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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瑞儿也是!”
    陈锦叫他二人起来,才道:“我自然待你们如我的亲人一般,你们有什么难处只管告诉我,但凡我能作主的,都不会让你们吃了亏去。只是眼睛给糊了这话以后可不许说了,被有心人拿捏住可不好。”音夏瑞儿连忙应是。
    “至于这一生,我只求个平安喜乐,旁的都不在意了。”
    陈锦将目光自音夏瑞儿脸上移至半开的窗边,外面雪已停了,满目皓白,屋顶廊廓树枝上全都是是白莹莹的雪。雪这种事物,生来便是圣洁的,无奈落于尘土中,终要被作低轻贱。重活一回,她不愿再做这看似高洁实则轻贱之物。
    “姑娘……”音夏见她一脸灰败之色,想出声劝慰两句,想想还是作罢。
    姑娘终究只是个小姑娘,这次骤然遭逢此变,心绪不平是难免的,待好好睡上一觉,再把伤给养好了,心病自然就除了。
    音夏服侍陈锦躺下,又往火盆里添了炭,这才带着瑞儿出去,也不敢走远,只呆在门口,怕陈锦随时叫唤。
    陈锦这一觉直睡到晌午。
    音夏拿了小桌子架在床上,铺了饭食后,便跟瑞儿两个立在床边伺候。
    陈锦看那桌子虽小,却满满当当铺了一桌子的碗碟,都是些清淡易消的食物。陈锦十指俱伤,想要自己提筷吃东西是不大可能了,音夏拿了银筷服侍她,边道:“府里除了老太太和夫人处有小厨房,其他地方的吃食都是大厨房一起做了送来的,这两日姑娘有伤,我便自作主张去求了夫人,如今咱们院儿里也有小厨房了,以后姑娘想吃什么,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吃上。”
    陈锦望着她,懂得借势,是个聪明丫头。
    先前陈锦那一眼让音夏还心有余悸,此刻又给吓得差点跪下。
    陈锦见她脸色,微微一笑,放缓了神情,“不用紧张,你做得很好。”说罢让瑞儿去取自己的手饰盒来,从中挑拣了一对翡翠滴珠耳环和银凤镂花长簪分别赠予二人,音夏和瑞儿却跪下,音夏说:“音夏服侍姑娘是音夏的本分,管事每月定时发银钱给音夏,所以竟夏不能收姑娘的东西。”
    “瑞儿也是!”
    “我给你们东西,是因为我欢喜,你们就收着吧。这些东西我有很多,平时也戴不过来。再说了,这东西生来就是要佩戴于身才有其价值,否则再漂亮再珠光宝器,若是压于箱底,又有何意义。”陈锦说的是这些死物,可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前世的陈锦美得不可方物,而一旦与元修的帝位有了交错威胁,仍然是毒酒一杯了事。
    所以,这世间的一切大多都是假的,假假真真,不过是人自己分不清楚罢了。
    闻言,音夏和瑞儿方接了东西揣进怀里。
    正文 第四章陈茵
    第二日,钟大夫带着小童来换过药,音夏刚送走,回来说大姑娘的马车已进仪门了,先往老太太和夫人那边去。
    瑞儿拿了个大红纹绣靠枕给陈锦垫在背后,随后立在一旁。
    陈锦问音夏:“姐夫丧期未过,她怎么回来了?”
