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洵倒是一副坦坦荡荡正人君子的模样, 温浅却有些羞赧, 也没有认真去听陆景洵讲话, 语气焦急地对着他道:“你先帮我把衣服穿上再说。”
陆景洵哪里肯放过她, 况且这次被她躲过了不知道她自己还会在觉得自己丑了这道坎上纠结多久,他单手扶住温浅的脸让她看着自己, 问她:“刚刚我说了什么?”
温浅的视线有些茫然, 心里只想让陆景洵赶紧把衣服还给她,甚至见陆景洵没有动作准备自己抬手去抢衣服。
见状陆景洵随手一抛, 那几件衣服就一起稳稳地落在了床边的木制衣架子上。
温浅是真的恼了,甚至眼里都蓄满了水雾,她湿漉漉的杏眼紧紧地盯着陆景洵。
平日里温浅就是皱下眉陆景洵都心疼得不得了,更别说她此时这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了。陆景洵用有些粗粝的指腹温柔地替温浅擦去眼睛里的水汽, 揽着她的腰肢将人带进怀里,吻上她的红唇。
这个吻温柔又缱绻,充满了安抚的一位,感觉到温浅不再焦躁了陆景洵这才松开她,手依旧摩挲着她的脸,说:“阿浅,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温浅点点头,她知道的,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陆景洵对自己的用心。吸了吸鼻子, 温浅低声说:“我只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因为陆景洵太好了,无论是在什么方面对温浅都是事无巨细,好到她已经不能离开这个人了。所以当生活有了一点变化之后, 温浅就开始担忧,这种变化会不会改变陆景洵对她的态度。
“所以你要对自己有信心。”陆景洵用食指在温浅额头上点了点,“我和你肚子里的宝宝都对你有信心,但是最重要的是你自己不能妄自菲薄。”
温浅点点头:“我会努力的,努力变得不这么患得患失。”
见温浅终于是听进去了,陆景洵这才松开她,转身去一旁的床榻上拿刚刚被自己抛过去的几件衣裳。
只不过从松开温浅之后,陆景洵就没往她脖子以下看过一眼,他是个有需求有欲望的正常男人,如花似玉的妻子一丝不挂地站在自己身边,他已经在极力忍耐了,偏偏就温浅这个罪魁祸首对自己的魅力一无所知,甚至怀疑自己丑到没法见人。
快速地替温浅套上中衣之后,陆景洵这才不着痕迹地舒了一口气,要是再多耽搁一会儿,他可能真的没办法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件宫里秀女做出来的裙子不光花纹繁复,各种各样的系带也很复杂,饶是陆景洵这种手巧之人,也捣鼓了好半天才替温浅完整地穿上,期间还接受了好几次来自温浅的嘲笑。
亲自弯腰替温浅整理好裙摆,陆景洵这才站起身退开,只一眼,陆景洵就觉得整个屋子因为温浅的存在都明亮了不少,这件裙子仿佛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将她的身段勾勒得刚刚好。
温浅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她抓着陆景洵垂在身侧的手,问到:“好看吗?”
“明天我不想让你穿着这身出门了。”陆景洵回答的却是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温浅疑惑地“啊”了一声,就被陆景洵拉着重新走到镜子前:“我的王妃这么美,我只想将她藏在只有我能看到的地方。”
温浅“咯咯”地笑了起来,抬眼去看面前的镜子,连她都被自己惊艳到了,抬手捂住因为惊讶张大的嘴,她真的不敢相信镜子里明艳动人的女子会是怀孕三月有余的自己。
陆景洵看着温浅的反应笑着问她:“现在相信我说的话了?”
