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些,我想听他们说什么!”任小姐说道。
林枫吩咐车夫,“把马车靠近谢家。”
马车渐渐地靠近了谢家门口,那一男一女的声音也隐隐传来,女的说,“你家的房门小了点,我的拔步床能进去吗?别到时候,我嫁妆送过来,都没地方放!”
“看小姐说的。我家固然比不得黄家,可也不至于连小姐的嫁妆都无处存放了。小姐放心,你的嫁妆你自己管着,我堂堂男子,不惦记女人的东西。虽然我家如今不够富贵,只要我能拜得名师,日后学业必定精进,考个功名不在话下。小姐就等着做举人娘子,进士夫人吧!”
“谁为了这个呀!奴家要贪图富贵,哪个官宦人家不能进啊,奴家是为了你这个人。”
谢家公子暧昧一笑,“哦?图我这个人,我这个人的什么?”
黄家小姐嫁妆恼了,一跺脚,嗔怪道,“你这人,讨人厌得紧!”
……
牡丹怕露了行藏,放下了帘子,而任小姐如五雷轰顶一般,呆坐不动。直到马车回了刘宅,她还呆着呢。牡丹把人扶回自己院子,任小姐由人牵着走,好像木偶傀儡。
林枫的出门随从长富凑过来问,“老爷,任姨娘失心疯了?”
“失心有可能,疯倒未必,先不管她了,让她冷静几天。”
接下来的几日,林枫让牡丹不用去绣庄,专门陪着任小姐说话。但是牡丹回话说,任小姐根本不跟她说话。
除了吃饭、睡觉、如厕,任小姐对身边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就在林枫快要把这人忘了的时候,任小姐出现了,“我要嫁给黄通判!”
“什么?”正在花园里喝茶的林枫失手把茶碗都摔了。
“我要嫁给黄通判!”任小姐大声说。
反应过来的林枫失笑了,“姑娘,你真有抱负!在下佩服之至。不过,你毕竟没了娘家可依靠。就算黄夫人近日重病,要女儿赶紧出嫁冲喜,也跟你没多大关系啊。就算是黄夫人日后没了。你曾经做过姨娘……你觉得你能给六品官做上续弦吗?”
“不是还有老爷您吗?您会帮我的对吗?”任小姐坚定地说。
林枫真想跟她说,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可是,事实是,自己还真得帮她,因为那个破系统的破任务。
林枫服气地说,“我为什么要帮你?我的好处呢?”
任小姐有备而来,侃侃而谈,“我若是进了黄家的门,伺候好了黄大人,总有能帮上老爷的时候。老爷不要短见。”
林枫气笑了,指着自己的鼻子,“我短见?好,你长见,你说说,你想怎么着吧?”
“我知道,以如今的身份,做过一次商人妾,还差点又做一次官员的妾,让人家娶我做续弦,是不大可能。可是,我既然没了父母,大可以换个身份。老爷人脉广,相信老爷能帮我。我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女子,换个身份,谁在意?这对老爷,是件小事。黄夫人善妒,只生了一女,却不许丈夫纳妾,连通房有孕都祸害了。不过她娘家势大,黄通判多年无子,却也无法。”
“对啊,你也知道黄夫人娘家人厉害。那你还敢去?”林枫觉得这个女子一直有种迷之自信。
“若是以前,定然不敢。现在,黄夫人眼看不好了,不然黄小姐也用不着仓促嫁人,那是黄夫人怕见不到女儿再嫁,不放心。”
“牡丹替你打听的?”林枫觉得女人一旦抛下情爱,就精明起来。
“老爷给我换个身份,安排黄通判与我偶遇。他可以把我先养做外室,避过她夫人娘家人的耳目。我也算是读书人家的女儿,祖上也做过官,琴棋书画也都会的。那黄通判一辈子也没有相处过我这样的女人,我有把握,让他迷恋我。等黄夫人过世后,一段时间,时机成熟,我再让黄大人接我回家。若是能一举得男,那就更好了。到时候,就算黄大人不扶正我,守着孩子,也能过日子了。”
“那黄大人,50了。”
任小姐抿嘴笑,“刘老爷您过几年,也50了。”
林枫呵呵了,这是嫌本老爷老了,“好吧,我帮你。但你日后无论落魄显达,不能怨我,也不能再后悔了。”
“不后悔!在得知表哥负了我的时候,我那天晚上,就差点寻了短见。最后一刻,我改变了主意。凭什么,凭什么,别人做错了,昧了良心,却是我去死!我偏不死!偏要活出个人样来!给他们看看。我别个不嫁,就嫁黄通判,我要做那负心汉的丈母娘!就算是个妾,也是他的长辈!”
