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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把刀捡回来, 继续追!”
    卢斯本来说的是捡回来自己的朴刀,可是众人都赶紧去找那几把小匕首了,无奈匕首处于爆炸中心,都已经被炸得变了形。倒是朴刀大多完好——也亏得这些兵刃被炸飞的时候没伤着人。
    找刀的时候,卢斯还命令众人随手捡几块碎石揣在怀里。他们没匕首,就算是有,这扔刀的功夫也不是一时三刻能练出来了的,不如扔石头,多少都有几分准头。
    就是有两个靠着近的,耳朵给震出血来了,头也都有些晕乎乎的,卢斯又点了两个看着就脸嫩的年轻人,留下照顾他们。
    其余人就继续硬着头皮,战战兢兢的追,却又不敢慢下速度。幸亏再追上去的时候,瞧见了拿着弓箭的御林军。
    但那群凶徒也学聪明了,他们换上了太监或御林军的衣裳,四散开来,一旦混进人数超过五个以上的人群,就猛地拉动炸药包!甚至有人装作伤者,一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口申口今,一旦有人过去帮忙救人,就是轰隆一声……也不是所有的凶徒都拿命换命,这些人竟然连地雷都折腾出来了!
    这种种的一切,卢斯是都经历过了,突然边上的自己人被炸得血肉模糊。好心过去救人的手下眨眼就变成了一堆碎肉。前头刚跟他说过话的御林军将领转过身就别炸上了天。
    冷兵器的战场他是经历过了,如今热武器的战场是啥样的,他勉强也算是见过了。
    这杀伤力,绝对不是黑火药,周赑这些年也不知道把什么折腾出来了。这么有才的人,为什么就非得做这些缺德事呢。
    卢斯这天过的十分的混乱,等皇帝的使者过来,跟他们说叛乱已平的时候,卢斯已经麻木的脑袋都不太相信。直到太子作为皇帝的代表,前来慰问有功士卒的时候,卢斯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一送,他立刻就觉得左边背后肩胛骨的位置疼痛不止,右手朝后头一摸,竟然是有块小石头嵌进了皮肉里。他自己抠了两下,不但没抠下来,还疼的自己龇牙咧嘴一头冷汗。
    卢斯又骂了一句,可他还不能走,又等了一个多时辰,从城外调进来的御林军接手了他们这块地方,卢斯才带着无常司的众人撤了。
    卢斯到家里的时候,刚进门柳邻邻就哭着找来了——家里人都不在了,就剩他一个,要是往常也无妨,可偏巧今日出了事。别说是拿主意的大人了,就算是报团取暖的兄弟姐妹都不见,柳邻邻实在是吓坏了。
    卢斯安慰了他两声,无常司的大夫来了。得亏他们无常司有自己的大夫,否则这个时候,卢斯连个大夫都找不着。
    卢斯趴在床上,老大夫给人拔过箭、拔过刀,拔过枪,这还真是头一次给人拔石头的,忍不住问:“将军,您这莫不是遇到了传说中那飞花摘叶皆可伤人的高手?”
    “高手没遇见,遇见的是一群疯子。”卢斯咬牙,“您老……以后大概还能遇见不少类似伤口的。”
    那群凶徒虽然把炸药包折腾出来了,但其中是单纯的炸药,里头并没有增添杀伤力的铁定、铁屑之类的东西,否则这次的伤亡怕是得翻个几番。
    大夫也就是一时好奇,卢斯这话里似有深意,他便也不再多问,拿了根软木递在卢斯眼前:“将军且请咬住。”
    “嗯。”卢斯也不硬撑着,老老实实的咬住了,可等到大夫动起来手来,他还是从嗓子眼里发出瘆人的惨叫——太疼了!
    大夫一开始以为拨弄一下,这石头就能掉下来。结果拨弄了两下,这石头纹丝不动,大夫这才意识到不对,取了刀来用烛火烧烫,戳进了卢斯的伤口去探了一下,大夫才发现这石头根本就不是看起来的那指甲盖大小的那个样子。
    又将刀擦干净,烤热,在卢斯背后浇烈酒洗净血水,大夫在石头两边一边给了卢斯的皮肉一刀,切出缝隙来,伸了手指进去捏住,猛的一拽!
