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阳说:“这样,是不是太有罪推论了。”
傅暄垂下了眼睑,遮掩了眼中的难过和痛苦,说:“我也希望我是有罪推论。但是,自从我妈精神出问题,他就把我妈送回了j市的房子里住,之前在我妈跟前照顾我妈的佣人,都被辞退了。我妈被送回j市后,我爸开始也不让我去见她,后来因为我不断哭闹,他没有办法,才送我去j市陪她。在j市时,家里只有一个住家保姆照顾我妈,还有一个只负责三餐的厨娘。这两个人,都是我爸找的贵州山里出来打工的人,后来,我妈过世了,这两个人也被我爸辞退了,我根本不可能再找到她们。我妈即使真是自己精神出的问题,难道不该送到疗养院去治病吗,就把她关在j市的房子里。”
林春阳听完,就心生了恐惧,觉得傅暄的父亲的确很像个大魔王,可以扮演恐怖故事里的大反派了。
林春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傅暄将脸埋在她的肩膀上,低低地叹了口气,“所以,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好。”
林春阳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搂着他,两人就这样依偎着过了很久,林春阳慢慢说:“傅暄,你想过将当年的事弄清楚吗?”
傅暄抬起头来看她,林春阳:“去把当年的事弄清楚,不管之后是原谅你的父亲,还是不原谅,从此和他分开,你都心里有数,可以更好地去面对未来。”
傅暄有些犹豫。
林春阳看出了他的犹豫,他的犹豫背后其实是害怕,他应该还是对他父亲抱有幻想,希望当年的事全是别人的造谣,所以,他可能会难以面对真相。
林春阳轻轻捧住他的脸,看进他的眼里:“人每个阶段,都会有自己不同的人生,我们已经这么大了,应该要学会去承受那些以前逃避的东西了,是不是?要是那些事是别人的造谣,那你就能更好地接受你的父亲,要是那些事真的是真的,你到时候无论怎么选择,我都陪着你,可以吗?”
傅暄沉默了好一阵,才说:“但是,当年的事情,太久了。基本上没有什么证据了。问我爸,我爸不会告诉我真相。”
林春阳说:“你真的了解你的父亲吗,你真的了解他,你才能知道,你爸在这件事上,到底为什么做当年那些选择,他心里怎么看待这件事,我觉得他很在乎你,既然在乎你,他就会在意你对这件事的看法。他在意你对这件事的看法,他的行为就会受到约束,他就做不出全然脱离道德的行为。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傅暄听明白了林春阳的隐含意思,林春阳相信他父亲可能是无辜的。
傅暄双眼发红,沉默地呆坐了很久,才点了一下头:“也许,是的吧。”
林春阳说:“要不,你再去和他谈谈。我觉得只有心平气和地交流,才有可能说心里话。”
傅暄想了想,答应了,“我去问问他为什么回来。”
傅暄拉着林春阳出了房门,两人沿着楼梯走上了四楼,四楼是很大的两间房,其中一间是傅暄的收藏间,里面有他的钢琴、小提琴,还有篮球架、家庭影院、放碟片的架子、游戏机等等,一百多平的地方,分成了几个区,尽显宽阔和温馨,不过,傅暄最近并不怎么来这间房。在这间房的家庭影院区域,本来是放沙发的,但是之后换成了一张大床,他爸就把这间房占为己有,每次来这里,就住这间房。这也是傅暄因此不爱在这间房里待的原因。
傅暄敲了门,里面没有人应声。
傅暄站着等了一会儿,依然没有人应声。
林春阳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对傅暄说:“里面好像没有声音。”
傅暄于是用密码开了房门,推开门,里面的大灯没有开上,但是几个区域的拐角处的落地台灯都开着,暖黄的光晕让房间如在时空的夹缝中,由现今连接了过去。
傅暄率先进了房间,林春阳也随着他进去了。
钢琴的琴盖打开了,上面放着一本琴谱,林春阳问:“你爸会弹钢琴吗?”不过刚才没有听到琴声。
傅暄摇头:“他不会,这是我的琴谱。”
而在游戏机区域的沙发里,则扔着好几件衣服,都是傅暄他爸的,走到家庭影院的区域,床上并没有人。
卫生间的门开着,里面也没有人。
林春阳:“你爸没有在。”
傅暄带着她又出去了,林春阳说:“你爸住这里,是因为这里都是你的东西吗?”
