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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清荣之后也去午睡了,他昨晚一夜没睡,现在眼睛里都是血丝。俞蘅就去检查门窗,哪里松了就敲敲锤锤,突然兜里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来电显示竟是失联已久的明明!
    他立刻接通电话,电话那边明明大声喊他:“淑芬妈妈!!”
    “哎!小明!”俞蘅笑了,“你可打电话来了,我都担心死你了!”
    千里之外的明明将下巴缩进大围巾里,说话的声音也嗡嗡的:“我这边手机终于充上电了!姨你不知道我们昨天才到目的地,在路上走了特别久,真的差点被冻死!”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那你现在是在哪儿啊?”
    “在江天市的一个大厦里,我现在住在第四十五楼,有暖气有食物,姨你放心吧!听他们说好像也想搬到你们老家那边去,就是人太多了比较难带。”
    俞蘅心中一动:“巷牙镇前两个月早就来了一个军团,带了近四五万人进来,我跟你说过的记得吧?”
    “记得啊,我也有一点担心,如果我们这边也过去的话不知道还挤不挤得下。”明明碎碎念了一通,俞蘅听得出来,明明其实并不知道具体的消息,也许是在江天市粗略地听到一两句可能移居巷牙镇的消息而已。于是俞蘅转移话题,开始问起其他事情来,两人大半个月没联系,彼此都很挂念。
    “清荣的手机又打不通,姨你帮我给他报平安吧!”
    聊了许久,明明那边有点吵,俞蘅就说:“是不是有事情要忙了?那就下次再聊吧。”
    “淑芬妈妈你等等,我去问问。”
    皱起眉头,俞蘅不敢挂电话,那头很嘈杂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情,明明说去问问,却一直没有再接电话。他担忧地听着那边的动静,又“喂喂”地喊了两声。
    那一边,明明听见走廊很乱,有人在说:“看!看窗外!好神奇啊!”他房间里的其他人就飞奔到窗户去往外看,随后发出惊恐的叫声。他实在是被吓到了,就抓着手机挤过去。
    窗户是改造过的,玻璃很厚实还有夹层,平时他们只开门来散味儿通风,极少去开窗户,这会儿窗户被推开,明明扒在一个人的肩膀上踮脚将头挤进去,然后瞪大眼睛。
    外面本来是风雪交加的,大片的雪花一刻不停洒落就是他们日常看到的常态。此时惊住的众人的,则是那一条条一片片的透明冰块。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将正呈下落之势的雪花凝结在空中,雪化冰,条条块块的挂在半空中,如同大型魔术的场景看得他们目瞪口呆。
    紧急的鸣笛声响起,广播的人急促地说:“关窗!关门!做保暖工作!快点有强冷空气来了!”
    “快快快!!!”那声音声嘶力竭,带着令人惊惧的尖锐。
    江天市避雪区匆忙运作起来!明明感觉到空气在瞬间变得更加冰冷,他看不到自己的眼睫毛已经结霜,只觉得眼睛刺痛,在听到广播之后,保护自己的本能惯性让他迅速行动起来!
    迁到江天市的经过着实艰难,又饿又冷,为了挨过去,明明已经成长很多,立刻飞奔回自己的床,先拖出床下的行李将所有衣服穿在身上,还穿上鞋,然后跳上床将床头淑芬妈妈给他买的羊绒针织帽戴上,最后将被子裹住全身,窝在被子里将刚充电好的两个暖手袋抱住抵在胸口。
    房间里其他人还在喧闹着大叫着,床被摇晃出嘎吱的噪声,明明的耳朵抖了抖,在这些杂音中听到了别的声音:
    霹哒——滋——吱吱——
    “我去怎么停电了!”
    “关门关窗滋滋滋——”广播也停了。
    “暖气停了!”
    明明被捂出一身汗却不敢掀开被子去看一看究竟。
    寒气从北向南,一路所向披靡,冰封万里。
    瞬息之间从极北之地抵达江天市,连让人类传递消息让下边的避雪区做准备的时间都没有。江天市在寒流之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一座冰城,大厦外部结冰块,加厚夹层的玻璃窗抵御着寒冷,艰难地发出即将崩溃的爆裂声。
    冰块从外墙侵入,从窗台的缝隙挤进来,一寸寸地蔓延到地板上、墙壁上,冻结住床腿,咔擦咔擦地向上。明明听见了室友发出短促的惊叫声,他的心疯狂跳动起来,然后他感觉到一股寒气爬上了床板,隔着被褥都能感觉到的彻骨寒冷!
