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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冲元也呆了一下,才“哈哈哈哈”的长笑了一声,一把抱住王江宁喊道:“刚才咱们果然已经把门闩挪开了,这里就是一扇石门,你直接把石门给踹进去了!”
    王江宁有些不自在地挣开吕冲元,在梅檀的微弱烛光下仔细一看,才发现吕冲元说得没错,自己那一脚其实只是踹开了一座石门,而这石门后面本来是有一根铁门闩在抵着的,是因为他们先用“磁石”挪开了门闩,王江宁才用这一脚轻松打开了石门。
    吕冲元此刻已经踩着倒在地上的石门率先钻了进去。
    “这里有回旋而上的台阶!肯定是可以上去的!快来!”吕冲元兴奋的声音从石柱,不,现在应该说是石塔里面,传了出来。
    “冲元,你在前面拿蜡烛!”梅檀也立刻毫不犹豫地跟着钻了进去。
    “那,万一地道里有炸药怎么办?就这么不管了?”王江宁此刻已经感觉有些晕晕乎乎了,一路摸着才跟了过去。
    “如果都是tnt炸药的话,不会立即引爆,快点先出去再说。”梅檀此刻已经把蜡烛交给了最前面的吕冲元,在烛光的照射下王江宁只能勉强看清梅檀那高大的影子。
    一进到这石塔内部,王江宁才发现吕冲元说的“回旋台阶”是什么东西。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台阶,而是在石壁内部有一些砖头凸了出来,也就堪堪能放一只脚,回旋着通向顶部。而且这石塔外面是四四方方的,里面居然是圆柱形的,踩着这些砖石确实是能爬上去,但根本不知道上面有多高,而一旦在上面失足掉下来,必然会在塔底摔得非死即残。
    然而三人此刻也是毫无选择,只能小心翼翼地两脚踩着后面的石阶,两手扶着前面的石阶,用一种近乎于爬行的姿势往上攀爬着。
    “这上面又有石刻!”上面传来了吕冲元的声音。王江宁一抬头,只能勉强看到吕冲元一手抓着蜡烛,一手扶着石壁,比梅檀和王江宁爬得快多了。
    “这时候就别管这些了!”王江宁恨不得把吕冲元的嘴给堵上。此刻他已经爬得十分吃力了,脑袋昏昏沉沉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而那些石砖并不是十分规则,有的短有的长,还有的中间干脆断掉了,王江宁也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才能保证自己不掉下去。
    “集中精力,不要往下看,每次只动一只脚或者一只手。”梅檀在王江宁前面爬得就稳健得多,虽然速度不快,但是节奏始终很好。仿佛感觉出王江宁有点不支,梅檀在前面低声鼓励着王江宁。
    王江宁轻轻点了点头,想示意感谢一下梅檀,刚点了两下,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无论做什么动作梅檀都根本看不见,只得又把念头放到手脚上来。
    而吕冲元的嘴则根本就停不下来。
    “这里刻的好像是出殡的场面啊!啊这里还有字!‘永乐十九年春正月甲子朔,奉安五庙神主于太庙。御奉天殿受朝贺,大宴。甲戌,大祀天地于南郊。戊寅,大赦天下。癸巳,得建文皇帝讯,郑和复使西洋。冬下月丁丑,成祖文皇帝次凤阳,暗修龙陵,固龙脉。保洪图社稷,巩国祚延绵。龙脉?龙陵?这里难道埋着皇帝?”吕冲元的声音里透出了惊讶。
    “这里不可能埋着明朝皇帝。”王江宁这时候已经爬得相当高了,眼前这一片黑,若是失手失足掉下去必然摔得粉身碎骨,他也只得用答话来缓解自己的恐惧“朱元璋埋在南京城,其他的明朝皇帝都埋在北平。从来没听说在其他地方还埋着明朝皇帝的。”
    “不过凤阳确实是明朝龙兴之地,朱元璋的故乡。封建迷信说的龙脉,祖坟也是其中之一。”梅檀在中间也插嘴补充着。
    “哎大教授,别什么都是封建迷信,敬祖宗和信鬼神是两码事。你看这地方,这是寻常人能做出来的工程吗?若没有当时皇家的诏令,谁能在此地搞出这么大洞来。不过咱们这一路走来,也没看到什么皇陵之类的东西啊。哪有人在皇陵里面建高塔的?”吕冲元依然是嘴不停歇,毒气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到他,反而让他的思维更加跳跃了。
    “这上面还有!”还没等王江宁接话,吕冲元又叫了起来,“好像是一群人在挖山!啊这里又有字,我看看哈,写的是——永乐二十二年,夏四月戊申,皇太子监国。壬申夜,南京地震。秋七月庚辰,神龙陵寝成。征滁、和、徐三州丁壮至凤阳府,旋调御前侍卫运携青龙船灵次凤阳,以为龙眼,因赐名曰‘官厂’。官厂村!这里叫官厂村!根本不是什么盘虬村!”
