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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咕咚”一声闷响,接着是撕心裂肺地哭喊。
    沙发下有绵软的地毯,就这么几十厘米的高度,熊孩子掉在他脚上,根本屁事没有,却哭得像杀猪一样。
    继父立即从卧房赶过来了,一把抱起多多哄:“怎么了宝贝!”
    “哥……哥哥打我!”多多上气不接下气地哭诉。
    “乖乖不哭,爸爸打他好不好?多多不哭。”
    谢朗知道闯了祸,关了游戏,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朝自己小卧房走去。
    “坐着别动。”继父阴沉的嗓音在背后响起。
    谢朗仿佛没听见,继续走向房间。
    “耳朵聋了?谢朗!你再敢动一下试试,看我今天不打烂你的嘴!”
    谢朗无动于衷,慢吞吞走回了房间,把门关上了。
    并不是说觉得自己打得过继父,只是他就是这样的人。
    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当然不想挨打,但赌上顶尖猎食者的尊严,他不会对那种伤自尊的威胁屈服。
    他从前并不懂得这种沉默的对抗方式,有任何不满都会直截了当闹脾气。
    后来,是在小学二年级的时候,骨癌晚期的爸爸在病床上去世了,谢朗的生活就变了。
    似乎记不起在那以前的生活了。
    他曾是独生子,是爸爸妈妈的小宝贝。
    以往六一节的时候,爸爸会把他扛在肩上,给他买玩具枪和机器人模型。
    谢朗当时的梦想,好像是“长大后成为蜘蛛侠,锄强扶弱。”
    他似乎有过乐于助人的时光,七岁生日那天,他把自己最爱吃的披萨送给了西餐馆门口的流浪老奶奶。
    世界上不该有可怜的人,原本大家都应该快乐。
    后来的事情混乱了,妈妈嫁给了继父,五彩斑斓的回忆突然变成了阴郁的黑白色。
    隔三差五的毒打,让谢朗忘记了童年的生活。
    也许是故意遗忘,自我保护的一种本能,因为有过幸福的人远比一直苦难的人更痛苦。
    回忆和对过往的眷恋,会让人痛不欲生。
    谢朗甩掉拖鞋爬上床,靠在床头低头看手机,其实什么也看不进去。
    他在听门外的脚步声。
    不久后,多多的哭闹声停止了。
    紧接着,继父愤怒急切的脚步声接近了,房门被“砰”地推开。
    “来,滚下来,别等我动手!”继父狂犬病发作一样,面红耳赤地冲他吼。
    谢朗依旧默然低头看手机,右手却暗暗伸进枕头下,摸到那把匕首。
    这是一把开过刃的匕首,六岁去博物馆玩的时候,爸爸给他买的纪念品。
    第二章
    杀了他,就在今天。
    赶在十八岁之前,哪怕不能算作正当防卫,也不用偿命。
    这些想法让谢朗心跳如雷、头晕目眩,表面上却依旧漠然地在注视手机。
    他用余光目测站在床边的继父,心里盘算:应该等他先动手,在他弯身拽他胳膊的时候,敏捷的给他致命一击。
    割·喉,要注意力度把握,确定不会太深而让刀卡住,不会太浅而未伤及动脉血管。
    虽然私下早就研究过数百遍人体解剖图,但这一刻,谢朗还是紧张得手脚发凉。
    这可不是一个顶尖猎食者在击杀对手时该有的反应。
    镇定点,猎食者,你想躲到妈妈怀里去吗?谢朗暗自用嘲讽激发自己的斗志。
    “你他妈聋了吗!”继父突然弯身——
    谢朗心脏一咯噔,握紧了匕首,等待他拉动自己的胳膊。
    而下一秒,继父却并没有向往常一样将他拖下床,而是猛地一巴掌扇在他侧脸。
    “啪”地一声,打在脸上,既响且脆,谢朗半边脑袋都麻了,像无数只蚂蚁在皮肤下钻涌,左耳也开始激烈耳鸣。
    “小逼崽子!”继父一把揪住他耳朵使劲拉扯,厉声斥责:“吃我的住我的,我供你上学,你还有脸欺负我儿子?好日子不想过了?”
    谢朗被扯着耳朵,面无表情地反驳:“我爸遗嘱上房产都是给我的,你只能算是监护人,实际上是你住在我的地盘,吃的还是爷爷奶奶每月打给我的生活费。”
    继父暴跳如雷:“你个不要脸的贱种!那俩老东西每个月打那两千块,够我们一家用?还不是要老子辛辛苦苦去工作!”
    “至少够我用,没能养活你跟你儿子还真是对不起。”谢朗嘲讽道:“再者,我上的是公立学校,还在免费义务教育期,并没有让你供我上……”
    “啪!”