林枫有点惊悚,竖起了大拇指,“你有志气!你牛!”
任小姐低头微笑,“现在,一切不过还是空想,这头一步路,还需要刘老爷帮我铺开才好。”
“算了,我上辈子欠你的。”
之后的事情,就如任小姐预想的那样顺利。林枫先是跟自己多年好友杜员外透露,想送个女人给黄大人做外室。后来,杜员外把任小姐安排给自己的一个没有女儿的堂弟,对外只说养在外面的女儿认回来的,还正式入了族谱。
从此,世上再无任小姐。倒是杜家多了位因守孝大龄未嫁的孝女杜梅。
黄家小姐确实为了给母亲冲喜才赶着再嫁,只是再嫁当天晚上,黄夫人就归西了。喜事伴着丧事,两家人都觉得添堵。
谢家虽然讨好黄家,可也觉得这婚事结得不大吉利。乃至后来,婚后多年还常常提起,黄小姐冲喜不成这件事情,成了婆家拿捏她的借口,也成了娘家厌弃她的理由。甚至舅家都觉得外甥女成亲的日子不合适,冲撞了母亲,不大待见她了。
黄大人死了妒妇老婆,表面上伤心难过,内里未必没有解脱之心。
当杜员外请黄大人过府赏花的时候,黄大人欣然前往。酒至半酣,丝竹之声传来,黄大人就问起,“这是谁在吹笛?这般悦耳?”
杜员外就叹息,“是我侄女,因给长辈守孝,耽搁了婚事,如今20出头了。”杜员外说着,偷眼去看黄大人,只见黄大人伸长脖子向笛声传来的地方看去,虽然,什么也看不到。
于是,杜员外就让把小姐叫出来。于是,20出头的“杜小姐”就和不到50的黄大人一见钟情。
只是“杜小姐”矜持,吹完笛、弹完琴,就羞涩离去,临别时在花园门口的一个回眸,让黄大人魂牵梦萦了好几日。
等杜员外再去邀请宴饮的时候,黄大人就把自己精心捯饬了一番,欣然前往。这次杜员外称酒醉,叫出侄女帮忙招呼。
黄大人是个老实人,被老婆管着,也没经历过什么风月场所,只会自己擅长的,就跟“杜小姐”谈起诗文来。让他吃惊的是,这位“杜小姐”也喜好诗文,居然还会自己做诗。顿时,“杜小姐”被黄大人奉为才女。
两人吟诗作对,“杜小姐”也是使出浑身解数,不过最终还是落败,惭愧地说,“大人才高八斗,小女不自量力,如莹光遇见了皓月。”
不过当黄大人借着酒醉,想动手动脚的时候,“杜小姐”就惊起,吓跑了。黄大人酒醒后,后悔唐突佳人。
次日,怕错过佳人的黄大人就来找杜员外提亲。杜员外百般不愿,又是提起年纪相差太大,又是说起黄大人女儿脾气厉害,要么就是侄女随性惯了,不爱受约束。
最后,黄大人不知如何是好。杜员外就说,给自己的侄女一个嫁妆宅院,让她安身,不受委屈。黄大人偶尔去看看就好。这样既方便照顾侄女,也全了黄大人夫妻恩义,毕竟黄夫人过世才两个月。
得个才貌双全的美人,还自带嫁妆宅子,这等好事,哪儿找去,黄大人愧疚地说,“不能给小姐一个风光的婚礼,实在抱歉。我夫人过世未及一年,还需守义。不过,鄙人也不敢委屈小姐。小姐暂时住在外面,让下人唤做夫人。待得先夫人过世一年后,就接小姐回去。正式举办婚礼,娶为续弦。”
半月后,一切安顿妥当,迫不及待做新郎的黄大人终于和喜欢的女子结为夫妇。虽然还要掩人耳目,只能悄悄地完婚。但是,黄大人心里,俨然已经把“杜小姐”当作新夫人了。
新婚燕尔之时,“杜小姐”把琴棋书画的本事,一件件拿出来,迷得黄大人不轻。再加上她毕竟在“百花园”待过,见识过众多姨娘讨好主子的小心思,直把丈夫引得乐不思蜀。
