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儿……
苏怀瑾听着小丫头绿衣的话,眯了眯眼睛。
她如今不过二八年纪,才十六岁,本该是最天真烂漫的年华,然而如今,苏怀瑾心里却承载了太多。
太多……
苏锦儿是谁?
苏锦儿乃是苏府的养女,苏怀瑾的义妹,也是……往后圣上薛长瑜的青梅竹马。
苏锦儿的父亲是个将军,一直追随苏怀瑾的父亲,在苏锦儿很小的时候,苏锦儿的父亲不幸战死沙场,苏锦儿的母亲因为受不住打击,投井自杀了,家中只剩下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娃,那便是苏锦儿。
当时苏怀瑾的父亲百般不忍,便将这小女娃抱养回来,当做亲生女儿一般对待,从此苏怀瑾便有了一个妹妹,就是丫鬟们口中的二小姐。
苏怀瑾个性要强,比不得一般的姑娘家,从小顽皮惯了,跟着大哥上房揭瓦是常有,经常被父亲训斥,反而是苏锦儿,从小谨慎仔细,生怕说错一句,走错一步,父亲总教导苏怀瑾,要多向妹妹习学才是。
因为苏锦儿没有爹娘,生性又怯懦卑微,因此苏怀瑾这个做姊姊的,也多方照顾二妹,从不苛求二妹什么,有好顽的,有好吃的,必然会分一半与妹妹,苏怀瑾自问,从未亏待过苏锦儿。
然而就是这样,苏锦儿竟然检举苏家通敌卖国,贪赃枉法,结党营私,每一条都是大罪,都是恶罪!
苏怀瑾闭了闭眼睛,她犹记得,自己被薛长瑜软禁在瑜瑾殿之后,苏锦儿还跑过来耀武扬威,告诉自己,薛长瑜终于是她的了,她终于不用再寄人篱下了。
苏怀瑾想到这里,不由冷笑了一声。
寄人篱下?
苏家一心一意待她,父亲生怕委屈了她,而那苏锦儿就是一头喂不熟的白眼儿狼,在苏锦儿心里,苏家都是苛求于她的恶鬼!
苏怀瑾收敛了一下自己的心神,淡淡的说:“怎么回事儿?”
绿衣对那苏锦儿颇有微词,立刻把事情给苏怀瑾说了一遍。
苏怀瑾被这一提点,似是想起来了,毕竟她回到了十六岁的时候,隔了这么多年,有些事儿记不清楚。
原来苏怀瑾晕倒,也是因为那苏锦儿。
这时候,苏怀瑾刚刚和薛长瑜订婚,薛长瑜果然来了苏家做客,在苏家的花园里遇到了正在抚琴的苏怀瑾,薛长瑜将苏怀瑾奉若神女,赠送了一枚红玉镯当做定情信物,不日就等皇上赐婚了。
苏怀瑾与薛长瑜订婚,这事儿刺激到了苏锦儿,苏锦儿悲切不已,说自己与四皇子薛长瑜乃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在苏锦儿的父亲还没去世之前,苏锦儿在宫中遇到过四皇子薛长瑜,认识在先。
苏锦儿为此绝食三天,哭求苏怀瑾撕毁婚书,成全她与四皇子。
当时的苏怀瑾并不知道苏锦儿心怀鬼胎,只当她是个怯懦的小妹妹,心中百般不忍,可是婚约乃是当年皇爷爷定下的,当今的皇上、薛长瑜的父亲,也不敢说毁就毁。
虽然苏怀瑾的父亲乃是当朝丞相,但是苏怀瑾一个少不更事的少女,怎么可能提出悔婚?
苏怀瑾没有办法,苏锦儿竟然想出跳湖自杀的办法,就在苏怀瑾眼前,跳进了苏府花园的湖水中。
当时苏怀瑾吓坏了,被苏锦儿一绊,两个人竟然全都折进了湖水之中。
深秋天气,湖水冰凉,苏怀瑾又不识水性,顿时昏厥了过去。
苏怀瑾被丫头绿衣一提点,顿时就记起来了,是有印象的,而且现在仔细想想看,苏怀瑾其实并不是意外坠入湖中,怕是那苏锦儿故意将她拉入湖中的。
也是后来苏怀瑾才知道,苏锦儿不仅识得水性,而且水性很好。
那时候苏锦儿怕不是想要寻死腻活,苏怀瑾心中冷笑,真正的用意,恐是要将自己拖下水淹死罢!
