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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歹人往皇宫里跑,还是往长公主的宫殿跑,倒真让人匪夷所思呢。
    元梓筠只是不动神色地打量着他,心里不解这些人是怎么将颜溪打伤的。想着小桃应该已经将颜溪带离,便冷冷地点了点头,“进去便是。”
    一群官兵涌了进去搜查了一番,却是一无所获。为首的人的额角流下了几颗冷汗,“我等冒犯了长公主,还望长公主赎罪。”
    面前的人未发一言,那人却莫名觉得像是头颈上多了一把随时都会落下来的刀,散发着森森寒意。
    “长公主,我等先……先行告退。”他吞了吞口水,逃似得带着其他官兵走出了景蕴宫,像是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似得。
    洪水猛兽*元梓筠冷漠地转身,一直躲藏着的颜溪嘴唇苍白地倒下,出现在她面前,他……明明是百毒不侵的啊。元梓筠上前查看,心中却不自觉地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很奇怪,比如墨从安的死,比如,颜溪为何在计划失败之后往景蕴宫走,他明明有更多选择能让他躲避危险的。比如,颜溪的武功,对付那些人就跟玩似得,怎么会负伤如此严重。
    墨从安死了……元梓筠皱眉。
    ☆、十四个长公主
    颜溪脸色愈加苍白,高大的身躯跌落在青色的石阶上,月白色宽大的衣袖上沾染了点点血迹,宛如枝头的几片残梅。
    他的眼眸中蓄着一层水雾,期盼着能得到元梓筠的一点怜惜,却见她转身就走,表情何其冷漠。
    颜溪扑元梓筠的大腿扑了个空。
    元梓筠回头看着他,唇角抽了抽。
    颜溪见元梓筠这副表情,一个没忍住,嘴里的“血”喷了出来,脸上肌肉笑得颤抖起来。
    小桃惊诧地看着颜溪,才意识到这人是装的,“既然你没事,便赶紧离开景蕴宫。公主不在乎礼法,难道你还不知道公主尚未出阁,宫里便出现了男人会有怎么样的影响吗?”
    邺朝民风虽然开放,但男子就这般出现在女子的寝宫里总归是败坏名声的。
    小桃心中纵然对颜溪装受伤有疑问,终究是没有问出口,她心中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总觉得颜溪如果再留在景蕴宫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颜溪站了起来,擦干净脸庞上沾染的“血”,抖落衣裳上的灰尘,吊儿郎当道,“我是长公主未来的夫君,能有什么影响?”
    元梓筠却没有心情同他开玩笑,“墨从安呢?”
    “死了啊。”颜溪一副云淡风轻模样,“谁让他经不起打,啧啧,书生啊。”
    元梓筠一个眼刀甩了过去,颜溪摸了摸脖颈,一边躲避她的眼神,一边委屈巴巴地交代:“他在牢狱之中受了鞭刑,本来就只剩一口气了。我想把他救出去,不小心被狱卒发现,在逃走的过程中,他不小心受了伤,就死了。”
    他一副“我也不想,我也很无奈”的模样。
    “师弟。”元梓筠唤他,脸上冷冷的,“你想要害我。”
    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他无故出现在景蕴宫,不交代缘由便偷盗物品,她一时心急才会让他去救墨从安,可是元梓筠一想似乎才明白,颜溪便是要将偷盗之事嫁祸于墨从安。劫狱被发现又故意往景蕴宫跑,这不是害她是什么?怪她不问缘由,却忘了如今的师弟并非是曾经的那个小狼狗了。
    “你想毁了我。”元梓筠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没有半分恨意,正如穿过衣袖的毫无冷意的风,她凝眸看他,言语淡然,“你还想要什么?”
    元梓筠是明知故问,她心里清楚,当年走的时候,师傅曾将师门的一本秘籍交于她,颜溪此次来,定是为了这秘籍吧。
    可颜溪却无视了元梓筠突然的疏远,“我想要什么,你应该最是清楚。”
    他这小半生,一场大火,家破人亡,了无牵挂,可怎么也忘不了那日初见,乱红飞过时,朝他伸出的那只手,小小的他诧异地看着,那人指腹上有薄茧,抬头望去,一双好奇的眼盯着他看,眼中是小小的他的倒影。
    元梓筠却是冷着脸,“便是毁了我,也不会让你得逞。”
    师傅曾说过的,那秘籍也只能交在她的手中。
    颜溪摇头,他想要的,从来都只是元梓筠一人而已。
    “你想要什么便去索求,师姐由着你去,但只求勿要祸及他人。”元梓筠突然觉得自己很失败,一心想要维护的亲弟弟百般防备自己,一起练武的师弟如今却也是为了自己的野心。
    “墨从安确实没死,只是师姐,凭什么你这么在乎他呢?”
