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将离体生魂找回来,塞回肉体,自然就好转了。”陆恒回答,“接下来就劳烦方夫人待我们去看看那副有异的画卷了。”
李氏点头,吩咐丫鬟在房内好生照顾昏迷中的方文泽,便带着陆恒二人行至松涛院的书房之中。
方文泽的书房,布置得颇为雅致。李氏一入书房,就呆住了。
片刻之后,她有些黯然地说到:“这书房的墙上,原来挂的都是我的画像,没想到夫君被妖物所迷之后,竟是连这些画像都容不下了。”
陆恒这种技术宅,也不太会跟女子打交道,见李氏满脸黯然之色,他只能转移话题:“那画卷在何处?”
“随我来。”
李氏走到书架旁,熟练地转动书架上的瓷瓶。书架随之缓缓移开,露出隐藏在后的暗门来。
那暗门之上,却是挂着一把坚固大锁,拦住众人去路。
“这……”李氏惊讶到,“我也不知这密库何时加了锁。”
她又仔细看了看,面露难色:“这乃是九转回环锁,没有钥匙,单凭设锁人心中所记步骤才能开锁,可是夫君尚在昏迷之中。”
陆恒上前一步:“方夫人,事出紧急,望你不要见怪。”
李氏还未反应过来他话中之意,就见灰衣少年手中寒光一闪,挂于密库之上的九转回环锁就被劈成两半。
李氏觉得自己真的不该用凡人的思维揣测这些仙师,她定了定心神,一把就退开了密库的门。
密库之中,东西不多,最为显眼的大概就是挂在墙上的那副画。
李氏一见那画卷,神色一变:“不对,这画不对。当初我曾瞥见过这画中内容,虽然被夫君训斥,未能见得真切,但是确实是隐约见过,这画中是有人像的。”
而如今,挂在墙上那副画,却是只有如仙境一般的景色。
李氏看着画卷,又想着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夫君,心中越想越气,抢上前去,就想撕掉这副妖画。
“方夫人,冷静。方家主的生魂下落不明,被吸入此画也是不无可能。你若将画卷毁去,失了媒介之后,他怕是再也不能回来。”陆恒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她。
“施主,未免降妖时伤到无辜之人,还请你将松涛院清空。”释空说。
“是我鲁莽了。陆仙师,释空大师,我这就吩咐封锁松涛院,其余事宜,任凭你们如何发挥,只要能救出夫君。”
李氏到底是大家出身,很快就恢复理智,行了一礼之后,带着闲杂人等就离开了松涛院。
陆恒和释空这才得空细细观察这神秘画卷。
陆恒将画卷取下,放于密室书桌之上,又侧头问道:“恩人,你觉得这画中是否有异?”
“唤我释空即可。”释空低声说了一句,便走上前去看那画卷,“这画中,确实没有妖气。”
陆恒的关注点却不在画卷有无妖气之上,他是个标准的技术宅,妖王私库又浩如烟海,每日里除了上网修行,便是研究诸家杂术。
丹青一道,他也算是有几分了解。因此他一眼就看出,这副画成色很新,并不像是古画。
想到此处,陆恒在空中绘出一道符文,那符文成型之后,便一头扎入画卷之中。画卷之上,浮出一道虚影。
那虚影与桌上画卷一般无二,虚影顶端,还出现代表年月的文字。
这是回溯之术,可以用以推断事物的成型时间。
虚影顶端的文字迅速跳动,直至画卷上的内容消失,变回一张白纸,才停了下来。
陆恒眼睛一扫顶端文字,眉头微皱:“半年前,怎么会?时间这么短的画,怎么可能生灵化妖?”
第8章
器物不比飞禽走兽。飞禽走兽类若运气上佳,一次帝流浆就能开启灵智,由兽类转变成妖族。
而器物不同,器物生灵,比之植物更难。器物本就是死物,即使是修者妖族的本命法器,也须得放在紫府之内,日日以灵气冲刷蕴养,经年累月,才能生出器灵来。
就算是陆恒现在的本命法器,也是在多重因素叠加之下,才生出灵智。绑定修为已臻至境的妖王神魂,九九八十一道诛邪雷为它充能,这才有了西瑞的产生。
在凡世之间的器物生灵,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李氏和丫鬟小桃所说皆不假的话,那这画卷,必定是已经生灵智化为妖类,才会有这些异象。
陆恒盯着画卷之中的那片空白,略微出神。这大片的留白,却是太不自然。方文泽乃书画大家,不可能会犯下这种基本错误。
从丹青构图的基本规则来说,这空白之处,确实应当是有一人像。
这般思忖着,陆恒伸手触摸桌上画卷,手指沿着画上景物的线条描摹。
这本只是不经意的一个举动,出乎陆恒意料的是,在手指触碰到画卷之上墨迹的瞬间,他只觉得神魂之中,传来一阵巨震。
陆恒整个身体都僵硬了,手上动作也不自觉停了下来。
直至旁边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陆恒的手自画卷之上轻轻带开。
“你神色不对,可是这画卷触碰之后能摄人心魂?”释空说。
陆恒这才从那种状态之中回过神来,他摇了摇头:“并非如此。这画,在呼唤我。”
“待我在细细查探一番。”
说完,陆恒的手再度触上画卷线条,与方才不同,他还探出了一缕神识,试图找出其中异样之处。
不想,在陆恒神识探入画卷中的瞬间,他只觉眼前一黑,就人事不知了。
释空一把接住陆恒突然软倒的身体,面上露出几分焦急之色来。他手指搭上陆恒脉门,一探之下,脸上神情更加凝重。
神魂离体?