“什么话?”温浅不记得自己有不相信他的时候。
“说你很美的话。”陆景洵似笑非笑地掀唇,直直地看着温浅。
这么直白又毫不掩饰的赞美与夸奖成功让温浅红了脸,她推了陆景洵一把似撒娇似嗔怒道:“你不要再说这件事了。”
陆景洵也见好就收,不再拿温浅打趣,他看了看外面天色也不早了,替温浅重新换上舒适的样式简单的襦裙,说:“去吃晚膳吧,今晚上早些歇下,明天有的累的。”
温浅乖顺地应下,同陆景洵去了前厅用膳。
——
已经是三四月的光景,临安城外官道边的杨柳已经开始抽条,连路上的草也隐隐开始露头了。站在城墙上,可以望见一眼望不到头的马队,正沿着官道缓缓走来。
最前面的高头大马上坐着的是手持使节的胡狄使臣,因着距离有些远,温浅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大概看出是个肤色由于常年被日头暴晒而显得黝黑的高大男性。
而他的后面,是一顶华贵无比的马车,这马车同明昭国的马车不太一样,四周都是轻柔的薄纱,里面若隐若现地坐着一个身穿亮紫色长裙的女子,女子面上蒙着轻纱,如果不出意外这应该是舒眠公主。
温浅一大早就起了床,在陆景洵监督下吃了丰盛的早膳之后才来到这城楼之上,不过也已经等了些时候了。
陆景洵握了握温浅的手,低声询问:“累了吗?”
温浅摇摇头,虽然身上的裙子因为点缀了不少水晶重了许多,但其实等的这点时间还真不至于累,她笑着安抚陆景洵过于紧张的心:“我真的没事,我是怀孕又不是生了什么病。”
“胡说八道什么呢?”陆景洵微微敛眉。
温浅趁着没人注意这边,朝陆景洵吐吐舌头:“好好好我错了,不过我真的不累。”
陆景洵这才舒展了眉头,惩罚似的握了握温浅的手,听到她因为吃痛发出轻微的吸气声才将她松开。
胡狄是明昭国的手下败将,自然不可能劳驾皇帝亲自来迎接,但是本着邦交之礼也没有放着远道而来的客人不管的道理,所以皇帝委托了陆景洵代表他,也算是很给胡狄面子了。
看着胡狄的马队越走越近,即将就要到临安城下了,陆景洵这才领着温浅和几位大人一起下了城楼,站在城门口迎接胡狄的使团。
马队在离陆景洵他们十来步远的地方停下,那位使臣先翻身下马,手里拿着使节缓缓朝陆景洵走来,对着他和温浅恭敬地按照胡狄的礼节行了礼,这才开口:“王爷、王妃,我是胡狄的使臣忽尔和,很荣幸能够代表我们大王来到明昭国。”
陆景洵没什么表情,也没有对这位叫忽尔和的使臣表示热烈的欢迎,只是微微颔首,非常官方地回应他:“各位千里迢迢而来想必辛苦了,皇上已经派人为各位准备好了下榻的地方,今日还请各位先去休息。”
陆景洵的话说得客气,表面上看着是为你着想替你准备好了下榻的地方,实则皇帝找理由没有在第一日接见他们,是对胡狄的一种轻视与怠慢。
而且陆景洵的态度太过于理所当然,所以这位使臣虽然黑了脸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僵着脸应下。
本来两方代表见个面就是仪式,有什么问题也不会在今日谈,所以陆景洵已经准备吩咐人将这群胡狄使者送去下榻了,结果他还没开口,就听见一道带着笑意的好听的女声响起:“不知王爷可还记得舒眠?”