    “官厂村?为什么叫官厂村?”王江宁疑惑。
    “郑和访问西洋时设立的临时贸易站就叫官厂。”梅檀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明朝,难怪了,难怪蓝村长至今还穿着明朝官服,难怪此地一直封闭着如同世外桃源一般,原来他们都是给明朝龙脉镇守的御前侍卫后代。”王江宁喃喃自语道,“教授,冲元,你们记不记得,康教授说那座登龙台的位置,是镇住了龙眼之处。冲元,你还说那附近的土也是熟土。再加上这下面这么多死人,还有蓝村长说的什么祭品。这一切,只怕都是有联系的吧?”
    “自然是有联系的。我早就计算过,以这个村子的人口,人口的自然增长速度,再加上他们的田地,是绝对不可能封闭几百年全都养得活的。除非不生孩子或者少生孩子。对了,蓝村长说的登龙节,是不是就是今天?”梅檀却说起了一件王江宁已经快遗忘的事情。
    “哎,先别管那些什么节,这龙脉龙陵,肯定藏着什么宝藏,你们说,艾梁他们来到这里,会不会就是为了打着龙陵宝藏的主意啊?”吕冲元此刻也放慢了脚步,等着还在下面的梅檀和王江宁。
    “很有可能,不然他不会如此折腾的。”王江宁感觉自己的手脚都变重了,每一步都比之前更加艰难。
    “你们俩这时候还想什么宝藏,不要忘了,我们是来救人的。”梅檀果断打断了二人对宝藏的讨论,口气也出人意料地重了很多。
    “呵呵,教授,你别怪我多嘴啊,你那个好朋友康教授,我是一直觉得他很可疑的,你说他这一路走来,他的所说所做,哪里像个化学教授?我看倒更像是个借着我们的由头来到此地的斥候呢。”吕冲元言语间也不客气起来了。
    “吕冲元你这话就过分了,大家都是同伴,要互相信任,要说可疑,你可比康教授可疑多了。”王江宁见梅檀一时语塞,主动帮着梅檀解了围。当然更主要的,还是他想借此机会,激得吕冲元说出些什么来,“你看,找到这村子入口的是你,带我们来祠堂的是你,在小室里选了这条路的也是你,最后咬定这石塔里面有通路的依然是你。就连打开石塔大门的方法,我想若不是提前知道,就算聪明如梅教授,也断然想不到是要靠磁石打开铁门闩的,更何况你居然还提前准备着这么大一块磁石。你自己身上有这么多疑点,可我和教授还是选择相信你,不是因为我们傻看不出来,而是因为我们当你是伙伴。话说到这份上,你还是不打算和我们解释解释吗。”王江宁这番疑问在心里翻来覆去不知道多少回了,这一下可算是一口气倾泻而出,而话一说完,他顿时又感觉头昏脑涨的情况更严重了,仿佛随时都会身子一歪掉下去。
    最上面的吕冲元好像是被他这番话给镇住了,半天都没有回音。
    第九十一章  火树银花
    “咱们都冷静一下。硫化汞蒸腾产生的汞蒸气会损害人的大脑,造成精神异常。我们现在都不是平时的自己了。眼下这个局面,一切都等出去再说。无论如何,梅某人当二位是至交,绝不会害了二位,我相信二位对我也是一样。”梅檀掩着口鼻,低声劝道。
    王江宁心中一震,现在的自己仿佛完全控制不住心中的躁动,根本没有了冷静思考的意识。也许这确实是中毒的迹象。
    “我不救你,你就死好多次了!就现在,我一人一脚也能给你俩踹下去。”吕冲元在最上面也怏怏地说道。
    “我也没说你会害我们,我这不觉得你总瞒着我们,不坦诚吗……”王江宁讪讪道。
    吕冲元突然停了下来,“我也不是有心隐瞒,只是这些事情乃我门派之事,与你们无关,所以我才没说。不过你们放心,真到了和你们有关的时候,我一定会说的。”
    王江宁无奈地笑了笑,“赶快爬吧,不然没摔死就要先失心疯被毒死了。”
    “你当我不想爬啊,这上面又有个岔路,你俩上来看看,我暂时不敢动。”吕冲元苦恼的声音飘下来。
    就这么小的塔里面居然还能有岔路?王江宁心中大疑,强行打起精神来努力向上继续爬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三人都爬到了吕冲元说的“岔路”的位置。爬到这里一看,王江宁顿时明白了胆大如吕冲元所说的“暂时不敢动”是什么意思。
    眼前是一个非常狭窄的分岔口,一侧似乎还是通往上面,但是不再是石砖搭的空隙台阶,而是实打实的石板做的通路,而且有一个不太明显的坡度。另一侧则是黑漆漆的一条通路,明显比旁边那个宽敞很多,但却似乎是往下的坡度,同样也是很不明显,同样也是用石板铺的非常严整。只是黑得厉害,吕冲元举着蜡烛往里面探了进去却根本什么都照不到。