好在修者或是妖族同凡人不同,神魂和肉体力量都更为强大。即使是神魂离体一段时间,只要神魂未灭,肉体就不会死亡。
释空见陆恒呼吸平稳,面色红润,便知他的神魂并未受到损伤。
果然是这画卷的问题,释空的视线,在桌上画卷停留了一刻。
现在这种情况,是决计不能毁掉画卷,如此看来,只能从内部破解这诡异画卷。
释空思忖片刻,还是不放心画卷内的那人。毕竟他现在情况特殊,碰到这种诡异情况怕是难以脱身。但如果耽搁太久,也不知被困在其中的神魂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还是自己进去把他带出来为好,释空将怀中人的身体,小心的放在一旁座椅之上。
随后便当空掐了道法决,在松涛院之外布下结界,以免外人闯入造成意外。随后便同方才陆恒那般,将神识探入画卷之中。
这许是释空第一次如此鲁莽行事,画卷之中情况未明,他竟是丝毫没有犹豫,就这样进入了画卷之内。
***
清脆的鸟雀声音,让陆恒从沉睡中醒了过来。
他捏了捏眉心,刚才那诡异画卷竟是让自己睡了整晚吗?心中这个念头才刚刚冒出来,陆恒就发现不对。
这里不是方府。出现在陆恒视野中,那斑驳的墙壁,简陋粗糙的家具,都不属于那个雅致的方府松涛院。
而且,更为不对劲的是他脸下的触感,温热而光滑。自己这是枕着一个男人的胸口?
意识到这个问题,陆恒身手利落地就坐了起来。
果然,床榻之上,除了他还有一个人。
男人眉目俊朗,身形健壮。关键是这人,陆恒并不陌生。
陆恒看着尚在沉睡中的释空,和穿着单薄中衣的自己,陷入沉默。
如果现在能连上天网,陆恒觉得自己大概要发一个帖子,标题就叫做:”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和恩人躺在一张床上该怎么办,急在线等。”
释空微微地动了动,把陆恒从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中拉了回来。
要遭!
陆恒行动起来,真是徐如闪电,只在须臾之间,他已站在床边。
好在释空似乎还是没有清醒,陆恒伸手拿过搭在床边椅子上的粗布衣衫穿上,决定外出去探探情况。
其实在这段时间里,他心中已有初步猜测,只需等待验证。
失去意识之前,自己的最后一个动作是将神识探入画卷。结合现在这种情况,大概就是被困在画中世界了。
陆恒才走到门口,就听有人敲门。
他顺手就打开了房门,门外站着一头发花白,做农妇打扮的老妪。
见陆恒开门,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今个儿怎么是你来开门,你家阿牛还没起身?”
“我家阿牛?”
“是啊。年轻人,你们虽是新婚蜜月,也不能日夜操劳,不然以后老了要后悔的。不要怪阿婆啰嗦,你自小就没了父母,这些事儿也只有阿婆能唠叨你一两句了。”
“新婚?日夜操劳?”陆恒觉得眼前这老妪每一个字自己都能听懂,可是组合在一起就变成了完全无法理解的意思。
老妪却没回到陆恒的问题,视线落在他的身后:“诶,阿牛,你醒了。”
陆恒僵硬地回过头,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脖子都要发出咔咔的声音。
被这老妪称为阿牛的人,正是释空。
看见释空那张清风朗月般的脸,虽说身上穿得是粗布衣衫,可整个人依旧是如同在云端之上飘飘乎不似世间人。
这等人物,竟被眼前老妪唤了一声阿牛,陆恒终于忍不住喷笑出声。
“阿牛,哈哈哈,阿牛。”
然而,老太太的下一句话,就让陆恒的差点没把自己噎死。
“二狗子,你今天是怎么了。”老太太眉头紧皱,“我说阿牛,你也别太宠着你媳妇儿,这般疯疯癫癫的,今后要怎么掌家?”
二狗子又是谁?媳妇儿又是什么意思?
在场的只有自己,释空和老妪三人,释空是二牛,二狗子是自己,阿牛的媳妇,自然也是只能是自己。
“我,男人。他,男人。”陆恒的笑容,当场就僵硬在了嘴角。
“我当然知道你是男人,赵家二狗子,谁不知道是个带把儿的小子啊。”
即使是当初眼睛一睁,发现自己从人变成了一条蛇,陆恒也没觉得自己的世界观有这么崩坏过。
“既然你知道,我怎么会是后面那个男人的媳妇儿啊!”陆恒捂住额头,简直想仰天长叹。
“没想到啊,你们两人之间,阿牛才是媳妇儿?”老妪一脸惊讶。
她看了看陆恒,又看了看身后比陆恒高出半个头的释空,觉得二狗子很是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