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梓雨在自己家服用安眠药烧炭自杀, 对门的邻居闻到臭味通知物业, 物业报消防, 看到现场情况后当即把人送去最近的医院抢救。
送至医院时已经停止心跳, 一氧化碳中毒过深, 呼吸循环衰竭,经抢救无效死亡。
周栖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有警察介入。
她自报了身份,一位办案人员宽慰过两句对她交代了一下情况:“我们在现场找到了死者自杀过程用手机录的视频。她到后程应该是后悔了,想去拆除装置,可惜在此之前服用过量安眠药再加上中毒导致神志不清, 所以……”
太平间外,闻姨悲恸欲绝,已经哭得不成人形,下眼睑浮肿异常。周常东瘫坐地上,神色颓然,见到周栖来才算回过一些人气,拉住她裤脚嘶哑着声道:“别进去了, 今天是你好日子……”
周栖眸色深暗,背脊僵直地定住半晌才缓缓蹲下.身子, 轻轻拍了拍周常东的背,想了想, 终究还是说不出话来。
闻姨眼神失焦地喃喃着:“小雨她不会自杀……她只是想吓吓我们……想让……让我们让步……她……”她颤着手捂住脸,“她怎么会……”
随着声音渐弱下去, 她猛地站起, 将周栖重重推搡到地上, “都是你!你去死!你去给我死!”
周常东把人拦住任她挣扎撕扯,“小闻,你别这样。这和她没有关系。”
“没关系?!”闻姨兀自一笑,那笑极凄厉,“是了,你怎么会怪她?现在小雨没了,你还指望她给你送终呢。周常东,我真是跟错了人!”
有社会新闻记者收到线报赶来采访,正巧撞见这一幕,立马嗅到热点素材的气味,示意摄影师在不远处赶紧拍照。
摄影师迅速调好焦距,才拍了两三张,相机就被人抢走。
宗晋调出照片按下删除,把相机丢回去。
那女记者见状忿然作色,“你干嘛,你谁啊?”
宗晋不发一语,食指挑出她隐在外套里的工作证,按上面印的报社名拨了个电话。通话过程简单,那女记者的脸色却是从愤怒瞬间转为疑惑。
对方那头刚挂下电话,她这边就接到上头指令让她不用跟这条新闻了。
待确定他们离开,宗晋才上前。闻姨已经虚脱,挂在周常东身上再也无法动弹,周常东拍着她的背,和他对视一眼,沉默以对。
宗晋拉了下裤管蹲下,轻声唤:“小栖。”
周栖被他扶着站起来,将头埋进他胸口,“老公。”
此刻她的情绪杂陈,过往的种种交织翻涌。对周梓雨这个妹妹,固然有恨意,但不至于盼她死,听办案人员的解释,联想到她死前的挣扎,更是说不出的憋闷。
更让她心忧的是,等奶奶知道了这件事,不知道对她老人家又是怎样的打击。
***
两个人回宗晋的公寓已经将近晚上十点。
烛光晚餐自然是泡汤了,宗晋揽着周栖坐到沙发上,蹲在她面前问:“想吃什么,我去做点。”思及她大概也没心思想吃什么,又道:“做个蛋炒饭吧,很快。”
周栖点点头,“好。”
宗晋看着她默然片刻,“这事也怪我,当时太激进。”
周栖拉起他的手,“你别揽自己身上,和你一点关系没有。”停顿半晌,又道:“或许闻姨了解她,她并不是真的想自杀,其实只是希望借此引起他们的注意。”
一个习惯被关注呵护的人,用了一个极端的方式想引得重视,却将自己的生命都折送进去。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不知道她会想些什么。愤怒或忏悔,不甘或心死,都随着炭火的燃尽一同消亡,无法追溯。
说来唏嘘。很多事情,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
蛋炒饭出锅装盘,上面还卧了块金黄微焦的鳕鱼排。
周栖吃了几口,食物的热气从喉入胃,像是打通身体的郁结,疲惫感拂去不少。
宗晋看她动勺才从自己盘里切了鱼块进嘴里,“我和妈说一下,明天晚上就先不聚了。”顿了顿,又说:“明天我陪你回家去看奶奶吧。”
这个事周常东最后也没说什么时候告诉老太太,但瞒得住今天瞒不过明天,总归是要让老人家知道的。有他们两个小辈在一旁,多少能起到些宽慰作用。
周栖把勺子放下,淡声道:“对不起啊,今天本来应该开开心心的,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
“我就知道你要和我道歉。”宗晋看着她,“以后开心的日子多了去,不差这半天,吃饭吧。”
周栖目光虚了虚,心头残留的那点儿阴郁仿佛一块冰块被丢进温水里,慢慢地沉入,慢慢地融解。
是啊,岁月且长,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未来依然会到来。
她扒了两口饭又抬头,“好吃。”
宗晋笑,“废话,也不看看谁做的。”
周栖想了想,“可是领证的庆祝晚餐是两碗蛋炒饭,很寒酸。”
宗晋挑眉,“还嫌上了,这不还给你加了块鳕鱼吗?好货色。”
“等等。”周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滑出手电筒,反向扣到桌上,“你看,烛光晚餐。”
宗晋愣了愣,彻底笑出声。
他的女人,无论何时,都在顾及他的情绪,想要逗他开心,想要在今天结束之前尽力给他们的结婚日留下一个美好的记忆。
虽然简单,绝不敷衍。
“傻子,烛光晚餐要关灯。”他说着起身按掉餐厅区和周边的灯光,又拿起自己的手机开启灯光,并到周栖的手机旁。
一片暗色中,手机暖黄色的灯光将两人的剪影投到墙上,相对而坐,影子便合二为一,相交缠绵。
从今以后,必有欢愉,亦有苦痛,一起分担,不分彼此。
周栖眼角发涩,身体像海岸被温柔的潮水轻轻拍打。
她声线柔顺,“老公。”
宗晋轻声应,“嗯?”