    元梓筠一顿,眼中仿佛入了一颗小石子,荡起一片涟漪,不过霎那便归于平静,“何时在乎,何曾在乎。”
    是牵连他的愧疚?还是真的心悦?
    都不是。
    是墨从安被入狱之后的某一日,梦里风尘起,她望着远方无边际的军队,手执玲珑枪便只顾厮杀,突然耳旁一阵风声,因旧伤未好,阵阵发疼,一时反应迟钝,利箭猛然扎入她的后背,她吃痛,从马儿下跌下。
    后来,便是全军覆没,她和小桃一同逃入深山,只是她伤得极其严重,小桃说给她去取些水来,她等着等着,便眼前一阵晕眩,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恍惚之间,是一只冰凉的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她费力睁开眼,眼前朦胧,仿佛隔了一层迷雾,只看到一片白衫。
    惊梦后对着岑寂黑夜,倏忽间眼前迷雾散开,露出墨从安那一张白净的脸。
    她忍不住问,“你把他带到哪儿去了?”
    颜溪心中一阵钝疼,随即摇头,慢慢走到她面前,将她额头落下的散发拨上去,冰凉的手指划过她的皮肤,元梓筠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颜溪垂下眼睑,慢慢地将手收回,“好好睡一觉。”
    元梓筠不知所以,抬头却只见他的背影,转眼便消失在了景蕴宫。
    她确实是乏了,也不知道怎么的,那不是身体上的困倦,而是精神上的。就好像有一道枷锁将她束缚着。她果真进了寝宫,迷迷糊糊地睡了。那是她回到都城之后睡得最沉的一次。
    可是梦里却十分不安生,她骑着马迎着风尘杀红了眼,一转身眼前一切尽然消散,变成了她站在城墙之上,遥望看不到尽头的山,再是年少时苦心修炼,坐在寒床之上,嘴唇紫红也不作声。
    醒来后却是满脸泪痕。
    八岁那年,她离开皇宫,父皇冰冷的脸庞,母后欲说还休站在原处。她哭喊着,甚至跪下揪着父皇的裤脚求他不要让自己走。可是一切都是徒劳,她的泪水喷涌,怎么也止不住。
    自那之后,她再也没有流过一滴泪水,不论是练功误伤了自己时,还是在刀枪无眼的战场上,哪怕是后来濒临死亡,以为自己再也回不去时,她也只是倔强地盯着母后留给自己的玉佩。
    元梓筠也不懂,所有的苦痛为何在刹那间倾泻而下,像是汹涌的浪头一浪高过一浪地拍打着平和的堤岸。
    恍惚在涛声中,她听到一个细微的声音——
    “梓筠,此生非你不娶。”
    ——————
    元梓筠无心想其他事,怎知朝堂上的风起云涌。
    墨从安无故死在牢狱之中,刺客至今未抓获,皇室的权威再一次地受到了挑战,帝王端坐在龙椅之上,只是漫不经心地冷笑着,却足以让群臣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
    他们不敢提,却是清清楚楚地听说了,刺客是进了景蕴宫之后销声匿迹的。
    长公主刺杀墨从安,这又是什么道理,没人想得明白,更无人敢开口。
    战功显赫的长公主,他们怎敢置喙。即便如此,他们也能从帝王阴沉的脸色中猜测到一二,陛下,应当是知晓的。只是,长公主,总归是陛下的亲姐姐。
    朝堂上顿时安静地连臣子们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苏有学低着眼睑在角落里嘴角弯了弯。
    待到退朝时,张大人不禁上前道,“大人这招妙啊,将朝中两个厉害角色一并铲除了。”
    苏有学手拍在张旭的肩膀上,“是时候行动了。”
    他看着张旭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微微地勾了勾唇,眼神变得高傲、不可一世起来,但也只是一闪而过,刹那间他就已经将全部思绪收起。
    心里却是漫不经心地想,“又多了一个对手。”
    对手?他反复斟酌着这个词语,好像也算不上对手,随即心里轻蔑地笑了。
    想必那怀王听说墨从安和公主已然失宠,丞相年老不受君王待见,便心里谋划着如何谋权篡位,他果真是还以为当今圣上不过是乳臭未干的孩童呢。从前陛下尚小,因内有丞相辅佐,外有长公主护国,怀王不敢也没有把握做哪些谋反之事。自从长公主回京,怀王的势力就开始蠢蠢欲动。