傅暄说:“你别用这样感性的思维去想他,他最擅长把控人心了,说不得你再多想一些,你就会完全倒戈到他一边。米姨和鹿哥他们就是这样。”
四楼的另一间房比较空,没什么东西,傅暄进去,只见到房间中间放着一把木椅,是一把明朝的圈椅,圈椅孤独地待在那里,并没有人坐上去。
林春阳因为这把椅子,倒有点头皮发麻。
傅暄却没多想,拉着她离开,林春阳在门口回头,只见那把历经了长久时间的椅子静默地在那里,上面似乎有很多人的影子,他们正从时光的深处窥视着她和傅暄。
林春阳打了个寒噤。
傅暄拉着她飞快地下楼,“这个上面居然没有开地暖,太冷了,我们赶紧下去。”
两人一直到了一楼,遇到准备去睡觉的米管家。
米管家欲言又止地看着傅暄,好半天才说:“傅暄,你爸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别和他闹了。”
傅暄没应,问:“他走了吗?”
米管家说:“这么晚了,他没走。”
傅暄:“那他在哪里?”
米管家:“去地下室了。”
傅暄之前都不知道这个房子有地下室,经过林春阳提醒过,才知道一楼下面应该还有比较高的空间,他这时候就好奇道:“地下室里是什么?我以前怎么没去过。”
米管家说:“你去做什么,下面是放的一些不用的杂物。”
傅暄:“既然是放不用的杂物,那他在地下室做什么?”
米管家知道他嘴里的“他”是指傅锦瑜,对于傅暄对傅锦瑜的心结,米管家自然一清二楚,只是,这件事,他们这些外人都没有置喙的权利,平时自然不会提。
米管家:“他在下面找东西。”
傅暄:“他找什么?”
米管家:“这个,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傅暄:“怎么去地下室呢,我一直都没去过。”
米管家带着他和林春阳去入口,劝傅暄:“你看到你爸,不要再和他闹了。哪有真有仇的父子。再说,你爸对你不够好吗?你的哪件事,他不上心呢。”
傅暄木着脸没应,米管家只得叹了口气。
地下室的入口在厨房旁边的小房间里,傅暄以前从没有来过这里,难怪都不知道有地下室,他一直以为这个房子,不可能还有地下室。
米管家说:“这个下地下室的楼梯,本来在大客厅楼梯后面的小房间旁边,不过你爸觉得在那里有个下地下室楼梯,很不好。影响客厅里的空气,所以,就让把那里封起来了,在厨房这边开了入口。”
因为这是重新开的入口,所以台阶是放的铁架子台阶,不是原装台阶。
地下室的灯开着,不过依然给人以幽暗的感觉。
三人踩在铁架子台阶上的脚步声在地下室里特别明显,回响声极其刺耳。
正如米管家所说,地下室里放着不用的杂物,虽然杂物都被归类放好了,但空气依然浑浊,带着一股霉味。
三人下了台阶,傅暄长得高,已经觉得这地下室房顶太矮,让他十分压抑难受,林春阳倒还好,目光四处打量了一番,只见这下面极其宽阔,有五六百平,十几根柱子支撑着房子的上部结构。
傅锦瑜在地下室的尽头,虽有灯光,他依然像被黑暗笼罩。
他坐在一张小凳子上,正在整理一个木箱子里面的东西,远远看过去,他的背稍稍佝偻着,手中翻着一些纸张,颇让人有很深的不真实感。
见到三人前来,他把东西又放回了箱子,然后把箱子关上了,又放上墙边的铁架子。
那个铁架子有上中下三层,每层都放着木箱子,一格一格的,倒像是放着时光胶囊,或者是放着人的骨灰盒一样。
林春阳心下发毛,躲到了傅暄的身后去。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章
傅锦瑜从凳子上起了身, 他身高和傅暄差不多, 所以只要一站起身,天花板距离他的头顶就只有十几公分, 这也让他的气势扑面而来。
他脸上没有了傍晚时候的笑意, 而是阴沉沉地,看着前来的三人。
傅暄没说话,只打量着他和他身后的箱子。
米管家打破了这僵硬的局面, “傅董,傅暄专门来找你,我看你在这里,就带他过来了。”
傅锦瑜瞥了瞥傅暄, 然后点了头,说:“你找我做什么?”