    厚重的被子瞬间变成又重又硬的冰块,明明只觉得从脚板到头像浸在寒冰水里,他的牙齿发出嘚嘚的颤动声,抖着手抱紧怀里热度流失很快的暖手袋,意识开始模糊。
    掉在一边的手机彻底暗了下去,屏幕也结冰了。
    “喂喂?!小明!”俞蘅心急如焚,那边的动静越来越大,许多人在喊叫,可是明明一直没有回应,这让他担忧极了。等明明那边挂断了电话,他觉得事情不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让江天市避雪区乱成那样?
    这也太突然了!
    再打过去却再也打不通,俞蘅也没心情收拾门窗了,抱起工具箱就要进屋,忽然听见铜锣声敲得哐哐响,那是巡逻队的信号声,用的是村子正月游神时敲锣打鼓时用的老锣,声音沉闷中带着极强的穿透力。
    他立刻将工具箱放在回廊上,跑出去看情况,还没跑到门口就听见有人在卖力大喊:“看后山!后山啊!!后山变成白色的了!”俞蘅停下脚步,三两下跳上院子的柴火垛子翻上屋顶。
    因为有防护罩,所以后山那些山林早就褪去那层厚重的积雪,平时看过去都是营养不良的黄绿色。这时候看去,俞蘅却只看到一层冰晶将绿色覆盖,后山的绿色变成一大片白色的雪雕,而那白色正在往山脚下蔓延!
    离得这么远,俞蘅却好像能够感觉到寒流铺面而至,携卷着冰封一切的致命力量。
    惊惧!
    “快躲起来!那是寒流!会死人的!”俞蘅大喊着跳下屋顶,立刻喊隔壁的周清湖。周清湖说她爸妈和弟弟弟妹都还没回来,他就让周清湖赶紧带着家里人躲地窖,转身立刻打电话给周建业,电话里周建业存疑:“不至于吧?”
    “你自己看!山都变成白色的了!三弟,你立刻带着家人躲起来,最好躲地窖里,通知七叔他们!”
    挂断电话后他喊醒周清荣,让郑涵带着孩子立刻躲到地窖,他们本来就打算晚上住地窖的,因此地窖里面床和被褥都很齐全。“赶紧的!快点!”
    周清荣还没睡醒,见俞蘅语气严肃便抱一手抱起周昊钧,另一手扶着郑涵下地窖,俞蘅则爬到从地窖伸出来的火墙夹层顶部,将盖子打开以作排烟,最后才进地窖。
    关上门的那一刻,他听见了屋檐瓦片颤动声、院子里晾晒的衣服甩动的噗噗声,还有地窖上耳房玻璃窗的玻璃的崩裂声。
    有了不得的力量,来了。
    第458章 寒冬已至22
    “快跑躲起来!”
    铜锣嘶哑地呐喊, 咚咚咚咚地将整个村子都吵起来, 靠后山住的村民眼看着地面一层层结冰并且往他们家门口袭来,有的吓得飞奔进屋躲进放被子的柜子里,有的抱孩子扶老人跳进了地窖里,也有的慌不择路往外村外跑的。
    大自然的磅礴力量在这一刻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他们从心底畏惧、惊恐,却无能为力。
    看不见的力量不停推进,如点石成金般,触碰万物而成冰, 一个村民在关门的时候手突然刺痛, 他受惊地将手收回来, 却又惊觉脚板一凉, 低头看去,他发出痛苦的大叫:“啊啊啊!”
    他的亲人站在后方瞪大眼睛看着他的身体从脚部开始冻结,眨眼之间下半身就成了冰雕。
    “老公!”
