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定地看着无忧,一字一句道:“你扛了这件事,但又不肯将事件真实始末相告,无忧,你到底在保护谁?”
“是我做的。”无忧长抽口气,低沉地道:“我们谁都没有说谎,我也没有要保护的人。”
“上官烨到底在逼你招供什么?”
“他要我将这件事推在岑皇头上,然后他以此为名义打岑皇的脸,赢得诸国支持,对岑国用兵,凭我这一纸供状他便可以置岑国于孤立无援的境地,取得先机。”
“那你们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已的脚?看来你是想将罪过全部揽在一个人身上了,”楚璃遗憾地叹道,不知该为他的大义鼓掌,还是笑他的幼稚可笑,“无忧,你还想做一次救世主么?以为你将这事扛了,这笔账便只会针对你个人,而不会牵连到岑皇,甚至你一国的子民?”
无忧疲惫道:“是我个人的事,上官烨真要将事情牵扯到两国矛盾,那是出于他个人的私心,只要我不说是受岑皇指使,我不写供状,他便没有出师之名,即便我犯下再大的罪,那也是我个人的事,上官烨和岑皇将我千刀万剐都好,罪不及岑国,不及无辜子民。”
楚璃眯起眼睛,费解道:“所以真相是?”
无忧笑了笑:“我该说的都说了,你不必再套我的话。”
看看眼前狼狈却依旧高傲的无忧公子,再想到他不久后必死的结局,楚璃百感交集,不禁想起他曾意气风发的翩翩模样。
时光像一块轮盘,一面天堂一面地狱,水火交融还掺着半悲半喜,她一度以为自已一定能改变什么,现在发现她除了自已,什么也改变不了。
她梗顿着不知如何应对,失望地往后退开三步,她退的极慢,仿佛这一退,她便再也不会进前半步,仿佛中间让开的那段距离,便是绝路,。
“如果你非要如此,我帮不了你,我们好歹相识一场,我怜过你,恨过你,哪怕你犯下如此弥天大罪我亦在护你。可眼下的路是你自已选择,没人救得了你。”
无忧眼睁睁看着她越退越远,好些次想开口挽留,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今晚算是我们的最后一面吧,永别了无忧。”她说的出奇平静,平静到连自已都惊讶到。
无忧面无表情地直视,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突然崩塌了,他哽咽地欲言又止,怕声音出卖了他的脆弱而不敢开口。
待退至牢门前,撞在铁栅栏,楚璃才恍过神来。
然后她毅然转身,不再回头。
如果早知他逃不过死局,云崖下为何还要有人救命,让他死有多难?
兜了一圈不过是命运的无情捉弄,历经痛苦,再让他以最卑微的方式死去!
生又何必!
正文 191:调包
他想死,那便让他去死!
楚璃大步离开狱室,狠狠擦去眼泪。
她的脚步声很快消失,无忧的心也彻底地空了。这些年,楚璃是他活着的一个动力,在他绝望时,楚璃一度是他唯一的支撑,如今连楚璃也要离他而去了。
空洞的眸子直盯盯地看着牢门方向,卑微地幻想着她方才来过的身影。
眼下的路是你自已选择,没人救得了你……
楚璃话的话在耳边回荡,每个字都那样清晰。
一个画面从他脑海中浮现。
在来往大盛的路上,他的养父卫安曾和他说过一句话。
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天下万物皆为蝼蚁。天子以天地为局,天地之间,都是棋子罢了,当然,也都可能成为他的弃子。
“父亲的意思是?”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卫安缕着他的山羊胡,深不可测道:“只是想提醒你,若有一天棋子变成了弃子,你也不用难过,都是定数……”
这些话在当时听来并无不妥,只是一个长辈对于一个没有见识的晚辈忠告。
然而,进入上州的第一晚,使团中便有大量人员死亡,而且是死于中毒,这让无忧怎么能不想起卫安?
卫安其实是个用毒高手。
岑国派进大盛的人当中,没有凡夫俗子。
陈娘,被害死的陈娘之女,被追杀的陈娘之子,到中毒而亡的那三十四名岑国子民,都是卫安的杰作。
他的目的在哪,不言而喻。
他将事件全部揽在自已身上,或许并不能改变岑国与大盛交恶的结果,好歹他做了所有能做的事,其余的听天由命吧。
大概是保心丸在起作用,无忧虚弱又疲惫的身体开始有所缓解。
“这是太医院的张太医不认识?”牢外一个声音傲睨道,“我们奉公主殿下之命,前来给无忧治伤,你们也不想这重犯因刑伤而死吧。”
狱吏支支吾吾,“这个……”
“这这那那什么!”那人拔高音量喝道:“公主的命令你敢违抗,我看你是找死!”
“小人不敢,不敢,”狱吏犹豫片刻后无奈回应:“几位请,请。”
声音落后不久,牢门再次打开。
两名侍卫模样的人,带着一名提着药箱、眉目低垂的太医进门。
侍卫们七手八脚将无忧身上的绳索解开,无忧偶然间抬头看向太医,意外看见那太医眼中闪过一道狡黠的光……
同夜,一队百数在士兵踏破月夜,向好再来客栈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