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布鲁斯的指责,阿福面色淡然,保持着一贯冷静的嗓音。
“我还记得你8岁时,整整一年时间,你不停地问我——为什么那件悲剧会发生在你父母身上。你说你父亲说过,一切都是有意义的。但你想不通你父母的死有什么意义——‘一个无名歹徒,在一个普通的夜晚,犯下一桩在哥谭再常见不过的劫财害命案’,这是你的用词,你觉得你的双亲‘毫无意义地死在下水道旁’,‘他们不应如此’——这让你无比痛苦。我看在眼里,痛苦不比你少。我不知道怎么才能纠正你的看法。‘世事无常’?这句话我自己都觉得残忍。我多希望我能赋予托马斯老爷和玛莎夫人的死以最崇高的意义。”
阿尔弗雷德静静地看进布鲁斯的眼睛,“但我现在能做到了——虽然你有过挣扎和痛苦,但你成长为了我所知道的最伟大的人。你一直在努力建造一个更好的哥谭,甚至,一个更好的世界。我想这就是所谓的‘意义’。但为了找寻这个‘意义’,所花的代价太大了——你的生命和幸福永远是我放在第一位的。”
老管家看向怀里熟睡的小女孩,轻声说:“我们现在有一个机会,能马上告诉一个8岁的孩子,她的父母是为了一项伟大的事业而牺牲的。不是什么车祸,不是什么‘世事无常’。”
“你8岁的时候,我没有对你撒谎;迪克8岁的时候,你没有对他撒谎——而你现在却建议我对一个同样8岁的,失去双亲的孩子撒谎?”
“这是不同的……”布鲁斯无力地说。
“哪里不同?性别?因为哈莉是女孩?看看芭芭拉,看看戴安娜,我相信我的哈莉不会被吓到。我在她眼里能看到和你当年一样的勇敢和坚强。”
“她已经在漩涡之中了,布鲁斯老爷。唯一的区别在于,她是有所准备、自己昂首阔步走进去的,还是在懵懂无知中被推进去的。明知道她未来可能遇到的危险,还要把她保护在温室里,这是自欺欺人。”
这时哈莉在阿尔弗雷德的怀里动了一下,两个大人都马上止住了话头。
哈莉没有要醒的迹象,她只是翻了翻身,揪着阿福的袖子接着睡了。
阿尔弗雷德叹息,“我有分寸……我会在她能接受的范围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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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莉好久没有睡得这么踏实过了,不用时刻担心佩妮姨妈把自己拎起来干家务。即使是车后座,都比自己的碗橱舒服多啦。
她揉揉眼睛,赶紧从阿福爷爷的怀里坐起来,有一点点不好意思,如果是姨妈,早都骂自己懒了。
她看看窗外不断后退的树木,他们绝对已经出了伦敦,哈莉虽然没有出游过,但她也有基本的常识,美国是开汽车绝对到不了的。
“阿福爷爷,我们去哪儿?”
“戈德里克山谷,那里有你住到一岁半的家,和你父母的坟墓,”阿福爷爷微笑。
哈莉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会是这个答案——她呆住了,不知道该作何表示。
她甚至都是不知道自己现在在想什么,似乎一片空白,又似乎满溢了各种思绪——关于自己的父母,哈莉知道的很少很少。每当她问佩妮姨妈,姨妈都一副十分不耐烦的样子,打发她去干活。
这么多年的旁敲侧击,和偶尔偷听姨妈姨夫的谈话,她只知道爸爸妈妈是出车祸去世的——佩妮姨妈这么说的——姨妈还说,自己的爸爸是个不务正业的人,而自己的妈妈又傲慢又自私。
这时阿福爷爷从手里的信封中抽出一张照片,交给哈莉。
“哈莉,这是你父母的照片,”阿福爷爷轻声说道。
哈莉盯着照片上的笑颜灿烂的男女,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僵硬了,整个世界似乎都浓缩到了手中小小的发黄的相片上,周遭的一切,甚至是阿福爷爷的声音都不再重要——佩妮姨妈家里从来没有自己父母的照片,所以她长到8岁都不知道自己父母的样子。
这是自己的爸爸和妈妈,他们在水池旁相拥起舞,对着镜头微笑——自己的妈妈有一头火红的头发,她好漂亮,自己真的有一双妈妈的眼睛;爸爸很高,也带了一副眼镜。哈莉不止发色,甚至那总是乱糟糟的发质,都随了爸爸。
即使相片在动的诡异事实,都不能阻止哈莉甩下眼泪。
赶快拿裙角小心翼翼地擦去掉落至相片上的泪滴,哈莉抬头问阿福爷爷,“为什么照片在动?”