    “——!!!!”卢斯眼睛一瞪,整个人一绷,再一松,就瘫在床上了,他喘着粗气的时候,就见大夫把一块血淋淋的有一只长短的鹅卵石扔给小徒弟。这应该是皇宫里用来铺小路的石头,被炸飞了嵌他身上了。
    “将军,且请继续咬紧了软木,待在下为您清洗伤口。”
    “好……”卢斯从牙根到脚尖都是软的,但他知道,大夫的意思,现在不咬住了,一会疼起来咬了舌头那就呵呵了。
    第三次烤热了小刀,烈酒也再次浇上了卢斯的背脊,污血是冲掉了,可卢斯在疼痛中绷紧了肌肉,顿时又让鲜血流了出来。大夫的小刀就在这时候探进了卢斯的伤口里去,烈酒的蛰,小刀的烧,卢斯“爽”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等到拔出来小刀,这次不是烈酒了,是大夫自己配的药水,再加厚厚的药粉。
    “将军,您这伤口较深,如今天气又热,在下就不给您包扎了,您最好就这样趴着,晾着伤口。此外,您这骨头怕是也伤着了,左臂能不动,还是就不动吧。”
    “嗯。”卢斯疼的还发着颤,话说不出来,还喷了个鼻涕泡出来,但这时候也顾不上丢脸不丢脸了。又让大夫看了看身上的一些小伤,这才把大夫送走。
    无常司的事情,卢斯吩咐交给孙昊了,又跟朝廷报了个伤,他就躺家里养伤了。
    转过天来,周安来看了他一趟,见着他肩膀上的那个坑,脸色也就是一白。显然这伤口不但卢斯自己疼,别人看着也疼。
    “冯兄跟你家中的几个小的,都给堵在城门外头了,不过卢兄不用担心,明日就能放人进来了。”
    “多谢。”
    “我也不打扰卢兄养伤了,告辞。”周安来得干脆,走的利落。
    不过确实安了卢斯的心,他就挂心着在外头的一家子呢。就在今天下午,天还没黑呢,冯铮就带着一家子回来了,这应该就是走了“后门”了。
    “还不如带着你一块去呢。”冯铮看见卢斯,尤其是走近了,看见他肩膀上那个窟窿,这个人都发毛了,“你这要是偏一偏……”那可就是脑袋了。
    “放心,我两个肾都好好的。”卢斯对着冯铮坏笑,
    心疼又心焦的冯铮,顿时让他给气笑了:“谁想着你的腰子了?!”抬起手来想拍……摸了卢斯的额头一下,摸完了他眉头就又皱了起来,“你起热了……”
    “放心吧,没事,都不是一次两次了。”
    “胡说。不是一次两次,难道就不危险了?”
    “我倒觉得却是正好,躲过外头的腥风血雨了。”
    刺客炸了宫墙,直接闯进宫里,侍卫、宫人死伤无数,虽然皇帝和太子没事,但这走避的的过程怕也是十分的狼狈。这事情结束了,不是将凶徒都宰了就完了,从开阳的守备,道知府,再到内宫的守备……有一个算一个,轻则被叫进宫里打板子,重则那就得人头落地。
    他们无常司按理说也该多多少少有些责任的,但之前的瘟疫反而成了无常司现在的好运气了,而且卢斯第一时间带着人进宫,虽然那宫里头一团乱的,他自己都不知道帮没帮上忙,可总归是为了护驾受伤了,皇帝应该不会太过怨责他们。
    “我宁愿跟你进宫吃板子。”冯铮把卢斯额头上的碎发撸到头顶上去,低头吻了他两口,“想吃点什么吗?”
    “能挑?”卢斯眉毛一挑,开阳封城,家里虽然是存了点米粮肉菜,可也不多吧?
    “咸肉粥,还是青菜粥?”