苏怀瑾因为这事儿,还伤了身子,一到换季的天气就容易体寒,病了好一阵子,卧床不起。
苏锦儿则是继续哭闹,何止是上吊,一哭二闹也全都用上了,还抱着自己过世父亲的牌位,梨花带雨的装可怜。
只是圣旨就是圣旨,赐婚就是赐婚,不管苏锦儿怎么哭闹,最后苏怀瑾都嫁给了四皇子薛长瑜……
小丫头绿衣说:“小姐,您别怪绿衣说话不受用,就算老爷打死绿衣,绿衣也是要说,那苏锦儿真不是什么好货,平日里装模作样,仿佛谁欺负了她,谁都欠她八百吊子似的,这也就便罢了!可是这次绿衣看的真真儿的,苏锦儿是故意拽着小姐坠湖的,如今倒是装可怜儿起来!”
绿衣似乎没说够,一肚子抱怨,又说:“如今还把大夫和御医都叫过去,敢情只有她金贵,小姐这身子骨儿可怎么办呀!”
苏怀瑾听着绿衣的抱怨,突然抬起手来,示意绿衣噤声,打断了绿衣的话头儿。
绿衣还以为小姐会教训自己两句,毕竟苏锦儿是老爷抱养的义女,也算是府上的二小姐,绿衣这么说话,的确有些没大没小,没规没据。
但绿衣也有些委屈,那不是气急了么,她差点眼睁睁看着她家小姐溺死!
哪想到苏怀瑾却笑了一声,说:“扶我起身。”
绿衣惊讶的说:“小姐,去哪里?您慢着点儿。”
苏怀瑾饧着眼睛,唇角微微一挑,淡淡的说:“去会一会苏府的二小姐,我的好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沙之器、阿木可、世有笙桃、sophia的地雷~
(每日都有红包掉落,红包就是晋江币,掉落在最新更新章节,20点或者100点随机发给留评的小天使们,找茬和负分评论不发。)
ps:每天晚上19点更新
☆、第3章 一片痴心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就让锦儿去死罢……”
“锦儿活在这个世上已无任何意义,就此了结了锦儿,反而是大发慈悲……”
小丫头绿衣扶着苏怀瑾从院子出来,还未到梨香院,远远的就听到了一声声哭啼之音。
那声音哭的娇弱无比,伴随着嘤咛喘息,别说是男子听了,就算是女子听了,心中也是不落忍,令人肝肠寸断。
小丫头绿衣听着,不由“哧”的笑了一声,说:“小姐,您听,她又开始哭丧了!”
这啼哭之人还能是谁?
自然是苏府的养女,二小姐——苏锦儿。
绿衣说完,这才觉得自己又多嘴了,若是在平日里,小姐定然要劝阻自己,说些什么毕竟大家都是一家人,苏锦儿生来凄苦,要好生照应等等。
不过今日不知怎么的,绿衣竟然没等来训斥,反而听见小姐也冷笑了一声。
绿衣有些诧异,睁大了杏核眼,望着他们家小姐。
苏怀瑾怎么能听不到这娇柔的啼哭声?
听听罢,这娇柔的啼哭声,征服了多少人?
当年苏怀瑾年少无知,只要苏锦儿一哭,口中说一些想家的话,苏怀瑾就会不落忍。
以至于后来苏怀瑾嫁了四皇子薛长瑜之后,还经常允许苏锦儿过来走动,一来二去,苏锦儿没少扒着薛长瑜。
起初苏怀瑾还觉得自己多心,后来才发现,是自己戒心太小了!
苏锦儿会哭,可不只是征服了薛长瑜一个人,这苏家上下,谁不可怜苏锦儿?