    三人挤在这个狭小的岔路口看了半天,谁也不敢动。
    “这里好像是一个隔层。我们刚才爬上来的地方这塔都是中空的,到了这里好像就变成实心的了。”梅檀率先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按理说应该是往这个上坡的方向走。”吕冲元的声音也十分疑惑。
    “等等。”王江宁又仔细看了半天,突然灵光一现,“你们身上有没有什么用不着的东西?大一点,重一点的,方便滚动的。”
    “灵符太轻了吧?这个吧,我吃饭的碗。”吕冲元从背囊里掏出一个小瓷碗来。
    “前些天的报纸。我都卷成卷了。”梅檀则掏出几卷捆扎得整整齐齐的报纸来。
    王江宁抓过吕冲元的碗来,轻轻朝那个上坡坡度的通道扔了过去。只听一阵清脆无比的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吕冲元的碗倒是结实,撞到石板后也没有任何损坏,很快就顺着坡道滚了下来。
    但接下来的情况却出乎众人的意料,那碗并没有滚回王江宁他们所在的这个岔路口,而是径直顺着另一条往下的坡道滚了下去,消失在那一片黑色中。而叮叮当当撞击的声音也几乎在瞬间消失了。
    “怎么回事?我的碗呢?”吕冲元目瞪口呆地看着王江宁。
    “等等。仔细听。”王江宁示意吕冲元闭嘴。
    王江宁话音刚落,众人就听到脚下极远处传来一声清脆无比的撞击声。吕冲元的碗很显然在塔底摔了个粉碎。
    “这是一条弃物道。”王江宁满意地点了点头,见吕冲元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他又耐心解释道,“这通道的设计就是用来处理弃物的。东西从这里扔下来,不会经过我们所在的这个岔路口,”他用手比画了一下有上坡度的那条通道,“会从这里直接飞出塔外摔在外面。”又指了指碗消失的那条通道。
    “就是说这里是一个开窗?从上面扔下来的东西就从开窗直接飞出去了?”吕冲元顿时明白过来了。
    “不错。我们爬上来的这些石砖阶梯可能只是修缮用的,所以从上面掉下的东西根本不会拐弯进来掉进塔内,而是直接从这里飞出去了,幸亏你刚才没从这边走,这外面应该就是开窗,掉下去就粉身碎骨。顺着这里爬上去,应该就能出去了。”王江宁指了指那条下坡方向的通道。
    “可是,这是用来扔什么的?扔垃圾?”吕冲元对这种奇怪的设计依然是一头雾水。
    “你还不明白吗?”王江宁看他确实是没转过弯来,只得继续解释道,“下面那些死人,全都是从这里扔下去的。”
    吕冲元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片刻,才从怀里掏出几道灵符来,出手如电般贴在随手可及的墙壁上,嘴里面念念有词,似乎是在超度。
    王江宁也觉得心情沉重,但更是着急。事到如今,登龙节的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了。蓝村长他们那些似是而非的话现在也变得清晰起来,为什么抓了李错和鹿儿他们关在地牢,为什么对自己三人用监视的方式而不是直接下杀手,皆是为了登龙节。在蓝村长眼里,他们所有人或许都是登龙节的祭品。
    梅檀掏出怀表看了一眼,神情凝重,“快到十二点了,过了十二点就是四月十七(此处为阴历)了。四月十七是明成祖的生辰,结合刚刚看见的那些图,如果我推测不错,登龙节正式开始时间很可能是明成祖的出生时辰,只可惜我并不知道具体时间,所以我们只能赶紧。”
    吕冲元刚好做了个收势的动作,闻言一怔,再也不敢耽误,奋力往上爬去,边爬边解释道:“明史中没有记载朱棣的出生时辰,可是从朱棣姓名中的‘隶’字拆字可知,‘彐’为手,‘氺’为动物的尾巴,‘隶’本意为抓捕动物。捕兽意在取其肉,肉的五行为土,因其年月日没有本气土,故朱棣出生时辰可能是丑辰未戌的某一个。‘氺’有‘水’相,其时辰为土中藏水。皇帝身份至尊,拥有天下,应得天地之大局。结合前三种,只有巳酉丑才是大局,故其出生时辰极可能为癸丑时。”