    “……肉吧。”
    冯铮笑了一声,给他端吃的去了。
    第292章
    卢斯就此在家里泡起了病号,冯铮回来之后第二天就出去了, 无常司还有大把的事情要忙——头一件事就是巡城。老百姓也是倒了霉, 五成兵马司的先来转一圈, 人刚走,就是开阳府的差役来转, 再走了,无常司的就来了,等到无常司走了,还有各处小衙门的敲门。
    虽然如今开阳府的各处的长官都还不错,约束下属都约束得极严, 没出什么欺男霸女抢劫财物的事情,可光是这些人来来去去的也够让人心惊肉跳的。
    “开门开门!”李铁带着他的小旗敲响一户人家的房门。
    不多时,长得一脸老实巴交的男主人给他开了门, 这户人家是做木匠的, 一个老匠人带着两个儿子, 看来一家三口的手艺不错,因为房子挺齐整,瓦片都是新的,院子里摆放着好多做好了的家具。
    “打扰老丈了, 还请老丈让家里头的女眷出来, 免得一会惊扰了。”敲门的时候虽然凶神恶煞,但此时,李铁还是极其客气的。
    “不敢不敢。”老木匠虽然吓得连连摆手,但还是让两个儿子把女眷和孩子叫出来, 男人站前边,老木匠的老妻站在中间,三个年轻女子用袖子遮着脸,站在最里头。
    无常们去各个房中查探,且查探的时候都是敞着门的,就是让主人家看着,别以后闹出什么无常偷拿人家东西的事情来。
    院子里也有人将家具都拉开门,打开盖。李铁也在院子里转悠,这家的院子看起来没什么不妥的,除了院墙边上堆了一小堆木料。
    都不是大木料,不过是一尺见粗的木头,李铁经过的时候,闻到了一股臭味,那貌似……是人屎尿的味道。
    李铁扭头看了一眼,那木匠一家缩在一角,都低着头伛偻着身子,怯懦又老实。对他到这里站半天,也没显出什么紧张来。而且,这家有三四岁的小孩子在,猫嫌狗厌的年纪,不知道木料的重要,跑到这里来拉屎撒尿也是可能的。
    “你们俩过来,把木头搬开。”但以防万一,还是看看得好。
    “官爷,官爷!几位官爷!”老木匠要站出来说话,让无常的朴刀给拦了回去,他的腰压得更低,讷讷的道,“不如让小老儿的两个儿子帮着诸位抬木料吧。”
    李铁摇了摇头:“没必要,放心,真把你这幕僚碰坏了,我赔给你们。”
    老木匠咧着嘴讨好的笑,露出的牙缺了两颗门牙:“怎么敢……怎么敢……”
    李铁看着老木匠的两个儿子,这两人年纪小的那个握紧了拳头年纪大的那个开始朝后缩,原来他是站在木匠老婆前头的,现在已经和自己的亲妈并排,再退就要把他身后的妇人挤到墙角的柴禾堆里去。
    现在不只是李铁看出问题,无常们都觉得不对了,有人把手按在腰上的铁链上,有人直接大拇指一顶,朴刀出鞘了。
    木料一根一根的被搬了下来,若隐若现的臭味变得明显起来,这臭味的来源,并非来自木料堆之外,而是里头。搬到一半的时候,老木匠突然大喊一声:“跑——!”
    他那两个儿子转身一把推开老娘、媳妇还有妹妹,就踩着木柴堆窜上了墙头,眨眼就翻过墙头跳到街上去了。老木匠张开双臂,待儿子走了,立刻跪在地上:“是小老儿一时贪心,鬼迷了心窍啊!官爷还请看在小老儿年纪不小的份上,绕了小老儿这一次吧!”
    李铁不说话,无常么该搬木头的依然搬木头,又有无常上去把老木匠用铁链绑起来。老木匠家里的女眷跪在地上哇哇大哭,无常也是不理。
    木料都搬完了,有无常喊:“小旗!这有个箱子!”原来是木料下头被挖了个大坑,埋了个大箱子进去。
    同时这木匠家的门开了,老木匠的两个儿子让另外一队无常押了进来。大儿子瘸着一条腿,小儿子头脸和肩膀上都见了血,两人都是一脸恐惧的连连叫爹。
    李铁看他们一眼,就去看那箱子了,箱子打开,扑面而来的臭味让他忍不住扭了一下头。再看时,立刻皱眉:“快叫孙姐姐带着她的人过来!”