傅暄面无表情,说:“没什么。”
转身拉着林春阳走了。
这个地下室太让人压抑了, 林春阳也想赶紧出去,所以一边回头一边就被傅暄拉扯着离开了。
傅锦瑜似乎是将找到的某样东西放进了裤袋里, 也跟着走了,米管家留在后面关了地下室的灯。
傅暄一直把林春阳拉上了三楼, 傅暄身高腿长,每一步都很长,这可苦了林春阳,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等进了卧室, 林春阳就不高兴了, 说:“你怎么这么像逃跑呀。恨不得飞起来。”
被林春阳一提醒,傅暄发现自己真的是逃跑的姿态,他闷闷地愣了一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林春阳抬手捏了一把他的面颊,“刚才不是说好,你去找他谈谈吗?”
傅暄想了想,又往外走,说:“没什么好谈了,他这次回来,很可能就是去找东西吧。你觉得那些箱子里是什么?”
林春阳跟上他的脚步,“地下室,你家的保姆都可以去吧,放在那里的东西,应该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才对。也不是不敢让别人知道的东西。”
傅暄点了点头,“对,所以我现在要去看看那是什么!”
林春阳无奈地说:“你爸刚才在那里的时候,你怎么不上前去看看那是什么?”
傅暄无言以对,刚才他爸沉着脸面色阴郁,他就有点怕了,所以才跑了。不过这种理由,自然不能让林春阳知道。
傅暄看到电梯去了四楼,知道是他爸回四楼去了,他就和林春阳从楼梯回了一楼。
一楼的所有大灯都关掉了,只有几盏小壁灯还开着,两人回到厨房旁边的小房间,地下室处在一片黑暗里,傅暄开了手机灯光照着,两人下了台阶。
声音回响在空旷的空间,两人一时都有些紧张。
林春阳去柱子上摸着开关开了灯,傅暄一边往前走一边打量里面的东西,地下室里有很多铁架子,架子上放着各种各样的东西,从木箱子到纸箱子,还有一些置物箱,以及锅碗瓢盆,甚至还有装东西的陶瓷和玻璃坛子……
这里像一个普通人家的储藏。
林春阳跟上去时,傅暄已经把刚才被傅锦瑜翻过的箱子抱着放在了地上,坐在凳子上打开箱子看里面的东西。
他这样子,和他的父亲的身影有很大的重合,林春阳一时有些发怯,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他,没有再上前。
傅暄把里面的东西一点点拿出来,又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林春阳,“你要不要坐?”
林春阳这才被点醒似的,在一惊后走上了前去。
傅暄从旁边拉扯了另一张木凳子给林春阳坐,这个木凳子看样子也有些年头了,是复古的造型,或者就真是一个古董凳子,带着紫檀木有的色泽和纹路。
“这是什么?”林春阳问。
傅暄说:“你看看就知道了。是别人给我爸写的信。”
“这么多信?”林春阳有些震惊,不过当看到是什么信后,她也就释然了。
箱子里的全是带着信封或者是没有信封的信件,字迹大多非常稚气,有些还是用彩色笔写的。
这些都是受傅暄父亲资助的孩子写的信。
傅暄道:“这些都是一个叫何思琪的学生的信,这些是叫胡天敏的学生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