随着声音响起,刚刚温浅看到的那辆华贵无比的马车上走下来一个身形婀娜的女子,缓缓向他们走来。
陆景洵眯了眯眼,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等舒眠和忽尔和并排站定之后,他做出一副突然想起来的样子,说道:“如果陆某没记错,这位该是上次在上关城被我俘虏的胡狄公主吧。”
这句话是真的没给舒眠以及胡狄使团一点面子,生生指出了他们作为战败国的身份,也顺带警告他们不要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这个明昭国的异姓王爷根本不按照套路出牌,还是舒眠先恢复正常,低笑了一声:“王爷真是好记性。”
“过奖,我只是对我的手下败将印象比较深刻而已。”陆景洵依旧冷着脸,仿佛自己说的并不是会让对方尴尬的话。
见舒眠每一次都被堵了回去,温浅心里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但是笑过之后,还是小幅度拉了拉陆景洵的袖子,示意他适可而止,毕竟对方是来示好的,他们也不能太过拂了胡狄的面子。
陆景洵的神色果然缓和了不少。
舒眠见到温浅跟着陆景洵来的时候虽然有些吃惊,但是还是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作为王妃在这种场合出席也是正常的。只是她没想到陆景洵会这么在意这个王妃的想法,她连话都没说就能安抚住陆景洵的情绪。
“想必这位就是南安王妃吧,久仰大名。”舒眠装得还真像那么回事,若是旁人温浅一定坚信她以前没同这位公主见过面。
既然舒眠想演戏,那温浅自然不会落了下风,她对着舒眠柔柔一笑:“舒眠公主果然如传言中那般倾国倾城,我家王爷向来脾气不好,说话直接,不太会委婉,还请公主见谅。”
温浅这话不如不解释,这样一来,不光宣誓了自己的主权,还附和了刚刚陆景洵的话,说他向来实话实说,所以你舒眠公主在陆景洵心里就只是一个手下败将而已。
第77章 求亲
见在温浅和陆景洵这里讨不着好, 舒眠也知道适可而止, 如今她代表的是胡狄, 继续纠缠反而会丢了胡狄的面子。
刚刚听了温浅的话, 舒眠在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但是见着周围包括陆景洵这么多人都看着这里, 舒眠面上依旧笑得得体。她想了想, 往温浅那里迈了一步,结果一只脚刚落下, 就见陆景洵眼疾手快地将温浅护在身后,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舒眠就算再有城府,但毕竟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被这么接二连三地落面子, 也绷不住了。她轻咳一声,对着陆景洵道:“王爷是不是过于草木皆兵了?舒眠只是想送王妃一个见面礼而已。”
陆景洵早就没什么耐心陪这个公主打太极了,也不想要她那劳什子礼物,他轻笑一声,说出来的话丝毫不在乎舒眠的感受:“公主远道而来想必也累了,本王的王妃今日身体也有些不适,陆某还是派人早些送公主去休息吧。”
舒眠好歹是堂堂胡狄公主,何时被这么多人看过笑话, 当即横在路中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还是忽尔和出来打了圆场, 强装出笑脸谢过陆景洵的“好意”,这才替舒眠解了围,不至于最后下不来台。
既然见对方应下, 陆景洵便牵着温浅离开了,他今天本就是露个脸替皇帝迎接下忽尔和,所以将剩下的事全部交给礼部尚书打理。
回王府的马车里,温浅有些不确定地问一脸悠闲闭目养神地某人:“我们这样不给舒眠面子,没什么问题吧?”
陆景洵抬手将温浅揽进自己怀里,让她的脸靠在自己胸膛上,轻笑了声,解释道:“放心吧,我有分寸。胡狄这次是来示好的,就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明昭国没这么容易讨好。”
说着,陆景洵睁开眼轻轻吻了吻温浅的发丝,他其实是想抬手摸温浅头发的,但是温浅今日实在是太好看了,好看到他不忍心破坏这道风景。
见温浅漆黑的眸子里还有些不放心,陆景洵继续说道:“况且……晾他们一晾这件事,是皇上授意的。”
“真的?”温浅没想到这背后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以为就是单纯的陆景洵想要使坏而已。
光是看温浅的神色陆景洵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抬手敲了敲温浅的额头,见她瞪着自己抬手捂住,笑着说:“我骗你做什么,而且在你眼里你夫君就是这种公报私仇的人?”
私仇?温浅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陆景洵说的私仇应该是指之前舒眠来挑衅她的事情。
温浅本想说“不是”,但在看到陆景洵的表情时突然起了戏弄他的心思,她眨眨眼用疑惑的语气说道:“谁知道是不是呢?”