黄小姐新婚,就面临给母亲守孝,夫妻分房,回了家又常常见不到父亲。等知道父亲有了外室,也曾气势汹汹杀上门来。但是,宅子是林枫给“杜小姐”准备的,是“杜小姐”名下私产。黄小姐不能把人家主人撵出去。而且,黄大人、杜员外都给“杜小姐”安排了得力人手帮忙管家。黄小姐竟然没占了什么便宜去。
后来,黄大人就让人去告诉谢家,“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烦请你家管好自己的媳妇,让她无事少回娘家。”黄小姐知道了,她气性大,便赌气不回。
“杜小姐”在跟了黄大人几个月后,居然真的怀孕了。林枫听说的时候,都佩服她,真是心想事成。
等“杜小姐”回了黄府,坐稳了新夫人的位置,没几个月又生下个男丁,黄大人哭着去祠堂告慰祖先,从此有儿万事足。
黄小姐知道父亲有了儿子,自己有了弟弟,真是喜忧参半。弟弟满月时,黄小姐被父亲通知,允许她带着夫家人前来道贺。黄小姐恍然大悟地发现,娘家似乎已不再是自己想回就能回的家了。
夫妻俩登门道贺,坐在了靠前的桌上。新任黄夫人抱着小公子出来,一开始,谢家公子还没认出来。毕竟这“杜家小姐”头戴凤簪,身着红衣,富贵华丽,与那终日着装素净的“任小姐”,在气度上,有很大差别。
可是等黄大人夫妻抱着孩子到了女儿女婿这一桌,谢公子起身行礼的时候,就傻眼了,毕竟五官没有大变,还是能认出来,他脱口而出,“玉兰!”
黄小姐奇怪地回头,丈夫目瞪口呆的样子真罕见,而且,他为何盯着父亲年轻美貌的续弦呆看。黄小姐还以为丈夫好色,顿时横眉立目,暗中掐他一把。
“什么玉兰,女婿该叫岳母才是!”通判的新夫人笑吟吟地说完,抱着孩子就走开了,还把通判大人也喊走了,“齐大人坐坐就走,我们先去那边。”
黄小姐看着年轻的继母轻易就把父亲叫走,而自己给弟弟的礼物还没有送出,正举在半空。往日嚣张惯了的女人一时间茫然无措。她终于知道,母亲没了,继母来了,弟弟出生了,娘家好像不是自己的家了,这种像外人一样被隔绝的感受,真是陌生啊。
至于身为女婿的谢公子,在仔细观察了通判新夫人的一些小动作后,也失魂落魄地走了,连妻子都忘了叫上。
后来,这两人就很少上黄家的门了。
刘家宅子里,牡丹姨娘跟老爷说起,“黄大人和新夫人恩爱非常,任……杜小姐,也是苦尽甘来,成了官夫人了。”
林枫问她,“你羡慕吗?如果你也想做官夫人,我一样可以帮你。”
牡丹赶紧摆手,“不不不,老爷误会了,我是替她高兴。至于妾身,妾身也快40了,都活了半辈子了,孩子都大了,老爷就别打趣了。我如今过得挺好,不光是我,姐妹们也都挺好。”
“‘杜小姐’的事情,不能走漏风声。”
牡丹点头,“我会烂在肚子里,其他姨娘问起来,我就说,嫁到外地去了。”
第12章 穿成好色渣男
经过了一年的训练后,姨娘们的手艺已经大为长进,绣庄的师傅告诉林枫,已经不用再每天大费周章,好几十号人一起去绣庄了,姨娘们自己在府中练习绣工就好了。
林枫让下人传话过去,听闻这个消息,有的姨娘很高兴,终于不用再每日早起了。但也有的不太高兴,不能每天出门了。
而且,女先生知道的故事,说得差不多了。所以,没了故事听的姨娘们就扫兴了。
林枫听说,自从不去绣庄,有些姨娘便倦怠了,她觉得这样不行。如果,那些女人们把绣活丢下,那不是又回到老样子了。
于是,做惯了大老爷的林枫,就开始扮演起监工。
她特意腾出一个院子来,就叫“针线房”,就在“百花园”旁边。白日无事,如果林枫不出门,就把姨娘们招到针线房,验收她们的绣品。自己觉得合格的,就让人送到绣庄,拿去卖,卖得的收益,个人与绣庄五五分成。
