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有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补完课下雨,黎戊曾经送过她回家,当时只是送到前面路口,眼神里也没有这种温和,可是许书书依旧被迷得半死。现在想起来,恐怕只是黎戊为了完成答应长辈要帮忙照顾的任务罢了。
黎恩快走几步上前,乖乖道:“哥哥。”
许书书也尽量自然的打了个招呼:“嗨。来接小恩啊。”
“嗯。”黎戊对她点点头,接过弟弟的书包放到前面的储物里,“饿不饿?等下带你去吃家门扣那个石锅饭。”
黎恩只觉得有两道莫名变得很犀利的目光盯在自己背后,硬着头皮道:“不饿……”
“嘴硬。”黎戊说,“上来走了。”
许书书脸上还热着,她向来不是个害怕主动的人,不然也就不会跟着黎恩下楼来了。
她一边忍着心怦怦乱跳的慌乱,一边鼓起勇气,状似随意道:“那个,要不然吃了饭再走吧,我们这里也有一家好吃的石锅饭,就在前面不远的位置,我带你们去。”
黎戊听她这么说,就又问了一遍黎恩,弟控本控无疑了。
而黎恩只想回家。
这下好了,果然是一次短暂的见面。
还想着一起去吃饭,多说两句话,哪怕是多待一会儿也好啊。
许书书在心里把黎恩骂了八百遍,强装镇定:“那你们路上注意安全啊。小恩呐——”
属于女孩子的声音一旦放软,就莫名变得甜美。
黎恩头一次被她这样喊,汗毛倒竖:“啊?”
“下周早点来。”许书书温柔的说,“姐姐还陪你练琴哦。”
“谢谢,不过我下周不来了。”黎恩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许书书,“下周要考级。”
黎戊道:“练得差不多了吗?”
黎恩点头坐上后座:“嗯。书书姐再见。”
黎戊便也抬头:“再见。”
许书书脸上的微笑还来不及收回去,她反应过来,只好说了句:“考试加油。”
干什么,竟然就要考级了!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许书书才明白这次临时起意的送黎恩下楼,是她能制造的在校外见到黎戊的最后一次机会。这臭小鬼,干嘛学到考级就为止,真是一点上进心也没有,难道就不能多学多一点吗!
等等,难道说,黎恩下周就考级,自己还很不负责任的扔下他跑掉了吗?
一点罪恶感涌上心头。
许书书小声咒骂几句,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她手里攥着钥匙往家的方向走,后知后觉又想起来,完蛋了!忘记威胁那小鬼不准向黎戊告状了!
妈蛋。
另一头。
黎恩坐在黎戊身后,忽然问道:“哥,书书姐是不是喜欢你。”
黎戊不甚在意的“嗯”了一声。
黎家人相处起来就是这种模式,从每一个孩子会说话会思考开始,他们在家里就是平等的,大小事务的计划、探讨、分配,都是以成年人的方式看待。
所以黎戊并不把弟弟当成听不得这些懵懂爱恋的小朋友,因为每个人都会经历这样的一天。
“那你喜欢她吗?”黎恩有点好奇,“当然,我知道你不会早恋,我就是问问。”
红灯亮起来了,黎戊将车停在斑马线前,冷淡地说:“不。”
“为什么?”
黎戊平铺直叙的说:“我不喜欢这种类型。”
“哪种类型。”
黎恩迷茫。
黎戊不太习惯背后说人坏话,他踌躇着,最终没说什么:“你和她相处几次,喜欢她吗?”
当然,黎戊说的喜欢和黎恩问的那种喜欢不是一回事。
纯属小孩子的、朋友间的那种喜欢。
黎恩想了想许书书的喜怒无常,他也不喜欢这种类型。
可是许书书也还没有到讨厌的地步,最多是一个很奇怪的姐姐罢了。
最终他说:“还好。”
第7章
梁老师说是出差一天,第二天回,实际上直到第三天晚上都不见人影。
家长不在家,小孩总是非常爽的。
许书书在家度过了十分惬意的一天,吃了不少垃圾食品,又打游戏到半夜,然后披头散发的爬起来翻出一盒冰淇淋,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看电影。
不知道看了多久,许书书从开门声中惊喜,发现手里的冰淇淋都化了,电影也进入了尾声。
梁老师脱掉高跟鞋,拉着行李箱蹑手蹑脚的进屋,却发现女儿正如电视里爬出来的女鬼一样双目空洞的看着自己。
电视机闪着黑白的光,客厅像恐怖片片场。
“吓死我了!”梁老师捂着胸口骂,“许书书你怎么还没睡?明天开学你忘了?”