还“谁知道”,陆景洵发现温浅真是越发的有白眼狼属性了,他无声地扬扬唇,抬手去挠温浅的痒痒,直到温浅眼泪都笑出来了,不停地求饶,陆景洵这才放过她。
——
再晾了胡狄的使团一天一夜之后,皇帝终于在他们抵达明昭国的第二日于正阳宫设宴,款待舒眠公主等人,陆景洵和温浅的身份自然也要列席。
温浅被陆景洵牵着走进正阳宫的时候,环顾了一下四周,终于相信了昨日陆景洵说的“冷落胡狄使团是皇帝授意”那番话,因为从今日的排场可以看出来,迎接一国使团竟然还没有年末皇帝宴请众爱卿时的排场大。
无论菜色还是歌妓舞妓,在温浅看来,真的只能算作一般。
温浅摇了摇陆景洵的手,示意自己有话要讲让他靠过来,等陆景洵低下头温浅小声地问他:“你说,要是那位舒眠公主知道皇上这么差别对待,会不会气死啊?”
虽然温浅已经压低了声音,但是并不妨碍陆景洵从她的话里听出幸灾乐祸的意味。
他握了握温浅的手,学着她不怀好意的语气回她:“他们可能永远没办法知道自己被差别对待了,因为他们还没有资格享受明昭国的国礼。”
闻言,温浅好心情地笑了起来,就是莫名觉得很痛快。
今晚太后也没有出席,据说是身体抱恙,温浅本来还有些担心,后来一听这是太后不想来故意找的借口,才放下心来,安心地同陆景洵一起应付眼前的宴席。
温浅和陆景洵刚落座不久,就看见舒眠公主带着忽尔和和几位胡狄人走进大殿里。今日的舒眠公主换了件裙子,和温浅在启灵寺见到的那件很像,一袭火红。她发现了,这位舒眠公主同她一样,都喜欢正红色。
舒眠站在大殿中央,无声地对着高高在上的皇帝行礼,可是温浅却觉得舒眠的视线时不时地往她和陆景洵这边飘,温浅突然有种预感,今晚上这个舒眠公主一定不会安分。
忽尔和还站在那里向皇帝表达胡狄的友好,末了声音洪亮地念着他们向明昭国进贡的礼单,礼单很长,温浅觉得自己都快昏昏欲睡了,忽尔和的声音才停下来。
温浅以为所有的礼仪流程差不多快结束了,接下来就是安安静静用膳享受歌舞的时间,结果就见忽尔和对着皇帝恭敬地鞠了一躬,说到:“尊敬的明昭国皇上,我们此番前来,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从忽尔和他们一行人到明昭国开始,就表现出了臣服的姿态,所以皇帝也没为难他,甚至点头示意他有话直说。
“我此次前来,带着我们胡狄王的嘱托,希望能在人杰地灵的明昭国替他最疼爱的舒眠公主择一名乘龙快婿。”忽尔和说完这句话,突然直直地看着陆景洵,想要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在座所有人,除了陆景洵,都吃惊地看着忽尔和和在他旁边始终一言不发的舒眠公主。尤其是温浅,她那一瞬间睁大了眼睛,她之前的猜测果然没有错,这个舒眠公主的目标就是陆景洵。
皇帝也是个精明人,装作没有看懂忽尔和的暗示,大笑了两声:“朕倒是没想到,你们胡狄王愿意将最爱的女儿嫁到明昭国来。”
忽尔和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既然皇帝不说破,那就由他自己来捅破这层窗户纸:“我们大王原本也很不舍,只是舒眠公主对明昭国的南安王爷属意已久,加上若是明昭国和胡狄能够联姻,想来也能促进两国的邦交。”
在听到“南安王爷”四个字时,温浅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失态,一旁陆景洵感受到温浅的情绪波动,伸手在桌子下找到温浅的手,轻轻在她手心里一笔一画写下“安心”两个字。
皇帝没想到这个使者这么直接,他敛了笑,对着忽尔和道:“你们难道不知道南安王爷已经有正妃了?若是舒眠公主执意要嫁给景洵,怕是只能做妾。”
“尊贵的皇上,舒眠公主是我们胡狄最珍贵的明珠,怎么可能去做妾?”忽尔和的声音因为生气而不自觉地拔高,“据我所知,如今的南安王妃不过是个身世不明的人罢了,我们舒眠公主大度,如果南安王爷能娶她,她愿意与王妃共侍一夫,只是……舒眠公主必须是正妃,而如今的王妃则是侧妃。”
话音刚落,陆景洵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