    话没说完,又是一巴掌狠狠扇在谢朗侧脸,眼前天旋地转。
    他不该被一头草食物种这样压制,但继父是头成年公牛,目前力气上确实存在差距,他只能靠敏捷取胜。
    谢朗嘴角和鼻子出血了,喘息略有些颤抖,头晕脑涨,手脚也有些发麻无力。
    也就在这个时候,继父终于向以往那样,抓住他胳膊,使劲儿一扯,打算把他拉下地用脚踹。
    就是现在!
    谢朗猛地抽出匕首,朝继父喉咙扎过去!
    继父还没反应过来,却敏捷的抬手握住了小崽子的手腕!
    一瞬间,周围仿佛被点了静音。
    谢朗睁大眼睛拼命挣扎,继父的拳头就像钢铁一样。
    继父看见他手里的匕首,露出了极度惊恐地神色。
    劫后余生不久,便是目眦欲裂地狂怒。
    匕首被继父夺走,砸在衣柜上,沉闷的掉落在地。
    继父狂吼,对着蜷缩在地板上的少年拳打脚踢。
    谢朗什么都听不见,也失去了思考能力。
    直到妈妈的尖叫声唤醒了他的耳朵。
    暴打终于停止了,谢朗侧躺在地板上,睁着眼睛,沉默地看向继父和妈妈。
    继父暴怒地指着床那头掉在地板上的匕首,说出谢朗是如何摔打弟弟后,又企图残忍地杀死供养他的父亲。
    妈妈泣不成声地道歉,几乎要给继父跪下来。
    谢朗眼眶一热,不想看妈妈求情的惨状,闭上眼睛,还是不争气的流出眼泪。
    这真是很不酷,猎食者不应该有眼泪。
    他开始自我怀疑,怀疑自己的战斗力不足以制伏一个草食物种,怀疑自己的内心还不够冷酷。
    吵嚷声不知持续了多久,继父摔门而出。
    世界终于安静了。
    妈妈端来热水,挤干毛巾,擦拭谢朗脸上的血迹。
    谢朗缓缓撑起身子,爬回床上:“你也出去吧。”
    妈妈把脸盆端到床头柜上,贵在床边继续给他敷淤青:“妈妈带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我没事。”
    “你打你弟弟了?”妈妈问。
    谢朗没回答,闭着眼睛冷笑一声。
    “多多年纪还小,你是大哥哥,稍微包容他一点,兄弟俩感情好了,长大了互相还有个照应。”
    “我不需要人照应。”
    妈妈鼻子一酸,无奈地低下头,喃喃自语:“你这青春期怎么就比别家孩子久那么多呢?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妈妈工作很累了……”
    “我说了你可以出去了。”谢朗依旧冷漠地闭着眼:“我没有闹,只要外面那对疯狗父子别招惹我,我也不会招惹谁。”
    妈妈皱眉小声说:“陈叔叔到底是你继父,辛辛苦苦工作养家,你拿刀往他脖子捅,他能不发火吗?”
    谢朗冷笑一声:“他养我了?”
    母子俩陷入沉默。
    毛巾凉了,妈妈又放进水里挤干,给他敷脸,“我知道你不喜欢陈兴国,妈妈也很后悔嫁给他,当初被他装出来的样子给骗了,结婚前你也很喜欢跟陈叔叔玩,不是吗?”
    “我是跟他一起去过游乐场,但也没有喜欢他。”谢朗睁眼阴郁的看向妈妈:“你当时也没通知我你要嫁给他。”
    “我会跟她离婚。”妈妈忽然坚定的开口。
    谢朗嗤笑一声:“这话你说了三年了。”
    “等我年底升职。”妈妈往他身边挪了挪,告密一样小声说:“到时候妈妈肯定跟他离婚,妈妈现在工资太低了,多多肯定要判给他,他这种人急起来谁都要打,孩子怎么能跟他呢?就几个月,你要乖乖的,朗朗,妈妈一升职,就带着你跟多多走,以后就咱们娘儿三个过。”
    “真的?”谢朗阴郁的双眼忽然睁大了,奶猫等待喂食一样期待地注视妈妈。
    “妈妈可以向你保证,但你也要向妈妈保证,以后不许欺负弟弟。”
    “这没问题。”谢朗做起身,激动得呼吸有些不稳,却还是强迫自己保持冷酷的表情,严肃地说:“我就快满18岁了,等到大学期间可以做兼职,你用不着太辛苦,我还有生活费,养你和弟弟不成问题。”
    妈妈露出惊诧地神色,母子俩大概有两年没有这样平和的对话过了。
    “我家朗朗真的长大了,懂事了,你有这个心就好,好好学习,妈妈自己能养活你们俩。”
    对美好未来地期待似乎唤醒了谢朗童年时地性格,他有些不安地低声说:“今天这个事,陈兴国不可能善罢甘休,你这两天去外婆家住吧,等他消气了,我再通知你回来。”
    妈妈噗嗤一笑,无可奈何地说:“我要是离家出走他不得更生气呀?你要真关心妈妈,以后就乖一点,对他态度软一点,什么事尽量都顺着他,再熬几个月,咱们就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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