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靖靖拍了拍纪尧的肩膀,忍住笑:“皇上,您可还真是,不堪其扰哪。”说完就再也憋不住了,跟周莉一起笑作一团。
纪尧看着自己无法发送的消息。打脸它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半个小时之后。
嫌疑人周林坐在椅子上,表情看起来有点疲惫,掺着愤怒,偶尔拿手擦下眼泪,表达自己对死去父亲的感情。
“说了不是我杀的,你们不去抓凶手还我父亲一个公道,在这浪费时间。”
加起来已经审了两个小时了,他反反复复都是这两句话,其他一句有价值的都问不出来。
纪尧推门进来,扔给周林一根烟,探过身帮他点上。
周林吸了口烟,对刚才的警官说道:“你看看人,学着点。”
警官站起来:“纪队。”
纪尧点头道:“行,你先出去吧。”说完拿起桌上的审讯记录看了看。
等嫌疑人抽完一支烟,纪尧才说道:“再来一根?”他态度看起漫不经心,一双眼睛却如一把利剑,不放过嫌疑人任何细微的表情和肢体动作。
周林疲惫道:“不用。”
纪尧坐下来,将烟盒和打火机往周林那边一推:“行,自个儿随意吧。”说完他就出去了。
纪尧出来对负责守卫的人说道:“先晾他两个小时,不给水喝。”
两个小时之后,纪尧再次进入审讯室,周林的精神状态明显比刚才还要差,桌上的烟也已经全被他抽完了,烟头扔了一地,喉咙又干又涩。
纪尧坐下来:“不好意思,刚才去忙了,他们没有苛待你吧?”说完递了杯水过去,宛如一个救世主。
周林三两口喝完一大杯水。
纪尧:“那老头死了,房子就是你的了,将来是想卖了还是出租?”
稍微放下警惕心的嫌疑人想都没想:“卖了。”说完才想起来这里是审讯室,后悔地想要闭嘴。
纪尧好似没有察觉似地说道:“哦,我家是做房地产生意的,我帮你估了下,那套房子起码能卖两百万。”
周林没说话,眼神却闪着贪婪的光,那是悲伤所难以掩盖的。
纪尧有点遗憾地说道:“可惜,辛辛苦苦杀的人,遭受着弑父带来的良心道义的谴责,这钱却没命花了。”
周林像是一只被戳中痛点的野兽,终于在听见弑父两个字之后爆发了。他抬起手来,重重砸在桌子上,近乎嘶吼地说道:“我没有杀他。”
他稍微平静了一下,低头说道:“昨晚我们确实发生过争执。我做生意失败,欠了高利贷一百多万,不还钱就得还命。他见死不救,死活不肯卖房子,就是想看着我死。”
纪尧看着他:“昨晚八点半到九点之间,你在哪?哦,对了,你之前提供的不在场证明人就在隔壁审讯室,因为偷车。”
周林不信:“不可能这么快就被抓。”
纪尧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偷的车?”
周林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没说话。
纪尧笑了笑:“我来告诉你吧,那家伙把自己的身份证落在人家的停车位上了。”
周林吃了一惊,显然不信世界上会有这么笨的贼。
纪尧:“还真就是。”他话锋一转,“你那朋友已经交代了,你是同伙。杀人罪和偷窃罪,你选哪个?”
周林梗着脖子:“我没杀人,也没偷车。我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承认,你们警方就会诈人。”
这种死到临头还嘴硬的,纪尧见得多了。
这时,赵靖靖走进,在纪尧耳边说了句话。
纪尧看着周林,笑了笑,还真被他给诈对了,那蠢贼已经招认,周林是盗车同伙。
他看了一眼周林,转身对后面的小警员说道:“暂时先把他转过去,配合一下二队的工作。”
走到审讯室门口,纪尧停下脚步,转头对周林说了最后一句话:“昨晚七点四十分,你前脚刚离开,你父亲打了他人生中最后一个电话,他打给一家房产中介公司,说要卖房子,救儿子的命。”
周林呆呆坐在椅子上,不知道是回忆到了什么,突然号嚎大哭了起来。
不管生前父子俩关系如何,他最终是没有父亲了。
纪尧回到办公室,有气无力地躺在椅背上,叼着一瓶香蕉牛奶续命。
所有的线索到这又都断了。纪尧想,或许他们的侦查方向,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丽竹苑、周通、鱼汤、解剖,这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狡猾的凶手或许他们已经见过,就在某次的问询中,又或许根本就没出现过。
但不管是谁,只要犯了罪,就一定会留下线索。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犯罪。
眼看着到了下班时间,纪尧决定重新去一趟案发现场。
顺便还能送美人回家。
纪尧到法医室门口,敲了敲门,扒着门框边上,探着头进来,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同志,我看今天天气不错,送你回家可好?”
韩惜转头看了一眼,朱涵已经走了,病理法医办公室就剩她一个人,那人应该是在跟她说话。
“不用了,谢谢。”韩惜说完,抬头看了他一眼,“今天不用相亲吗?”
