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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他不想开口,约莫是喉中尚未完全修复,或者蛊虫有所梗阻,加之许久不曾说话,他现下发出的声音粗噶难听,根本无法连成语句。自己听了尚且难受,他不想荼毒少微的耳朵,惹得他心里也难受。
    少微抱着他:“你就说一句吧?就说一句行不行?”
    昭肃仍是摇头。
    于是少微开始使坏,把手伸到他衣襟里去,这里掐掐那里捏捏地挠他痒痒,边挠边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存心让他不好过,自己又笑得不行。
    昭肃呼吸渐重,抓住少微四处作乱的手,本想止住他的嬉闹,但转头见到他殷切又戏谑的眼神,又打算换一种方式来转移他的注意。
    他握住少微的两只手腕,将他按倒。
    宽大的衣袖从高举的胳膊上滑落下来,年轻的帝王软语哀求:“就说一句话……”
    昭肃堵住他的唇。
    月色正好,初夏的晚风轻摇的没有关严的窗户,解了屋里的一丝暑气。
    少微百忙之中继续威逼诱哄:“说一句话就那么难吗?随便你说什么啊!你知道作者凑这段的字数有多么困难吗?不能少于原章节字数这个规定,是一条铁律呀!这里能加什么情节呢?来一段描景诗吗?咱俩要是能有一段对话,这章基本上就可以重见天日啦!”
    ——关我什么事?反正被骂的是作者那个怂货,又不是我们。
    昭肃十分不屑,是的,他就是那么有骨气的人,他情愿为难作者,也不想让少微听到自己粗哑的不成调的声音。
    少微没想到这样都没用,作势掐出他的脖子说:“哼!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憋死你。”
    昭肃笑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脑袋,就是死倔着不肯开口。
    少微忿忿地咬了他一口:“看你能倔到什么时候!”
    说罢被昭肃掌住了脖颈。
    少微歪头笑了笑:“不说话也行,那你给孤哼一声,哼一声孤赏你黄金万两。”
    昭肃摇头。
    “黄金万两你都不要吗?那你想要什么?”
    昭肃状若思索。
    “那赏你一段良宵要吗?”
    昭肃:……
    “良宵苦短啊,你真这么铁石心肠吗?”
    昭肃不忍再逗他,给出的回应是把人掀翻下去,把这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皇帝陛下收拾到筋疲力尽,这才算罢了。
    自始至终,昭肃最多只是喘了几下,但就是没出发出声音。
    少微气得不轻,被抱去南池洗了个澡,临睡前趴在他怀里委屈地嘟囔:“行,你能忍,有本事一辈子别跟我说话。”
    昭肃亲了亲他的额头,拍抚着哄他入睡。
    几日后,昭肃喉咙里那火烧火燎的感觉没了,只是看着有些肿,声音堵着,但不痛。太医诊治过,说蛊虫还算安稳,应当是修补完毕,可以用母蛊操控取出了。
    少微是故意说得很严重的样子,在信中告知江顺,催促女相那边。
    同月,少微派出的那队人马到达长丰边境,高盛将军接到少微支援渠凉王的旨意,刚刚派兵出境,却突然从渠凉战场传出惊天军报——
    渠凉王暴毙而亡。
    少微最早得到的消息是摩罗商局递来的,居然比军报还要快一步。
    消息中说,渠凉王长子淳于信临危受命,继承先父王位,但鉴于朝中动乱,革朗又有趁虚而入之势,便向安远侯提出划分东渠凉和西渠凉,两方隔山而治。
    少微哭笑不得:“淳于信怕不是被吓懵了吧,这种又窝囊又糊涂的主意都想得出来。他愿意,那连下五州的安远侯能听他的么?”
    果然不出他所料,安远侯压根没有搭理淳于信的提议,反而借此机会直捣黄龙,其速度之快,攻势之猛,显然是想在革朗钻到空子之前先解决本国的内乱。
    一方心生胆怯,一方战意正浓,结局可想而知。
    不到十日,安远侯直逼渠凉王宫,淳于信自刎阶前。
    元夕郡主被俘,软禁于宫中。
    长丰的援军还没过七里原,那边安远侯已称了王。
    淳于南阳登基,客客气气地接待了长丰军,高盛在少微的授意下改了口风,说是听闻革朗来犯,怕渠凉动乱难以抵御,特来支援。
    事实如何两方心知肚明,但都不会说破。
    如此,淳于南阳又客客气气地把长丰军请走了,表示多谢长丰帝挂念,渠凉尚有余力对付革朗,且元夕郡主安好,世子仍在长丰,两国友好邦交不会受到牵连。
    不过少微料想,此事必有后续。
    话分两头,沙离耶被关押进燕珈塔后,便与外界失了联系。摩罗王几次找燕珈教大祭司交涉,均无功而返。
    江顺未得到母蛊,也只能暂时留在摩罗。
    潮气从石板缝隙中渗出来,给这个狭小逼仄的监牢增添了更多凉意。一滴冰凉的水珠从石牢顶部坠落,砸碎在漆黑的铁器上。
    沙离耶蜷缩在地,原本端方华美的官服残破脏污,面色苍白如纸。
    她身上戴着一种刑具——手脚都被镣铐束缚着,铁圈拴住了她的颈项,颈后一根铁钎连着腰际,强制她保持着卑躬的姿态。那刑具通体黑色,上面刻满了降妖的经文,如果她想强行站直,铁钎上带毒的钢针就会刺进她的脊椎,带来剧痛和毒发。
    神庙想让她屈服,想让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不知过了多久,沙离耶忽然笑了一声。
    她说:“钥匙拿到了?帮我开门。”
    而此时,门外的小玖死死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眼前的女相她几乎认不出了,才三天而已,不过是三天而已,他们是如何将一个人摧残成这样!