    丑时,那不就是一点到三点!一时间三人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快一点,再快一点。
    盘虬村,登龙台。
    好像有人在唱歌。
    不,不是唱歌,是在说话,声音很大,但是一个字都听不懂。
    李错醒过来时的第一个感觉,是自己的头疼得厉害,简直像要爆炸一般。耳边还充斥着古怪的声音。
    此刻她依然睁不开眼。她很想睁开,但是从未感觉到自己的眼皮有如此的沉重,无论怎么努力都睁不开。
    要是这时候让王江宁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他肯定会笑死吧。
    慢慢地,李错混沌无比的脑袋清醒了过来。
    那些本来一个字都听不懂的声音,在她的脑子里逐渐成型。
    “额秃格捏……翁衮……伊纳昆达里……哈嘎、哈噶、哈噶……”
    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李错用尽最大的力气,终于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火光。非常刺眼的火光,她好不容易睁开的眼睛,又被眼前这些又刺眼又朦胧的火光刺激得闭上了。不过好在,现在再睁眼,没有之前那么吃力了。
    反复适应了多次,李错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下面是一座如同火树般壮观的巨大篝火。也许他们真的点燃了一棵树。火树剧烈地燃烧着,照亮了眼前的一切。周围全是身着盛装的人,李错从来不知道盘虬村居然有这么多人。如果王江宁等人此刻在此处,只怕忍不住在心里问候蓝村长,这就是他口中只有三四十户,一两百人的盘虬村?
    那些盛装的人有老有少,都围站在火树旁边,却不像李错曾经见识过的节日庆典。虽然离得很远,但李错能明显感觉到,那些人的表情都十分木讷,也没有任何举动,只是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
    等等,下面?
    李错愣愣地看了半天,突然意识到那些人和火树,都是在自己的脚底下。之前肯定是中了什么毒了。随着意识的逐渐恢复,李错这才回想起来,自己在昏倒之前最后记得的,是蓝村长带来的人向每一个牢房都扔了一卷燃烧着的藤蔓。自己当时已经感觉到不对了,拼命捂紧了口鼻,可还是无济于事。那些藤蔓冒出的烟越来越大,慢慢地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是身子感觉还是如同中邪了一般,连头都扭不动。
    耳边依然充斥着诡异的声音。李错现在已经能分辨出来,身后应该就有人在奏乐弹唱,击鼓而歌,只是音律节奏自己从来没听过,那又说又唱之人的声音也十分难以分辨。吵得脑袋简直要爆炸一般。
    李错用眼睛的余光努力观察着。自己是在一座高台的边缘上。若是再往前走一步,自己肯定就会掉下去了。而这个高度,除了摔成肉泥,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然而根本不会掉下去。自己此刻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不,应该不是太师椅,这张椅子比太师椅大得多,至少头后面还能感觉到碰着椅背。
    这是逃跑的好机会。
    李错闭上眼,用尽浑身仅存的力气深深吸了一口气。脑袋又清醒了不少。她试着动了动手和脚,一阵钝痛从手腕脚踝处传来,李错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的两只手都被人用很细的铜环固定在了太师椅的扶手上。不用说,两条腿肯定也是一样的。逐渐恢复过来的痛感让李错意识到了逃跑基本上绝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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