    妻子飞奔过去抱住他, 男人瞪大眼睛,艰难地说:“走——”妻子抱住他将他往家里拖, 却发现自己也动不了了。
    家里其他人被吓得不轻, 赶紧要过去拉,男人撑着一口气喊:“别上手,用热水快点!”一句话说话,嘴巴也被冻住了,只剩下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似乎要溢出眼眶。
    一锅热水被端下来, 现在老亢村中大多数人家都有炕,烧炕省电省钱很受欢迎,因此要热水很方便。家人在水缸里舀冷水稍微兑一下,然后兜头一浇。
    咔擦咔擦。
    禁锢身体的冰层断裂从身体滑落,被冻在一起的两夫妻却已经意识模糊,直愣愣往下砸。这可不得了!家里人赶紧抱住,拖着就往地窖跑。脸盆在地上滚了两圈,呈四十五度斜着被钉在地上,流淌的水也冻结成冰。
    周家的地窖里,俞蘅关上灶门,严丝合缝,火墙烧起来,烟气顺着往上走,很快火墙就有了温度。先一步下来的周清荣早就将发电机打开,然后接通了电暖气。呼呼的暖气在整理得干净整洁有序的地窖里散开。
    紧张的情绪还在胸腔发酵,周清荣惊魂甫定:“妈,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正在睡觉,突然就被他妈喊着冲到地窖,脑子还是懵的。
    俞蘅喘着气,搬过一张椅子站上去,伸手去触碰天花板,有些凉。他跳下来坐在椅子上,说起刚刚的见闻,“有些吓人。”
    周清荣瞪大眼睛:“那是非常吓人啊妈!”他跳起来,学着俞蘅去摸天花板。天花板那一层做得非常厚实,他们改造地窖的时候重新铺了好几层,明明刚刚俞蘅去摸的时候只是有点凉,这会儿他去摸,却觉得手指被针戳了一下,有一种尖锐的刺痛感。
    “这么冰!”
    俞蘅给周建业打电话,此时已经打不通了。“希望你三叔没事。”想起昨天晚上的恶狼群,俞蘅也不得不感叹这都是命!周建业家也是有地窖的,后来也改造过,和隔壁村的地窖相比肯定要更加安全,结果除了周建业的女儿周清湖一家子和周建业的孙子孙女在家,周建业夫妻和周清水夫妻都不在家!周清荣早上跟着周建业一起去隔壁村,后来被那些的血腥场面吓到了,于是帮忙带着周清水的孩子们一起先回老亢村。
    周清荣也丧丧地将手机放下,他抬起头,看见火墙上有水珠在滑落,一滴又又一滴,于是脸色大变。他小心地伸手去摸火墙,刚刚才开始暖起来的火墙已经冰冷一片,触手潮湿。他看向俞蘅,难以置信地问:“妈,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冷空气?寒流?他妈的威力这么大的吗!”
    烧着火的火墙也能被扑灭吗?!
    周清荣感觉在自己在做梦,还是噩梦。
    俞蘅也没想到这股力量这么厉害,他在这地窖是做了两手准备,有使用汽油发电机启动的电暖气,也砌了一面火墙,里面放炭和柴火,烧起来之后能将这面墙烘暖,人靠着能取暖。着实没想到火墙刚烧起来,热度还没上来火墙就冰冷一片,甚至还滴水了!这必定是冷热相交造成的,可见那股将后山山林冻成白色的力量多么恐怖。
    他靠着灶门听动静,连打开灶门看看火墙层里面是什么情况都不敢。“算了,有电暖气也行,都过来吧,我们裹被子。”
    冷气从四面八方挤过来,俞蘅觉得冷,便招呼一家人一起爬上床,将电暖气对着床,一手抱着大孙子,一手拽着被子。周昊钧紧紧抱着他,小声问:“奶,我们这是在躲怪物吗?超人什么时候来?”
    “我们躲在这里怪物进不来。”
    在地窖的日子并不舒服,首先,通风口处俞蘅他们根本不敢靠近,那个地方从那一天开始就有极致的寒气涌进来,管道结冰,可是又不能堵住不然的话空气不流通人待在地窖会被憋死,于是就开另一台电暖气对着那里吹,弄得地窖里化冰后总是十分潮湿。可是不让电暖气对着也不行,通风口很快就会被堵住。
    化的雪水被周清荣不停地拿拖把吸住拧在桶里,攒了许多桶堆在俞蘅的储物戒指中。
    第二个就是对外面未知变化的恐惧,周清荣他们简直寝食难安,狭窄幽闭的生活使得他们产生一些消极情绪,俞蘅得时刻注意他们的精神状况及时疏导。特别是郑涵,她有一些产后忧郁症,再窝在地窖里对她的精神压力特别大。
    至于食物来源,这对他们来说是最不是问题的问题。
    地窖里一直开着手电筒,蜡烛点不燃总是会很快扑灭。为了防止通风口的极度寒冷空气对人体的不适,俞蘅还拿厚被子将通风口方向和大床这边隔开,只是几乎不用一天,那床厚被子就会变成落汤鸡,湿哒哒地变得厚重,铁丝都挂不住它。俞蘅便奢侈地不停换新的,饶是这样,他和郑涵还是患了头风病,他的膝盖关节也总是刺刺的痛,没办法只好常给自己针灸,膏药不停地贴新的。
    不过这些对俞蘅来说都不是最大难题,他担心的是这样的情况不知道会持续多久。
    睡觉的时候,他总会听到地窖上面,有冰块(或者是冰锥?)砸落地上的声音,一下又一下,似乎都砸在自己的心头。
    俞蘅在空闲时回想,寒潮出现的时候大概是快四点了,在躲进地窖的时候,九九提示主线任务完成,那时候他没时间多想,此时回想主线任务的最大难关原来在最后。
    这一次的超级寒潮不知道给幸存者带来多大的挑战和威胁,躲在地窖中感受着不停增强的寒气时,俞蘅不止一次在想:这一次之后,到底能活下来多少人?