就说苏怀瑾的父亲,当朝丞相,苏家的老爷苏正,便十分可怜苏锦儿。
苏怀瑾的父亲十分疼爱苏锦儿,一来是因为苏锦儿的爹,苏锦儿的爹战死沙场,也算是国之栋梁,当年苏正亲自督军的时候,苏锦儿的爹还拼死救过苏正一次,因此苏正心中有亏,十分照顾苏锦儿。
二来,则是因为苏锦儿真的可怜儿。苏锦儿不像苏怀瑾那么要强,平日里很是柔弱,畏寒、怕热、不能提重物,就算是光线刺眼一点子,都会觉得头晕难受,因着打小体弱多病,苏正也多疼爱她一点子。
三来……
还有苏家的夫人在这里瞎掺和。
如今苏家的夫人并不是苏怀瑾的亲生母亲,苏怀瑾的生母嫁给苏正之后,生育了一对儿女,儿子叫做苏怀缜,女儿叫做苏怀瑾。
苏怀瑾的母亲在生苏怀瑾的时候难产,伤了身子骨,一直体弱多病,后来没几年就过世了。
苏正可是当今丞相,家中绝不能没有女主人主持中馈事物,于是续弦了如今的夫人。
这夫人嫁到苏家之后,这么多年来没能生育,苏家仍然只有苏怀缜一个男孩,苏怀瑾一个女孩。
这样一来,苏夫人能不着急么?她害怕自己的地位不稳,因此总是想给苏怀瑾和她大哥穿小鞋儿。
小时候苏怀瑾没少被苏夫人欺负,虽有大哥护着,但是不过两个小孩子,也翻不出天去,再有苏夫人会装柔弱,在苏正面前一套慈母面具,背地里一副刻薄脸皮,因此苏怀瑾也没处告状。
后来苏怀瑾的大哥,也就是苏怀缜长大了一些,进入了官场,竟然摇身一变,成为了手握天下兵马的大元帅。
这样一来,苏夫人这欺软怕硬的,自然没办法难为苏怀缜了,因此只能柿子捡软的捏,狠劲儿的捏咕苏怀瑾。
当然了,也是在苏怀瑾的大哥不在的时候,她才敢捏咕,毕竟苏怀瑾这年头才十六岁,不过是个小姑娘罢了,不捏咕这样的,还能捏谁去?
苏锦儿吵着要上吊自杀,苏夫人正好添一把火,自然要帮着苏锦闹了,最好闹得天翻地覆才好,闹得苏怀瑾没办法嫁给四皇子才好。
若是苏怀瑾嫁了四皇子,那地位就变得一步登天,苏夫人心里也着急。
苏怀瑾冷笑一声,她若还是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女子也就罢了。
“求求你们,让锦儿去死罢!”
“求求你们,锦儿心里好苦……心里好苦呀……”
“锦儿与四皇子遇见在先,也是真心相恋的……”
丫头绿衣都要听不过去了,道:“小姐,您听听!苏锦儿成什么样子?您都与四皇子订婚了,皇上都下圣旨赐婚了,就指着日子成礼,如今苏锦儿又跳河,又上吊的!她倒是上吊啊,吵了大半天,还没吊绝呢!”
苏怀瑾听着,不生气,也没教训绿衣,反而笑了一声,道:“是呢,听着底气还不小,走,去瞧瞧。”
丫头簇拥着苏怀瑾进了梨香院,这梨香院里一切的吃穿用度,与苏怀瑾的院落是一模一样,苏正就是怕委屈了苏锦儿,因此不敢偏颇一点子。
如今在苏怀瑾眼里看来,扎眼的紧。
苏怀瑾微微饧着眼睛,一直往里走,里面乱成一团,大夫排着队扎在院门口,一窝一窝的,数不清楚有多少人。
或许是七八个大夫,也或许是八/九个大夫,再或许是十来个大夫,堆在门口,探头张望着,就等着里面传话问诊。
而二小姐的闺房门内,仍然传出一声声啼哭之音,用绿衣的口吻来说,那是苏锦儿在哭丧。
房门是开着的,苏怀瑾不用进去,就能看到里面的光景,父亲苏正已经在了,正在努力的劝慰苏锦儿。
那头里更别说苏夫人了,苏夫人是来撺掇热闹的,自然早就在了,这会儿正抱着苏锦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嚎。
苏夫人搂着苏锦儿,涕泪横流的说:“哎呦喂老爷啊!老爷您看看啊!这还怎么让人活呀!锦儿虽不是我的亲闺女,可这么多年养在身边儿,真比嫡嫡的亲女儿还要亲呢!若是锦儿不想活了,那我也……我也……老爷啊——”
苏正正心烦呢,一面是苏锦儿说的真心相恋,一面则是先皇留下来的婚约,苏正烦闷不已,耳朵里还听着苏锦儿和苏夫人的哭声,更是烦闷不已。
苏锦儿则是一声素衣,如丧考妣,跪倒在地上,手边上还有一条白绳,看来是自杀上吊的工具了。
苏锦儿用帕子抹着眼泪,她的样貌远不比苏怀瑾明艳动人,面上有些发苦,但是一哭起来梨花带雨,着实惹人可怜儿。
苏锦儿和苏夫人正抱头痛哭,眼睛一撇,就瞥到了站在门口,“冷眼旁观”的苏怀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