    ——这箱子里头塞着一个女人两个孩子,即便是最大的箱子,这也是把三个人挤得严严实实的,且不知道他们被塞了多长时间,大人孩子都意识不清了。
    不多时有女无常带着人匆匆赶来,把三人解救了出来。后来继续查下去,原来才知道这看起来面目慈善的老木匠一家子,做木匠是正职,但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开始做起了拐骗良善的勾当,他们把人偷偷拐来,灌了药,直接塞在家具里头,就运出城去找相熟的拐子卖掉了。
    家人木匠手艺不错,偶尔会有富裕人家请他们到家里打家具,因此他们甚至几次把人家的少爷、小姐拐出来。所以,他们出售的价钱都高得很,还有那种专门下了单子的人家,他们都能把人给拐来。
    除了这一家子之外,开阳这回大搜捕抓住的最多的就是各种拐子了,有像是老木匠一家这种的积年老拐,但也有真的一时起了歹心的。
    毕竟开阳轰隆几声巨响,好多百姓都以为是地动了,全城大乱,内宅里头丫鬟小厮夫人小姐也哦度跑得乱糟糟的,许多官宦甚至于勋贵都有丢了家眷的。这里头有内战使暗手,把人害了的,更多的都是跟家人跑散遇见歹人的。
    还有那么几起案子,是邻居起了歹心,平常的时候早就盯上了隔壁,乱子一起,专门就去趁乱把人给劫持了。
    开阳这年年打拐子,但出于各种目的做出缺德事的,依然是前赴后继的。
    各个衙门的大牢里都塞满了人,尤其是无常司由女牢头看管的女牢,其余衙门都把女囚送了过来。
    不过,官场上倒是没什么太大的震动,顶多就是罚俸而已,闹得官员们私下里大呼万岁。
    等到天气变冷的时候,开阳总算是从这场动荡里平息下来了。
    “周兄,你怎么了?”今日周安来访,平时的时候周安也常常回来,并没有什么事情,就只是说两句闲话,逗一逗高兴,然后就走了,卢斯和冯铮也会回访。可是今天,明摆着周安有事,而且是让他非常拿不准的事情。
    就他跟前那杯茶水,他两只手紧握,松开,再紧握,再松开,可就是一口都没喝,怕是都已经从热放凉了。
    周安总算是松开了茶碗,再不松开,怕是茶碗上的花纹都要被他用手掌磨掉了。
    “我……”周安半天挤出一个字,又不说话了,不过……他的脸却是渐渐的红了。
    本来就好奇的卢斯和冯铮这下更好奇了,周安是挺能藏得住事的人,他这般近乎可以称为扭捏的模样,恋人可是头一回见着,冯铮问:“周兄,到底怎么了?”
    “在下,想请两位,做个傧相。”
    卢斯:“做个傧相?给你弟弟……啊!”卢斯稀里糊涂的问,结果就让冯铮戳了一下大腿,他在凳子上蹦跶了一下,总算脑袋转过弯来了!,“恭喜!恭喜!”
    戳完了卢斯的冯铮,自然也一起拱手道贺:“周兄,恭喜!”
    不过两人恭喜完了又有点奇怪,周安跟太子行礼,那是好事啊,怎么让他尴尬为难成这个样子了。
    他们俩对着周安脸上也不藏事,周安便为他们解了惑:“陛下说,这事……要大办。要按照太子妃的礼制来。”说完了他把茶碗端起来,看起来是喝水,其实是挡着他自己通红的脸。
    卢斯和冯铮顿时都张了大嘴,怪不得周安这个样子呢。
    先帝与大将军如何恩爱也没说给大将军封后的,不过两人确实是结契了,听说契约还随葬了。两人以为太子跟周安的婚事,大概也是私下里偷偷结契,然后举行一个小范围的婚礼呢,谁知道不是。
    昱朝也确实有男后男妃,但是吧……有了后妃的位分,那就不能在前朝出现了,别管你是文臣还是武将,都不能干,只能干主职——伺候皇帝。
    这也不是歧视,而是真的不方便,礼法上都不好说。首先你身为后宫之人,你出现了,大臣们是回避还是不回避?都是男的不回避?那要是政见不合,朝会上打起来了,时候让人参一个侮辱后妃,那冤枉不冤枉?
    没封号有实质就没问题?对,没问题,有时候身份就是这一个很麻烦的东西。先帝时候,谁都知道大将军睡在皇帝被窝里,可一样是一天按照三顿饭的上本参他!
    “周兄,你……”冯铮皱眉,这个样子就等同于放弃自己的政治前途了。
    看着冯铮和卢斯的为难和关心,周安反而坦然下来了:“这些日子开阳人心惶惶,有件喜事对大家都好。况且……”周安笑了起来,他此刻的眼神,几乎可以用似梦似幻来形容,“这辈子能有这么一场,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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