    “不知道,我见大姑娘只带了绿笼并一个车夫,先去给老太太和夫人请安,估计请了安就过来咱们这儿了。”音夏答道。
    陈锦嗯了一声,说:“等下姐姐来了,你们只说我这伤不碍事,姐姐新婚丧夫定是悲痛至极的,别说些有的没的徒添伤心。”
    音夏和瑞儿应下了,只觉得姑娘虽性子跟从前有些不同外,还是一样的和善的。瑞儿嘻嘻笑道:“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绝对不多说一个字的。”
    陈锦看向音夏,音夏也正看着她。
    眼神一交会,音夏突然明白了什么,无意识地咬了下嘴唇,然后点头应下了。
    陈家香火延续至今,统共两房,大老爷陈知悬育有一子二女,二老爷陈知川即陈锦的父亲育有两女无子,阖府上下人丁不算兴旺,即使两位老爷姬妾不少,但这些年来也未替其添上一子半女。
    陈茵是二房嫡长女,自小跟着先生读书习字,到了适婚年龄,上门提亲者众,最后陈茵自己挑了个喜欢的,便是城中做酒楼生意的霍家长公子,二人年龄相当,郎才女貌,可谓天造地设。
    陈茵出嫁时,十里红妆美娇娘,高头俊马俏儿郎,人生最如意不过如此。
    谁料新婚燕尔,霍钟来岳父家吃酒,倒把命给吃没了。城中众人茶余饭后都在议论,说这案子跌宕起伏峰回路转,简直比看大戏还精彩。
    陈锦这些天一直在养伤,音夏又交代过外头的闲言碎语统统不准告诉姑娘一句,所以倒没听着什么。
    而陈茵就不同了,死的是她夫婿,衙吏最初拿的人犯是她亲妹妹,现在凶手虽是抓到了,但身为案情的关键人物,她到底无法真正的置身事外,以至于这些天她吃不好睡不好。公婆虽然表面上不说,但心里八成觉得她克夫,这些天对她的态度自然不同以往那般热切了。下人们表面上恭敬,说不定内心也正咒她早些去陪霍钟呢。
    陈茵和陈夫人并排从抄手游廊走过,两人后面跟着两个丫头并两个嬷嬷。
    碎雪铺就的花园里,一片残枝枯叶间,几朵红梅傲然挺立,陈茵看着看着,眼眶又湿了。
    陈夫人见女儿才出嫁短短数月,自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宝贝竟削瘦得快脱了形,陈夫人心子一疼,拉了陈茵的手道:“茵儿,如今真凶抓到了,你妹妹也救回来了,从前的种种咱们都别再想,咱们要想的是以后,钟家的以后,你的以后。”
    陈茵拭干泪,方道:“阿娘,我现在真后悔当初没有听您的。如今霍钟给毒死了,女儿在霍家也待不长久了,以后我要怎么办?阿娘,您救救我。”说罢扑到陈夫人怀里,痛哭起来。
    陈夫人出自书香门第,当年与陈知川的这门婚事,是陈知川高攀了,陈知川自知如此,待她一向很好,夫妻两个恩爱了几十年,在内院里的事,向来是她说了算的,陈夫人当下便道:“茵儿莫哭,凡事有阿爹阿娘替你作主,若那霍家因霍钟之死牵怒于你,和离倒也罢了,只是一样你得记住,咱们陈家的女儿容不得别人轻践!”
    陈茵刚刚止住的泪眼看又要夺眶而出,陈夫人忙又劝了数句,才稍稍收了些。
    两人到了陈锦居住的小院,音夏已经在院门口等着了,音夏朝二人见了礼后这才迎着进了屋。
    屋里火盆烧得旺,陈夫人还是觉着不够,吩咐下人再搬两盆进来。
    陈夫人走到床边,先是看了看陈锦的双手,最近钟大夫日日来换药,血已经不会渗到布条外面来了,看伤势比前段时间要好许多,陈夫人心里舒了口气,抬手摸了摸陈锦的脸,“囡囡,晚上可疼得睡不着?”
    眼前的妇人因保养得宜,看着还很年轻,细嫩光滑的手指从陈锦脸上抚过时,让人莫名生出亲近之感。
    前世她年少便离了家,家里姐妹兄弟众多,阿爹阿娘对她并未有太多关注,以至于到死,她都想不起阿爹阿娘的模样。
    陈锦对上她满怀关切的眼睛,心里一动,竟想落泪,“阿娘不用担心,最近这伤好多了,夜里很少疼醒的。”
    陈夫人爱怜的摸摸陈锦的头,眼里浮起一层水光,半分怜惜半分感叹,“囡囡受苦了,那日衙吏来拿人,阿娘该拼了这条命也要保下你的,只是咱们一门商户,实在斗不过官府,阿娘愧对你。”说着潄潄流下泪来,陈锦和陈茵忙劝了,这才止住。
    陈夫人是真心疼爱这个二女儿,陈锦看得出来,因为真心,亦有几分愧疚,人家好端端地女儿被她一个旁人平白占了身体,如今神魂不知飘到了哪里,自己却在这里享了原主该有的疼爱,陈锦心里默默叹一声气,一时竟有些无法面对陈夫人。
    “阿娘别多想,”默了默,陈锦说道:“阿娘想得对,咱们从商的没有与官斗的资本,那日阿娘若是抵死护我,倒没的遭了别人口舌,以为咱们真是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所以害怕。害了姐夫的凶手现已捉拿归案,我也只是伤了手指并无性命之忧,这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我说得对吗?姐姐。”
    陈茵正不错眼的看着陈锦,自看得出神,被陈锦这句姐姐叫得一怔,然后才回过神来笑道:“妹妹这趟灾祸都是因姐姐而起,只望妹妹别怪我才是。”
    陈锦看她一眼,又望向床边坐着的陈夫人,说道:“我们是自家姐妹,此事事出有因,怎么能怪到姐姐头上,况且姐姐新婚丧夫,想来在钟家的日子也是不好过的。不知姐姐今后有何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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