林枫在现代社会,知道一个概念,那就是“利益驱动”。如果只是为了打发无聊,不足以让调动姨娘们的积极性。如果,可以卖钱呢?哪怕是小钱,也让做针线事情有了不同的意义。
而且,还不止是小钱。一年前,头月赛绣品,牡丹姨娘拔得头筹,富贵牡丹炕屏在绣庄卖了个好价钱。喜得牡丹姨娘摆了几桌酒,宴请了所有的姨娘。虽然,花去大半卖绣品的钱,但是,难得这个荣耀,自食其力,对于女人来讲,是尤为骄傲的一件事情。
自那以后,百花园人人都服了牡丹。人家不光是出身书香门第,琴棋书画俱全,就是做针线,都强过了所有人。连芙蓉、桃花这些历来尖酸的女人,都闭了嘴。
桂花虽然不如牡丹有绘画功底,但是她绣工精细,也时常做些小物件让人拿去绣庄卖掉,不过,桂花是闷声发财的,得了钱就悄悄存起来。
现在,老爷要求大家每月刺绣卖钱,给自己存体己银子,大家虽然开始不解,但是,慢慢也就习惯了。
而且,针线房人多热闹,多数姨娘都会自觉过来。绣好了,让老爷品评一番,得了家主夸奖的,自然体面。
可是,林枫却慢慢觉得越来越不对劲了。因为她经常不自觉地就拿起了绣花绷子,接过姨娘的绣活就飞针走线起来。
“你这个针法不对,那天绣庄的师傅来收绣品,都跟你们说过了,要注意入针的位置……你看,这样,这不就好多了吗?我说……”
林枫一抬头,看见姨娘们都凑过来,张口结舌地看着她,再低头一看,自己已经帮某位姨娘绣了一个花瓣出来了,“呵呵,不觉技痒,……没事儿……”
“老爷,您学过绣花?”很少说话的桂花姨娘都忍不住问了。
“胡说!老爷我怎么可能学绣花!又不是疯了!……”但是看着姨娘们不置信的脸色,林枫觉得需要找个理由,“呃,那个,以前,老爷我穷困的时候,不是缝缝补补都要自己来吗?又没人伺候,所以,就,会点针线,你们不要跟人乱说,嗯?”
这个解释,倒还说得过去,一个心善的姨娘甚至哭起来,“老爷是受了多少苦,竟然连针线都学会了。”
林枫本来想着,以后少来针线房,可是,似乎脚步不听话,常常在宅子里逛着就走到针线房了。而且,经常不自觉地就帮凑过来说话的姨娘绣起花来。
后来,这种不自觉地行为成了家常便饭,姨娘们发现,老爷的绣工似乎比她们还好些,就开始一个个地来试探。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佩服,再到最后的麻木。刺绣比不过一个男人,她们只能破罐子破摔地想,到底是赚大钱的老爷,干啥都灵光。
而林枫一开始还解释,“老爷我手里头有绣庄,自然也要懂点绣工才好。”后来,她也懒得解释了,别人爱咋想咋想,因为,放下了生意,无事可做的她,确实从刺绣中获得了很多的乐趣。
姨娘们对老爷的敬畏也慢慢放下,大家一起在针线房待着的时候,诉诉家常,日子倒也温馨惬意,坐在一群姨娘当中,林枫内里的女性特质慢慢展现出来。有些姨娘就跟她说说想念家人的话。林枫有时候就觉得,自己似乎成了个男“闺蜜”?
终于有一天,大彻大悟的林枫在意识里问系统,“你说的随机掉落的金手指,是绣工吗?”
【是的呀!】系统欢快地回答,【宿主,你才发现咩?】
“这东西有啥用,也配叫金手指吗?老爷我家财万贯,要这玩意儿,有用吗?”
【这个,金手指在下个世界也会有用,只不过效果会打折。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