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恙……”
芳洲一看到眼前的人,眼泪顿时如断了线的珠子,怎么流都流不完,糊了他满身满脸。
魏无恙被她哭得心都碎了,她不是娇气的性子,碰到多大的困难,首先想到的都是自己咬牙扛,从不诉苦,从不抱怨。可想而知,她今天受了多大的委屈!
“我要杀了你!”
他快步奔到陆吾面前,拳头如雨点落下,一拳又一拳,毫不留情,决不含糊。
陆吾起先吃了几拳暗亏,但他跟刘炽一起习武,接受的是皇室教育,自然不是吃素的,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起,绝地反击。
一时间,案桌翻倒声,皮肉相击的“噗噗”声不绝于耳。原本精美绝伦的一间寝殿,除了一张床,竟没有一片完好之处。
陆吾脸上挂了重彩,魏无恙打破衣裳,两个男人如两头愤怒的雄狮,不置对方于死地,这场战斗就不会结束。
“伪君子,卑鄙小人,腓腓是我的,是你藏匿她,拆散了我们。”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这种黑心烂肝、里外坏透的东西,也配提腓腓的名字?你屁都不是,没有你,她只会过得更好!”
“放狗屁,腓腓原本爱的是我,是你仗着先天优势,诱惑她,勾引她,让她分不清是非,傻傻爱上了你。”
“那又如何?至少我从未骗过她,从来没害过她,她是我的命根子,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好一个命根子!哈哈哈……大司马可知,昨晚我们做了什么?”
“亏你还是大司马,看你在腓腓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估计还没真正碰过她吧?你是不知道啊,”陆吾故意停了片刻,不出意料地从魏无恙脸上看到疯狂、愤怒、疼惜,“她的滋味美极了,嘴唇嫩软,舌头细滑,还有她的身子软得像滩水……”
话未说完,他的脸上又重重挨了一拳。第二拳,第三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相继落下。
魏无恙这十一年的从军生涯真不是盖的,他不仅用兵如神,身手也是一等一的好。
陆吾渐渐落于下风,他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也听见鲜血汨汨往外冒的声音。魏无恙将他踩在脚下,居高临下,轻蔑的目光像在看一只蝼蚁。
“跟我斗,你永远别想赢。”
“呵呵。”陆吾张着满是鲜血的唇,怪异地笑了,“大司马真是有意思,居然喜欢捡别人吃剩的。”
“找死!”魏无恙想都没想,黑着脸,一拳就要击到他胸口位置。
他的拳头有多硬,陆吾已经体会到了,哈哈大笑着闭上眼,准备迎接死亡的到来。
“无恙,住手。”
一声娇嗔止住了暴烈如火的男人,也给一心求死的陆吾一线希望。
看,她终究还是对他有情的。
“阿嫮,你是爱我的,你是爱我的。”陆吾双手捶地,兴奋得无以名状。
芳洲无视他的癫狂,光脚轻轻站在他面前,十根粉嫩脚趾头像十个可爱的玉珠子,娇媚、冷艳、神秘,晃得他心摇神荡。
樱唇吐出冰冷的几个字:“刘嫮爱你是因为她愚蠢,她眼瞎,她活该。我不是她,怎么会爱你?”
“不,你就是她,她就是你,你们是同一个人,你为什么要否定自己的过去?”
“逸侯真会说笑,我才十六岁,哪来的什么过去?我有的只是现在和将来,一个只有我和无恙的将来。”
她怎么可以诋毁对他的爱,怎么可以全盘否定自己,怎么可以轻易抛弃过往,她怎么可以!
陆吾痛苦嘶吼:“你不能这么对我,你爱我,你是我的,我的。”
“不,我不爱你,我当然可以这么对你,我证明给你看。”
芳洲回头,对一直沉着脸的魏无恙柔柔一笑。
“无恙,将逸侯绑在偏殿,捆结实一点,可不能让他逃走了。”
魏无恙点头,推搡着陆吾来到一墙之隔的偏殿,将他牢牢绑在柱子上,转身回了寝殿。墙壁隔音效果不太好,芳洲二人的对话清晰地传到陆吾耳中。
“无恙,你曾说过跟我的性命比起来,什么都不值一提,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如果我被陆吾玷.污了,你还要我吗?”