    “别哭了,傻丫头,时间紧迫……”
    沙离耶动动手指,慢慢地唤醒自己的身体,无食无水地过了三天,又遭受了讯问和鞭笞,她连站起来都很困难。
    小玖用偷来的钥匙打开牢房的门,冲进去扶起沙离耶,又想去帮她解开身上的刑具。
    沙离耶按住她的手:“别费事了,这个你解不开的。”
    小玖泣不成声:“大人,小玖带您走吧,咱们走吧。”
    沙离耶笑着摸摸她的头:“你做得很好,快出去吧,别被他们抓到了。”
    “大人跟小玖一起出去。”
    “我就不出去了。”沙离耶环顾四周,“我要去见见大祭司。”
    “大人……”
    “别说了,出去吧,别忘了我嘱咐你的事。”听到塔楼深处有人过来的声音,沙离耶催着小玖走了。
    然后她扶着石壁,挺直了腰背。
    钢针毫不留情地扎入她的脊椎,剧烈的疼痛席卷而来,混合着毒素的蔓延,令她眼前阵阵发黑,霎时出了一身冷汗。
    缓过这一阵,她不屑道:“呵,蓝鸦毒,雕虫小技。”
    拿起廊道上的一个烛台,伴随着哗啦啦的镣铐声,沙离耶一步步迎向黑暗。
    对面的教徒叫嚣着来抓她,沙离耶用烛台上的一根针划开自己的手臂,仿佛没有痛感一般,从自己的血肉中取出一只蛊虫,捏碎,抛向他们。
    空中顿时炸起一蓬血雾。
    那边传来一阵阵惊叫:“是血瘴!快跑啊!她疯了!疯了!”
    沙离耶依然一步步地向前走着,一眼都没有瞥向周围全身溃烂而死的人。
    虽说是她养的蛊,但这血瘴的毒性极强极烈,对她也有效用,只是发作起来没有旁人那么快罢了。
    她就这样一路闯到燕珈塔的最高处,大祭司的居所。
    彼时她的身上也开始溃烂,如同万蚁噬心般的疼痛让她微微皱了皱眉。
    大祭司如见恶鬼,抖着手骂她:“妖女!你胆敢渎神!”
    沙离耶噗嗤一声笑出来:“渎神?你当这燕珈神庙供奉的是神?什么样的神会用幼童炼制丹药?什么样的神会纵容教众凌辱女子?什么样的神会强收苛捐杂税作为贡品?”
    “你、你住手!”
    沙离耶划开早已血淋淋的手臂,取出最后也是最大的一只蛊虫:“这里住的不是神,只是一群畜生罢了。”
    大祭司已吓得脚软,他万万没想到这女人会疯到这种地步:“求求你,不要,你也会死的,这么做你也会死的!”
    沙离耶捏开蛊虫,血雾瞬间充斥了整个塔顶。
    “啊啊啊!!!”
    大祭司绝望地奔逃,想要离开这血雾覆盖之地。
    然而终究是徒劳,他跪倒在距离沙离耶几步远的地方,浑身抽搐,疯了一样抓挠着自己的皮肉。他面目狰狞地在地上爬行,企图拿到自己的宝剑,倒不是为了反抗,与其忍受血瘴带来的折磨,他只求速死。
    沙离耶也轻轻挠了挠自己的脖子。
    她的溃烂程度比大祭司严重得多,眼睛也看不太清楚了。
    但她还是通过声音准确无误地走到了大祭司面前,从烛台上拔出一根燃烧着的蜡烛,丢向墙边的书册,随即把烛台狠狠插进了大祭司的手掌,把他钉在了原地。
    她听着这人的惨叫,感受着这座塔中所有人的挣扎,终于如释重负。
    熊熊烈火吞没了整座燕珈塔。
    塔顶上传来清凌凌的歌声,温柔而多情——
    南国有琼枝,红藤绕金梁。
    两小戏水去,不见夜栖霜。
    蓦地乎,天也暗,地也暗,且偎依兮且相望。
    只道人无双。
    南国有琼枝,红藤曳地藏。
    彗光照庙塔,焚尽旧霓裳。
    蓦地乎,铃也断,情也断,为君生兮为国亡。
    唯恨此生长。
    唯恨,此生长。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小……瞎子,抓……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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