    在地窖一呆就是一个多月。俞蘅开始怀疑寒潮退去,是因为那种有东西砸落的声音在持续了一个星期的高度密集频率之后,全部消失了。
    “可能是气温升高,那些冰块融化挂不住往地上掉,现在掉完了。”
    周清荣还是有些害怕:“要不再等等?”
    “确实得再等等。”俞蘅看向通风口处,那里流通的空气仍然冰冻入骨。
    等再过两三天,地窖里滴水特别是天花板滴水尤其严重,俞蘅一天摸好几下,最后见天花板变温了,他第一个动作是靠近通风口再三检查。将手放在通风口处,冰冷的风钻过指缝,确实冷,不过和之前相比能够忍受。他将温度计放在通风口处,温度计最后显示是零下四十一摄氏度。虽然有心理准备,他心里还是咯噔一下。现在的温度都这么低,之前该有多低!
    之后他又检查了一遍火墙,打开火墙的灶门之后,扑面而来一股沉淀的寒气和炭火的冰冷味道。火墙通向地窖之外,打开之后立刻从排烟口压进来外面的空气,和通风口处两相对比温度没差别。虽然还是冷,可是和一个多月前那样几乎能即刻将大活人冻成冰坨子的气温相比,已经算小case了。他决定打开地窖门出去看看情况。
    地窖门打开颇费功夫,融了满地的雪水,被冰层压住的地窖门才得以挣脱桎梏被推开。
    “你们先待在里面,我和清荣上去看看,能上来了再通知你们。”
    “知道了妈。”郑涵一手抱着小女儿,一手搂着大儿子,不让他跟出去。在地窖窝一个多月,周昊钧年纪小根本坐不住,特别想上去,此时眼巴巴地看着爸爸奶奶爬出地窖,恨不得一起飞上去。
    周清荣第一个爬上去,嘶嘶叫着缩脖子伸手去接俞蘅。俞蘅也被外面的气温冻得不轻,他环视着这间地窖上面的小房子,俨然就是一个冰窟窿。
    “来敲开。”俞蘅拿一把锤子,和周清荣一起敲碎门上的冰块,最后才用力一踹将门打开。
    呼呼呼——
    风声呼啸,刮在脸上跟刀子割一样。
    整座农家小院俨然是一座完美的冰雕作品,每一处都显示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精致细腻得堪称精品。
    “妈呀,太吓人了。”周清荣将大围巾缠得更紧,哆嗦着往大门外走,“我去三叔家看看。”
    “去吧。”
    俞蘅踢了踢硬成冰坨子的柴火,借力爬上来屋顶。站在屋顶上往整个村子看去,那种震撼感更加强烈。只见村子被一层白色的冰层覆盖,看起来莹莹闪光,远处的山林与之同色,同样惨白的天空再交相呼应,构成一副冰冻人心的寒冬画卷,让人看着就从心底畏惧。
    怀着敬畏的心欣赏了一会儿俞蘅才下来,他先下地窖去烧水,一锅锅热水融开正房的所有门窗,他叹着气看着冰屋,只好先倒汽油去将炕烧起来,希望借助热炕的力量快速将卧室收拾出来。
    “暂时还是得住地窖,外面太冷了你还是和小福在下面,昊昊要是想上来,我带他上去溜达一圈再给你送下来。”
    俞蘅就带着周昊钧到隔壁去了,周清荣正在脱大围巾和毛帽子,见他俩过来就说:“妈,地窖门上的雪已经融开了,我这就去打开。”他的表情藏着忧虑,因为地窖下面的周清湖等人并没有回应他的呼喊,不知道是否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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