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室内打着冷空调。
空气里还有浓烈的味道。
汤子期已经缓过来了,遮着脸躺在沙发里。底下的沙发都被她弄脏了,湿漉漉一片。这沙发布艺的,恐怕都渗透到里面了。
想到这里,她的脸更红了。
真是太乱了!
怎么会在客厅就……
俞北平回来,手里拿着一方温热的毛巾,低头就要给她擦拭。
她忙夺过来:“我自己来。”
他点点头,披了衣服到阳台上抽了根烟。这时有电话上来,俞北平把烟交到另一只手,打开,发现是闫峰打来的。
“喂——”
第057章 告白
电话里说不清楚, 俞北平亲自去见了闫峰。
“指纹、鞋印……这些都排查过了, 几乎一无所获。不过,检验科的同事在车垫里提取到了了一种特殊的物质。”
闫峰觉得,俞北平有很多事情都瞒着他;不,也不能算瞒着, 谁还没有秘密?
可他直觉觉得,俞北平的“秘密”,应该和这个案子有或多或少的关系。
“什么?”俞北平也直接。
闫峰道:“基岩。”
“基岩?”俞北平只略略一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土壤是由很多成分组成的, 从上往下分别为有机层、淋溶层、淀积层、母质层和基岩层。而基岩, 在地下很深的地方才能看到,一般地表是不可能出现的。
回去后,路上他还接到了汤子期的电话。
“回来没?”
“还在路上,你自己睡吧。”他把车靠到路边,点了根烟。
闫峰跟他说, 他们已经去李教授的家里和他平常活动的场所搜查过很多次, 都没有发现类似的基岩物质。且那东西是在副驾座的车垫边缘处提取到的,那就说明,那些东西是凶手留下的。
一个人在路上呆了会儿,回到家里已经是深夜了。
“还没睡?”俞北平看到了躺在沙发里看电视的汤子期,明明两只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还在勉力撑着。
看到他,她马上满血复活,蹦蹦跳跳跑了过来。
俞北平把她抱了个蛮荒,在她肉呼呼的小屁股上拍了一把。
“说了别拍我屁股了?你怎么总这样!”
“手感好。”他的指尖点在她的鼻尖上, 笑得挺没诚意。
累的狠了,她也放弃了抗议,攀在他肩头打了个哈欠。
俞北平把她抱上楼,又给她放洗澡时,就听见她在床上打着哈欠说:“后天我要和陈珞去趟南丰,参加一个地质考察活动。”
俞北平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扔了毛巾跑出来。
“怎么了?”汤子期不明就里,愣愣瞧着他。
俞北平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心平气和:“没什么,就是不放心你。对了,怎么想到要去参加什么地质考察活动?”
“有个学长是搞这个的,经常要去野外勘探地形。陈珞和他老朋友,这次那边发现一个巨型岩洞,她挺有兴趣的,来回好久了,顺带带我去长长见识。”汤子期惆怅地说,“懒,真不想去啊。而且,岩洞有什么好看的?还要爬山,在山里风餐露宿好几天。”
“别去了。”俞北平拉她坐起来,握着她的肩膀郑重地说,“最近都别跟陈珞联系了。”
汤子期愕然,拿手要去贴他的额头。
俞北平把她不安分的手捉住:“我说正经的,我怀疑她是杀死邱占梅和李教授的凶手。”
……
隔日,勘验终于结束,检验科的同事通知李教授的家人领回了遗体。葬礼那天,汤子期和俞北平也去了,站在末尾的地方。
老房子,是间四合院瓦房,里里外外挤了不少人,随着哀乐啜泣,纷纷上前致礼送别,明明是闹哄哄的,却也乱中有序。
汤子期站在最远处的地方看着人来人往,耳边鼓乐不断,心里却莫名感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好像眼前这些都是假象,视野里变成了黑白一片。
人的一生,就这么短暂。
这么无常。
不久前还在跟他们说笑的人,转眼间就躺在了冰冷的棺椁里,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
“想什么呢?”俞北平抓住她冰冷的手,低头帮她整了整胸口的礼花。
汤子期摇摇头。
“是不是累了?”他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问。
“没。”她强笑。
棺椁走了,随行的都是李教授的近亲,得去公墓,剩下的一帮人去了后堂,随便找了位置坐。
俞北平给她倒了碗糖水:“没别的,将就喝吧。”
她双手捧过来,心不在焉地抿了口,有气无力:“谢谢首长。”
他拍她脑袋:“说什么呢?谢什么谢,还首长?下次再这样小心我打你屁股。”
汤子期哼一声,也没跟他杠。
没那心情。
中午吃了顿饭,下午又陪着守了会儿,两人才跟着李教授的夫人回到住处。
地方之前来过,也算熟门熟路。李夫人给他们倒来了茶,俞北平却从沙发里起身,摆手拒了:“不必了,谢谢,您能带我们去李教授的房间书房看看吗?”