“要。”
“那好,我们现在圆房。”
屋里静了一瞬,随即便响起窸窸窣窣的脱衣声,很快男子喘.息,女子呻.吟也跟着响起。
“疼,好疼,你轻些……”
“腓腓,好腓腓,你实在太美了,我控制不住……”
“啊——”
一声尖锐的痛哼,天空突然响起炸雷,一道明晃晃的闪电照得整个王宫亮如白昼,也照亮了被困在柱子上的男子。
他披头散发,鼻青脸肿,嘴角不停往外渗血,身上破败不堪,如果不是那轻微的呼吸声,几乎会让人误以为是个死人。
他的眼珠子瞪着
窗外,一动不动。那里开着一从美人蕉,白天的时候还是无精打采的,现下在大雨中居然散发出蓬勃的生机。
花叶随风摇摆,妖娆妩媚,花瓣先是娇羞地合在一起,在雨水浇灌下慢慢打开,露出深藏其中的娇嫩花蕊。疾风伴着骤雨,毫不怜惜地攫取花心的甜蜜,花心经受不住这样的冲刷,被闹得东倒西歪,无力地垂下身子。花瓣上挂着一颗颗晶莹的雨珠,分明就是女子喜悦的眼泪。
那一夜下了整晚的雨,寝殿里的声音一夜未歇,陆吾听到男人失控的低吼,也听到女子难耐的哭泣。
他身上每一块骨头都在疼,血也没停过,但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他听了一晚上壁角,惊恐地发现自己再也直不起来了。
天亮以后,折磨结束了,他的酷刑才刚刚开始。
芳洲从身子底下摸出一方白帕子,在看清上面的血迹后喜极而泣,魏无恙被她哭得心慌意乱,忍不住将她再次扑倒。
“腓腓,你知道的,我不在意这些,我只要你好好活着,陪我天长地久。”
“我知道,我知道,我全都知道。”芳洲边哭边笑,“可是,我就是忍不住高兴,你这么好,我就想把最好的自己给你,不管是心还是身子。”
魏无恙长叹一声,拥她入怀:“真是个傻子。”
芳洲从他怀里探出头,幽幽道:“既然他没有真的……,别杀他了,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嗯,都听你的。”
芳洲和魏无恙没有再出现,陆吾从敞开的窗子里看见身材高大的男人,将娇小的女子竖抱在怀里轻轻吻着,像吻着一件稀世珍宝,女子满脸红晕,胳膊圈在男子脖子上,被他轻轻一提,脚就悬空了。
他们一前一后坐在马背上,男人紧紧圈着女子的纤腰,豪情四溢。
“腓腓,原来夫妻敦伦竟是这般快活,能与你来上一回,死了也值。”
他突如其来的浑话令芳洲又羞又气,她转身去揪他的嘴。
美人娇羞,英雄折腰。
男子不管不顾地吻上女子的唇,将她压在马背上,佯怒威胁:“敢掐为夫,小心我在这里办了你。”
女子娇嗔:“你敢!”
男子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边地的风将他爽朗的笑声传出老远。
“我杀人都不怕,还有什么不敢的。”
他们就这样走了,没有回头看一眼。陆吾孤零零地靠在柱子上,觉得自己像被人遗弃的一只残犬。
对,他残了,再也做不回男人了。当年刘嫮给他的东西,又被她收回去了。
在太白山上,方圆曾跟他说,人没有三生,就算有,也早已旧事尽忘,前尘皆抛,物是人非了。
如今,他终于信了。
刘芳洲心硬如铁,她心中再也没有他。
第71章
魏无恙和芳洲走后没多久,一行人来到燕王宫。为首之人看到陆吾,狠狠皱了皱眉,命人将他从柱子上解下,又命随行医工替他检查伤情。
“逸侯,你这又是何苦?若是早些答应与我合作,也不至于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啊。”
陆吾扯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情之所钟,一往而深。都是我欠她的,早就该还了,她没杀我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男人滞了滞,复又问道:“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陆吾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窗外迎风摇曳的美人蕉,眸光透出眷念与不舍,嘴角泛起苦笑:“定襄怕是回不去了。”
事到如今,就算能回去,就算不惧魏无恙,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芳洲了。女人狠起来可真是狠呐,她的心比铁石还要硬,知道他在乎什么,她就一样样毁灭给他看,他像个跳梁小丑,在她面前无所遁形。
刘嫮当年离开燕国,曾笑着对他说:“阿吾,嬷嬷一直都不喜欢你,说你只是在利用我,我一点都不信。你可千万不能骗我,否则......”
后面的话他没听仔细听,也没有心思听,如今想起她当初的唇形,分明就是——
君若无情我便休!
呵呵,好一个君若无情我便休!她做不到的,刘芳洲全替她做到了。
丰京倒是一个去处,可是经历这件事以后,他眼前经常会不自觉地浮现出芳洲蔑视他的样子,他受不了那样的眼神,就像刘嫮在冷冷看着他一样。更何况,丰京是刘嫮的殒命之地,如今的他也没脸回去。
“那就跟我走吧,我部现在需要的就是你这样的人材,我封你为左谷蠡王,如何?”
陆吾面上并无喜悦之情,抬头看了男人一眼,轻轻道:“你倒是大方,四角大王说送就送,还是送给汉人,你就不怕被人非议?”
男人不甚在意地挥挥手,说出的话却是令陆吾心中一凛。
“他们愿意龟缩在漠北是他们的事,我的志向不止于此,总有一天,我要重新夺回王庭。”
他信誓旦旦的样子很像当初的刘炽,陆吾心中有了主意,缓缓从地上站起,朝男人伸出手。男人握住他的手,哈哈大笑,扶着他出门去。
陆吾就这样失踪了,除了燕王宫偏殿地上一大滩暗黑色血迹和满室狼藉证明他曾存在过,再无其他痕迹,他就像被风吹散的黄沙,天长日久,再也无人提及。
芳洲平安归来,最高兴的莫过于刘康了。短短两天功夫,尝尽人间至悲至喜,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他想都不敢想没有女儿的日子要怎么活下去,看见他们身影的那一刻,他激动得老泪纵横,就差给女婿下跪磕头了。
杀鸡宰羊,备下重宴,刘康亲自给魏无恙敬了三杯酒。
“贤婿啊贤婿,我这半生虽然郁郁不得志,但好歹当过几年储君,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除了大母,你是我在这世上最敬佩的人!”
魏无恙对他来说,不仅仅是女婿,更是恩人和忘年交。危难时,他出手相助;困苦中,他一路扶持;绝境里,他不离不弃。
大母曾说,人生实苦,所以她愿做一束光,为她爱的人送去温暖和光明。魏无恙之于他们父女二人又何尝不是如此,是他用勇猛和无畏劈开深渊,带他们脱离苦海。
说到动情处,刘康又落泪了,魏无恙也跟着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