“我爱你。”
“我也是。”
“特别。”
“非常。”
第64章
景市入了梅雨季,天幕整天都是阴沉沉的, 一场雨连着一场雨, 淅淅沥沥。人一出门就像进个焖锅, 从里到外都黏黏糊糊。
周栖和宗晋去周家探望奶奶。
老太太自从知道那个噩耗之后, 表面上强撑着,实则心神黯然了一段时间。不管怎么说,周梓雨都是她孙女, 无论如何看不惯她的所作所为, 说没有感情那是骗人。人到这把年纪,最怕的就是遭遇这种事。
好在这段时间周栖和宗晋一有空就一起或者轮流过来陪她说说话,给她带去很多时下的新鲜玩意儿。何妈也变着法儿做好吃的天天不带重样。这几天老人家的精神头总算是复原一些, 吃饭也逐步恢复成以往的量。
从奶奶房里出来,迎面碰上走廊上站着的周常东。
他消瘦不少, 脸上颧骨都外突出来, 急增沧桑感。
他在等周栖,“栖栖,爸爸有话和你说。”
宗晋自觉和周栖说, “我去楼下等你。”
周常东却叫住他, “没事。你们已经是夫妻了, 也没有什么话听不得。”他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张银行卡, 递给周栖, “栖栖, 这段时间一直没时间把这个交给你, 这是爸爸给你的嫁妆本, 你拿着。”
周栖没有伸手接,淡声道:“不用了。您自己留着吧。”
“拿着吧。”周常东说:“上回你来把爸爸之前给你买房子的卡还回来,那里面的钱爸爸也一并存了进去,凑个吉利数。”
见周栖还是没有接,他又道:“公司现在能正常运转全靠小宗家里人帮忙,这些钱比起来真是不算什么。”
周栖和宗晋对视一眼,才开口,“我真的不缺。闻姨现在这样,这钱您留着傍身吧。”
自从周梓雨去世后,闻姨整日恍恍惚惚,时而狂躁不安时而又会突然哭泣。周常东带她去看医生,诊断出来反应性抑郁症,现在就靠心理治疗和药物抵抗着。
周常东疲顿地抬了抬眼皮,拉起周栖的手把卡塞进去,“我知道小宗一定不会亏待你,但这是爸爸欠你的。”默了默,又道:“岂止这些。”
宗晋搂过周栖肩膀,示意她别再推脱。周栖把卡收进手心,一时无言。
时至今日,往事都像是列车过了山洞,朝着很远很远的地方开去,不再回头,不必追。
而未来已经到来。
半晌,她终于笑了笑,“谢谢,爸爸。”
周常东听到这声“爸爸”,百感交集,眼角浸了湿意。
***
由宗晋监制路潇潇参演的电影完成了后期制作审片,三天后将在全国各大院线上映。
今天举办国内的首映式,安排在市中心流量最大的商圈顶楼电影院。
路潇潇在首映日期确认下来后就和周栖不停唠叨:“阿栖,你必须来看!这是我路潇潇打开国际市场的代表作!就算那天天上下刀子你也得来啊!”
周栖笑应,“行行行,我现在就去把班调好,务必空出那天。”
“乖死了!”路潇潇掐她脸,“到时候我让王大嘴领你进去。”
“不用。”周栖眨眨眼,“你忘了我老公是谁么?”
“我了个去,虐狗!这绝对是虐狗!”路潇潇咬了口苹果嗷嗷叫,“我都忘了这片儿是咱老板监制的啊,不过他也会去么?我倒是没听他们说起。”
“我让他去呗。”周栖拉过她手上的苹果在另一边咬上一口,“给你撑场子。”
“我上辈子积了什么福啊这是,”路潇潇可开心,“这要是让乔斯琪知道大佬现场给我助威,气不死她呢。”
娱乐圈明星众多,周栖认不全,“谁是乔斯琪?”
“哦,也是这电影里的女演员。”
“你们有过节?”
“也不算过节吧,反正在这圈子里你得要是个小透明才可能没人眼热,要是红了肯定不少对家。我跟她本来就有那么点儿撞型,这次又在一部电影里出演,粉丝且掐着呢。她也看我特不顺眼,在剧组的时候没少挤兑我。”
周栖来了点儿兴趣,追着问:“那这次你们两个戏份谁比较多?”
“本来应该是差不多的。”路潇潇托着下巴,“但是后来导演让我补拍了挺多场,剪出来正片好像是我比重比较大哎。”
周栖有点儿心虚,可不就是先前宗晋为了独占她的时间,让人导演硬留着路潇潇补戏的么,没想到还歪打正着成就了一桩好事。
晚上七点的首映礼,周栖和宗晋六点多到场,由董博引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