她这才第二天上班,就已经被迫听了不少这位大队长的血泪相亲史。
从她们病理科到隔壁几个科室,有人的地方,就有这位传奇人物的八卦。
纪尧一脸茫然,什么相亲,谁相亲了,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他举止神情恰到好处,装得一手好纯良。
第6章
最后纪尧也没能得偿所愿得英雄送美人回家。
他出去接了个电话的功夫,再回来的时候,法医办公室已经没有人了。只好叫上赵靖靖,一同往丽竹苑去。
快到地方的时候,赵靖靖突然接到家里的电话,他奶奶摔了一跤,现在在医院,情况不太好,让他赶紧过去。
下班时间,加上重回现场也不是太紧要的事,纪尧将车子停在路边,对赵靖靖说道:“自己打车去医院,我先去现场转转。”
警察办案的时候,所有问询和搜集的证据,要至少两个人在场才行,单独行动获取的证据是没有法律效力的。
纪尧只能当自己去窜了个门,说不定能获取点什么灵感,找出新的侦查方向。
晚高峰堵得很,十几分钟才挪个几米。
韩惜是乘地铁回去的,她从地铁口出来,往小区门口走去。
门口墙上的平安小区示范牌已经被摘下来了,原本挂牌子的地方明显比旁边的墙面干净,显出砖块大小的浅色方形,看起来空荡荡的。
小区保安小周已经换好了制服,站在门口值班。看见韩惜,微微笑了一下,没说话。那笑容很勉强,不难看出只是为了礼貌,他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以往的时候,性格活泼的小保安总会热情地打个招呼,叫一声,“韩小姐。”
韩惜走进小区,经过保安室门口的时候,往里面看了一眼。
桌边上放着一个饼干盒子,这个盒子韩惜很熟,肖瑜每回做完饼干,都喜欢用这种盒子装来送人。韩惜家里已经攒了一堆了。
根据市局的资料来看,肖瑜跳楼自杀那天,楼顶天台上,小周是最后一个跟她接触的人。有人拍了照片和视频,小保安边哭边劝,让她不要想不开,不要死。
最后肖瑜含着眼泪,纵身一跃,小保安抓了个空。就这样,活人与死人被一个不可跨越的空间隔开了。
韩惜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18号201室,死者周通被杀现场。
门被警察封了,她拿着自己的工作牌,叫物业开了门。
现场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原本放着尸体的澡盆里的水已经有点浑浊发臭了,地上的血迹完全干涸,血腥味没那么浓烈了。
纪尧终于从晚高峰杀出一条血路赶到的时候,看见死者家的门是虚掩的。
案件告破之前,没有警方的允许,现场是不许人随便进来的。会不会是凶手回来了?
纪尧提高警惕,从门缝往里看。
韩惜听见有人踩着楼梯哼着歌上来,临近了却又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她往迅速往门口看去。
纪尧推门进来,笑了笑:“好巧,还真是有缘啊。”
韩惜看见是他,竟然松了一口气。
怎么会突然对这个人感到放心,她感觉到自己内心的变化,不禁拧了下眉。
纪尧绕开地上的血迹走过来,挑眉道:“怎么一看见我就皱眉?”他声音低沉带着磁性,不知是有意撩,还是无形中暴露了骨子里的骚气。
韩惜看了他一眼,往后退了两步:“你怎么来了?”
纪尧环视了一下现场:“看看能不能找出新的线索。”
韩惜点了下头,两人各自行动了起来。
韩惜工作的时候,除了必要的初步推测和汇报,一般都是沉默的。她是个讲求证据的人,很少直接讲出自己的猜测。
纪尧作为刑警,恰好与法医相反,他们需要在有限的证据中设想出无限的可能,再一一排查这些可能性,还原事件真相。
纪尧走到阳台窗边,往楼下看了看说道:“爬阳台进来的这位身高一米六,物证给的勒痕检测告显示,用腰带勒死死者的凶手身高在一米八左右,比一米七的死者高大得多,因此不排除团伙作案的可能性。也有可能这两人互不认识,是两拨人。”
“这老头究竟是得罪什么人了?”
韩惜走过来,一边听着纪尧的分析,一边仔细观察阳台周围的痕迹。
纪尧继续道:“死者性格外向,喜欢看热闹,没与人发生过什么大矛盾,小摩擦倒时常有,近三个月以来跟死者产生过纠纷的邻居已经调查过,没有疑点。”
他沉思了一下:“大矛盾没有,小摩擦不断。”这种人其实挺不招人喜欢的,近几年因为几句口角引发的凶杀案不少。
凶手或许并不是与死者相熟的人,不一定是因为什么大的恩怨。
韩惜蹲下来,看见翻倒的花盆旁边有一粒绿豆大小的物品,可能是动物或人类粪便。
昨晚出现场的时候,这个花盆还没倒,极有可能是之后被风吹倒的,这才将花叶掩盖的东西暴露出来。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这粒东西什么都不是,什么也证明不了。
法医的职业准则之一就是,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可能性证据,韩惜小心搜集起来,放进证物袋,打算带回市局化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