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左成、许右成一扭头,两个孩子都不见,这还怎么找事儿?
许昭看着二人问:“还有事儿吗?”
许右成气的不行。
许左成转头就出了院子。
许昭站在原地,看着许左成、许右成连句愧疚、抱歉的话都没有说,他也不指望二人会教育许大娃、许二娃,只要他在这里待一天,想必这种没事儿找事儿的日子以后多的是,现在农忙大家都在忙,等到忙完这阵,有时间了,许左成、许右成两家子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情来,那时候他不一定招架的住,他必须得自己强大起来,不然以后日子更难过,这下更坚定了许昭想要走出去的决心。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平抚一下情绪好,他转身进茅屋,一眼看见床上小小的许凡。
许凡已经把雪糕吃完了,此时正在一根一根地唆手指,唆的津津有味,虽然有点萌,但真的不忍直视,雪糕都能馋成这样。
许昭无奈地喊:“许凡啊。”
许凡抬眸喊:“爸爸。”
“手脏不脏啊?”
许凡嘿嘿一笑,说:“脏。”
“脏你还唆?”
“甜,好甜的。”许凡伸出小手给许昭说:“爸爸你尝尝。”
“我嫌你脏。”
许昭笑着把许凡抱下床,洗了手,趁着天还没有黑,他借了大庄家的牛车,将麦子拉回来,堆在茅屋前。
第二天早上,许家人下地去处理他们共同的粮食时,许昭就将自己的麦子铺在院子里晒,趁着太阳毒辣,他又将茅屋里里外外收拾一遍,居然找到了纸和笔,还有不少书,不过过于潮湿,他便将纸笔放在太阳下面晒一晒。
而后拿着一本闲书看着,但是却看不进去,他心里装着事儿,就是关于卖冰棒的事儿,这个季节,卖冰棒很赚钱,但是他没有成本啊,一毛钱都没有的那种,上哪儿去弄钱呢?
许父许母麦子没割完就听说原许昭的舅舅生病了,原许昭舅舅对许家可谓掏心掏肺,六零年那会儿,要不原许昭舅舅的一碗拌了麦麸的玉米面,许家一家估计要饿死一半,所以一听说原许昭舅舅生病了,许父许母赶紧就去看望,顺便帮着割麦子,估计还要过几天才能回来,即便许父许母回来手上也没有钱吧?
许昭更不可能向许左成、许右成借钱,正郁闷时,听到有人喊:“许昭在家吗?”
“谁啊?谁喊我爸爸?”
许昭才刚站起身,许凡已经迈着小短腿,飞快地跑到院门口,在许凡询问时,许昭已看清楚来人是村里的张大叔张大婶。
“张大叔,张大婶,你们找我?”许昭走过去,将院门打开。
“是啊。”张大叔笑着问。
“进来坐,什么事儿啊?”
张大婶笑着说:“想来想去,整个村子里就你一个读书人,村长都不行,所以就求你帮个忙。”
“什么忙?你说。”
张大婶拍一下张大叔。
张大叔这才解从中山装式的衬衫口袋里掏出一封信,说:“让你帮忙读信。”
“谁的信?”
“我儿子的啊。”
“行,我来给你读。”
张大婶高兴地拍着张大叔的肩头小声说:“就跟你说,许昭肯定行,肯定愿意帮咱们。”
张大叔说:“别吱声,听信!”
张大婶立刻不作声。
许昭接过牛皮纸信封,展开标准的红色条纹信纸,看着工整的字体,便开始一字一句的念给张大叔、张大婶听,张大叔的儿子的儿子是村里少见的文化人,其实也就是初中毕业,想出去看一看,于是就跑去广市发展,发展的还不错,特别通过邮局寄了五十块钱回来,希望张大叔张大婶不要挂念,保重身体之类的。
没想到张大叔张大婶的儿子还挺先进的,成为第一批外出打工人员。
“他过的很好啊?”张大婶问。
“是啊,隔三差五就能吃到肉。”许昭说。
“能吃到肉就好,能吃到肉就好。”张大叔、张大婶一起说。
因为给读了信,张大叔、张大婶看许昭特别亲切,不像外面传的那么坏啊,忍不住就和许昭多聊几句,听说许昭可以帮忙写回信,二老更是喜不自禁,拉着许昭嘘寒问暖地,还从裤兜里掏出两颗大白兔奶糖给许凡吃,然后又询问许昭麦子收获怎么样,说着说着便说,张大叔便说去年收成不好,他们年纪大了,种不了地了,想买粮食都得跑外地去买,今年可能还要去外地买点。
许昭一听,忽然联想这两天最发愁的钱的问题,当即说:“张大叔,我的麦子可以卖给你们一点。”
“你的?”张大叔、张大婶同时问。
“嗯,我的麦子卖给你。”许昭说。
“你今年收多少麦子?”