阿福爷爷递给哈莉一只新手帕,叹息道,“这和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事有关——我要告诉你一些关于你和你的父母的真实故事,你首先要做的,是忘记所有佩妮姨妈告诉你的,好吗?”
阿福爷爷看上去好认真好严肃,哈莉只能默默地点头。
“哈莉,在你身上,有发生过什么谁都解释不了的奇怪的事情吗?多微小的事都算。”
哈莉不明白阿福爷爷怎么忽然开始问自己问题了,不是要给自己讲父母的故事吗?
她仔细想了想,“我可以跟蛇说话——它们先跟我说话,我只是回复它们。我知道这是怪事,是因为别的小朋友都听不到。”
哈莉赶感到一直平稳直线运行的汽车歪了一下。
“我是个怪物吗?”哈莉很紧张,因为佩妮姨妈就老说自己是怪物。
“当然不是,哈莉,我认识一个男孩,他能变成各种各样的动物,这是难得的天赋”,阿福爷爷依然微笑着鼓励,“还有吗?”
“有一次,佩妮姨妈嫌我的头发太乱了,给我剃了一个光头,”哈莉很扭捏,“我难过死了,都不想去上学了,结果第二天早上醒来,我的头发全长回来了。”
阿福爷爷点点头,“哈莉,我要告诉你的事,我希望你能完全相信我,虽然有很多问题我暂时也无法回答。”
看着阿福爷爷郑重的表情,哈莉懵懵地点头。
“你是个巫师——一个女巫,这就是为什么你身上总是发生各种各样的怪事,不过你直到11岁才能学习魔法,这是我从你妈妈那儿知道的,你妈妈是我们整个家族唯一的巫师”,阿福爷爷摸摸哈莉的头发,“你不是怪物,你的父亲也是巫师。据我所知,你父亲来自于一个魔法世家。你们有一整个社会结构,但由于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所以现在无法给你更多解答。”
哈莉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各种问题像烟花一样在脑海里爆炸。而阿福爷爷不像是那种会捉弄别人的人,哈莉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了。
“等我们到了戈德里克山谷,你就明白了——那里应该有一些只有你能看到的东西,我和你的布鲁斯叔叔都看不到。”
哈莉轻轻地点了点头,不是她没有问题要问,而是刚才阿福爷爷说的话包含了太多信息,她需要时间一一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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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两个半小时的车程*,三人到达了位于英国西南部的戈德里克山谷。
从表面上看,这是一个在普通不过的英国小镇。布鲁斯缓缓地开着车,沿途经过越来越多的房子。他从后视镜里观察着哈莉,不知道巫师们会采取什么方式隐藏住所,他和阿福肯定都辨别不出来,只能从哈莉的反应上看是否有异常之处藏在小镇里。
布鲁斯沿着仅有一车宽的巷子开到一片开阔的广场,这里想必就是小镇的中心了。他看到广场中央有一个战争纪念碑状的建筑,沿着广场的一周散布着几家店铺、一个邮局、一家酒吧,还有一个小教堂,彩绘玻璃在下午阳光的照耀下放射着珠宝般的光辉。*
布鲁斯将车停在广场边缘,阿福也牵着哈莉下车。
阿尔弗雷德打开邓布利多写给自己的说明,“这里应该有一个哈莉父母的纪念雕塑……”。
布鲁斯四下看了看,“这里唯一的纪念性质建筑物只有这个布满了名字的方尖石碑了。”
他拉起哈莉,向石碑走去,“你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了吗,哈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