉子上还炖着汤呢, 我得先回去了。”
长冥将两条胳膊杵在桌面, 小臂斜立,双手交叠,抬眼朝办公室的大门投去一眼,那扇门嘭的一声紧紧闭合。
出路无门,孟婆僵硬的转过身,朝长冥献媚的要哭不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