这是来之前就说过的,李夫人也没异议,点点头,上了楼梯。
二人连忙跟上。
书房和主卧相邻,面积是主卧的一半,一面是书柜,一面是置物架,朝西是观景的落地窗,采光很好。
“随便看吧。”李夫人跟他们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看得出来,她的精神不大好。
汤子期担忧地扯扯他的衣角:“师母的状态不大好。”
俞北平不答反问:“你相伴了几十年的老伴去了,还是被人谋杀,你的心情会好吗?”
“呸呸呸!你怎么咒你自己死啊!”她狠狠瞪了他一眼。
俞北平忍不住一笑,低头翻看手里的书籍。
看完一本,他又把书放回原位,然后继续翻找别的。汤子期不明白,踯躅道:“你找什么啊?”
“别说话。”
汤子期扁扁嘴,去了旁边,学着他的样子装模作样找起来。心里,却一头雾水。
俞北平做事很认真,投入后,基本就不会□□了,她在一旁连着看了他好几次,他压根没理她。
汤子期气馁,想戳戳他,又怕打搅到他,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约莫一个多小时候,他停了下来,目光定在手里的书页上。
汤子期循着他的目光低头望去,那是一本国学常识的字典,最后那版。书倒是普通,他翻到的这一页却有些寻常。
因为,书页里夹了一张泛黄的报纸,似乎有些年月了。
报纸被剪成了长方形,只有半个手掌大小,上面印着:
“……2014年12月24日早,周某带其雇工李某、朱某、柳某等人驾驶“鹿海平号37450”渔船从鹿江市西南港出海捕鱼……当天下午5点45分被西南省鹿江武警边防总队第一支队捕获,缴获非法原生药物……”
俞北平盯着这一片报纸,眉心微蹙,足有老半晌。
汤子期小声问:“怎么了?”
他把报纸拿在手里,把书放了回去,也没回答她,拉了她重返一楼。
李夫人有些诧异:“看完了?”
俞北平点点头,把这张报纸放到桌面上,摊平了给她看。他指着上面的这则新闻,神色非常严肃:“我想请问您一些事情。”
李夫人只瞄了一眼那报纸,神情就不大自在,可还是点头:“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俞北平到底还是担心她有所隐瞒,迟疑了一下,道:“我可能已经知道,李教授为什么会被谋杀了。不过,我还需要作一些求证。所以,我希望您能认真回答我接下来的问题。”
人只有在关乎自身利益时,才会真正紧张起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俞北平太清楚这点了。
李夫人说:“这报纸是四年前的了,这新闻,当时闹得也很大,不过影响不好,上面很快就压了下去,所以外面知道的人不多。被查获的这伙人是周良领队,其余的,我记得还有李菲、朱英彤、柳高……都是丰汇集团的员工。周良和我家老头子是远亲,这事儿不光彩,我们当然也不会去外面乱说。”
“亲戚?”
“嗯,远亲。他给丰汇集团代理运货,好像,还自己创立了一家医药公司,专门倒卖药材、走私。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不,给抓了,判得很重,听说前两年死在监狱里了。”
俞北平思忖了会儿,又问了几个问题,带着汤子期告辞离开。
之前也想过这案子牵扯很广,不过还是出乎了他的预料。
……
俞北平是个心思很深的人,虽然他从不过问杨述这几年在鹿江和国外的往事,其实早就暗暗关注着。
表面上,一切看起来很正常。
可就是这种正常,看他感觉不大正常。
杨述当初失踪后,被申科集团的幕后老板连行书收养,自小跟在这位养父身边,接受最好的教育,从医学出道,渐渐开辟出自己的一方天地。
乍然一看,简直是优秀生的模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