    如今他想要让这天下随他姓,看他那迫不及待的模样,陛下又怎么忍心不给他个时机呢。
    只是成功了便是君临天下,失败了便是人头落地,功名转瞬成粪土。
    这世上多的是有人贪得无厌,可最后终是自食恶果。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的谋略都是为了套路长公主,嗯。
    ☆、十五个长公主
    慕秋世子带着一干侍从终于来到了都城。他扯着马缰慢悠悠地走在繁华喧嚣的街道上,一群人浩浩汤汤。百姓见了自动为他们让出一条道来,堆在一旁议论着这些人的来历。
    原来这就是都城。
    慕秋眼中涌现着向往的神色。慕城虽好,可来到都城才知两者是云泥之别。便是这街道,也比慕城宽上许多。街道两旁卖的,也是珠玑罗琦,可见都城的繁华。
    三个月前,父王命他来国都向公主提婚。长公主威名远扬,他早有耳闻,听说那长公主凶悍无比,刁蛮跋扈,他脑海里马上构想出一个粗鲁的女人。一听要向那长公主提亲,顿时头皮发麻,回家都没有心情去逗那些个娇妾了。
    可父王后来又说,到时候夺了邺朝的天下,那长公主也就没有任何价值了,管她是女罗刹也罢,是战神也好,终究会是个下堂妇而已。
    他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来到都城提亲。慕城离都城有几分遥远,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才到达。
    如今已然是仲夏六月,天气几分炎热,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引得慕秋有几分不耐烦,只希望能早点入宫面见圣上。
    突然前方一阵骚动,迎面一匹雪白骏马飞奔而来,红色身影跃然而上,慕秋好奇地望去,那人被火红幂篱遮挡住了半张脸,看不太清,却可看出其曼妙身姿,乃是个女子。
    慕秋从未见过女子敢这么坦荡地白日骑马在大街上,那女子看到他们,勒住马缰,一双杏眼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们一干人。幂篱前面是掀开的,慕秋与女子的眼神交汇,不由地下意识地眯起双眼,只因那女子眸子里的凌厉让他一个男儿都忌惮万分。
    他脱离她的双眸,见她姣好的面容暴露在空气之中,不同于他从前见过的任何一位温婉女子,她的美是凌厉的,是让人窒息的、让人觉得不可亵玩却忍不住深陷的。他突然有一种冲动,想上去将那人的幂篱放下,好阻隔众人定在她脸庞上的视线。
    女子手执长鞭,柳叶眉轻轻地蹙起,身上那令人无法承受的气势顿时收敛,她好奇地看了一眼慕秋,下巴微抬,带着骄纵和无惧。双眼之中仿佛写着,“怎么还不给我让道?”
    慕秋只好让侍卫们给她让出一条小道来,他几分失神,随即有几分后悔,他一个世子,怎么就给一个女子让路了。
    女子夹了一下马腹,从他身旁飞驰而过。带起的风拂起慕秋的发,仿佛也刮到了他的心上,惹得一阵酥麻,他见她骑着马走远,低头沉思,终究是派侍卫问那女子的身份。
    旁边的小摊贩压低了声音,只道:“那女子啊,是邺朝最尊贵的女人。”否则她又怎么会那般肆意?
    慕秋一抬起双眸,感到一阵窒息,心中顿时错综复杂。
    邺朝最尊贵的女人,非长公主莫属。
    ☆、十六个长公主
    直到入了皇宫,轻扯着缰绳神思飞远的慕秋眼前还不经意浮现着长公主的模样,飞眉入鬓,双目如潭,那其中凌厉凶狠如刀,正是从战场上厮杀过的人,才会有的眼神。虽无肤白胜雪,却自潇洒肆意。虽骄纵高傲,却只是为她的美锦上添花。
    这世间,竟有凌厉得这般好看的女子。当真是与那些胭脂俗粉不同。
    慕秋不禁想,若是真能娶得长公主,是此生一大幸事。
    就这样入了皇城后,易容成苏有学的墨从安接待了他,随即将他安置在一处偏殿。
    “世子舟车劳顿,不如在此地好好歇息。陛下仍在处理政务,暂时无法接待您,世子若是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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