“一百多斤。”许昭说。
“才一百多斤,那不够你和许凡吃的啊。”张大婶说。
“我有别的办法。”许昭说:“张大婶,你们要是需要的话,我可以卖给你六七十斤,回头你们再要的话,我去外地帮你们带。”
“真的?”
“嗯。”
“可是我怕你们不够吃,过几天你还要缴公粮的。”
“够的,你们放心,我既然愿意卖,那肯定是有别的办法的。”
张大叔、张大婶彼此对望了一眼,想着今年丰收,许家地儿挺多的,也就觉得这事儿可行。
“那行,就先从你这儿买六十斤,回头你要是有难处,再来找叔婶儿。”
“好。”
“那么价格怎么算呢?”
“都听你们的。”许昭说。
张大叔想了想,说:“往年麦子都是一毛三四一斤,今年估计也差不多,这样,我给你一毛五一斤,回头你帮我们多写两封信给我儿子就行了。”
许昭笑着说:“写信可以,但是这价格就按照一毛三来吧。”
“那不行,不能让你吃亏。”
“没吃亏,这是新麦子,里面有水份,可能过两天缩水,就没有六十斤了。”
“谁说的,我看你晒了一天了,就按一毛五。”
张大叔、张大婶执拗起来,许昭还真是拧不过,最后只好听从张大叔、张大婶的。
这么一商定,张大婶立刻掏钱,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卷起来的手帕,将手帕一点点剥开,里面是一卷纸币,面值两块、一块、五毛、两毛、一毛都有,张大婶、张大叔二人仔仔细细地数了九块钱递给许昭。
许昭笑着接过来。
这一幕正巧被刚回来的许大娃、许二娃看见,许大娃立刻拉着许二娃朝地里跑,跑到许左成跟前说:“爸,三叔把咱家的麦子卖了!”
“啥?”许左成吃惊地问。
第6章
“三叔把咱家的麦子给卖了!”许大娃气喘吁吁地重复一遍。
“卖给谁了?”
“村里姓张的那家,卖了九块钱。”
“九块钱?”
九块钱——
在这个低物价、低收入的年代,九块钱可不是个小数目!
许左成立刻丢下大扫帚,怒气冲冲地转身朝许家走。
许右成见状跟上。
大娃、二娃也跟着跑起来。
四个人远远地便看到许昭、许凡站在院门口,像是刚把张大叔、张大婶送走的样子。
“许昭。”许左成大喊一声,大步走到许昭跟前。
许昭笑着打招呼:“你们回来了,正好,有东西给你。”
“钱吗?”许左成板着脸问。
“什么钱?”许昭反问。
“你卖麦子的钱。”
“我卖麦子的钱,关你什么事儿?”
“那是许家的麦子!”许左成提高声音。
许昭笑问:“我那四分地儿,是许家的吗?”
许左成一下被问住。
许昭抬眸看一眼许左成,说:“既然提起这事儿,那么我们就说开了吧,反正家早就分了的,这次收到新麦之后,我打算和许凡单过。”
“单过?”
“对。”
“你凭什么单过?”
“凭我有四分地儿。”
有四分地儿?
许左成、许右成把“四分地儿”听进心里去了,这年头土地很值钱,多少人为了多一厘地少一厘地的打架,因为土地就代表着粮食代表生命,许左成、许右成之所以同意许父许母分家不分锅的建议,其实就是贪着许昭的一亩四分地,顺便压榨着许昭,现在听许昭说“四分地儿”,而不是“一亩四分地儿”,两人都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而许昭是故意这么说的,其实他不这么说也没有办法了,因为原许昭早就把名下的一亩四分地儿,给出去一亩,并且十分傻气原许昭去年还去写了申请,偷偷把他名下的一亩地给了许家其他人,所以刚刚队长送来的四本公粮本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他只需要交四分地儿的公粮就行了。
许左成不知道这事儿。
许右成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