许书书面无表情,答非所问:“梁秀珠女士,你去哪里浪了。”
“浪什么浪。”梁老师一点也不心虚,“我带团去表演,累都累死了。”
许书书条理清晰:“是吗。说好一天回来,这都乘以三了。你有想过世界上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我吗?”
梁老师光脚走过来,途中踢开一地狼藉,零食口袋,还没收拾的外卖包装,橘子皮……尽是这位“嗷嗷待哺”的少女的杰作。
“那个。”梁老师坐下来,“临时有点事儿。”
这情形看起来倒是身份对换了。
许书书才是家长。
母女俩长得很像,梁秀珠像是成熟版的许书书。
这都深夜了,她的妆容依旧精致,精神奕奕。许书书凑过去闻了闻,很好,香水味也挺新鲜,看来应该是专车送回来的,完全没有一个出差女人的风尘仆仆。
“有什么事?”许书书冷着脸,“你这是刚约完会吧。让我猜一下,是我爸送你回来的?”
梁老师露出一点惊讶:“怎么可能?”
“那是谁?”许书书不信,“你别告诉我深夜坐出租车回来的。”
之前这女人就有前科,还不止一次,每次都被玩得团团转,还屡教不改。
梁老师笑了一下:“哎,什么都瞒不过你。一个同事送我回来的。”
“哪个同事?”许书书认识大部分音乐学校的老师。
“隔壁市的嘛。”
“男的女的?”
“男的。”
许书书试图从梁老师脸上找到点说谎的痕迹,她皱起眉头,将母亲端详了十几秒。
算了,这位道行太深,她确实无法分辨。
“在追你?”她动摇了。
梁老师起身收拾行李:“可能有那个意思吧。八字还没一撇呢。”
许书书叹口气:“人还行就别端着了,早点固定下来也好。免得许明哲还惦记着你。他最近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当然没有。”梁老师说,“他连我的号码都没有,怎么打?你放心,我没和他联系。快去睡吧,明天早上起来有黑眼圈十张面膜都救不回来。”
许书书当晚就梦见了许明哲。
梦里他一直捣鼓着一个机器,取名为“水上飞刃”,是用来砍水草、砍芦苇的,约莫算得上是个渔农用品。他神经质的兴奋着絮絮叨叨——“这次绝逼可以申请国家专利了。等我把这个卖出去,专利费够我们生活一辈子!”“看看这传动轴,多润滑!根本不可能卡水草”——他把那机器翻来覆去捣鼓,连梁秀珠叫他吃饭他都充耳不闻,晚上也不睡觉,当真是废寝忘食。
许书书手里抱着垂耳兔,眼巴巴的喊:“爸爸,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玩儿?”
梦里的许明哲就转过来说:“书书乖,一边儿去自己玩。等爸爸做完这个卖了,海洋公园算什么,爸爸带你去美国玩!”
许书书早上起床的时候就很低气压。
明明没和许明哲待上个几年,可是他造成的童年阴影真的很深。
“要我开车送你吗?”梁老师在厨房问,“开学第一天!”
本来正式开学对他们高三生来说,其实和平时并没什么区别,反正根本就等于没放过假,所以许书书不太在意这个日子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她洗完脸出来,看见沙发上摆着一条新裙子。
这条裙子是母女俩发杂志时看见的,因为很贵再加上衣服本来就多就没买,这次倒是买回来了。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梁老师给的补偿。
“不用送了。”许书书心情稍微美丽了点,“我自己去。你在家休息一天吧。”
梁老师断出早餐,伸手掏了块表出来:“今天在钢琴旁边儿捡的,这是小恩的吗?”
那只表款式简单,灰色的表盘,黑色的表带,好像的确是黎恩的。
他们前天刚开始练习的时候,黎恩的确有摘下手表活动手腕,当时她还在想夏天戴表不热吗,现在知道他连手机都没有,也说得通了。
那时候没仔细看,她还以为那小鬼的年纪,饰品等物应该是卡通的才对,没想到连表都是一副小大人模样。
许书书翻了个白眼,嘀咕:“还说我不带钥匙以为你多厉害呢,不也丢三落四……”
梁老师没听清她念什么,道:“下周他就不来了,要不我给他送过去。”
许书书想了想说:“算了,我带学校去吧。交给他哥拿回去,你也不用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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