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白露的肺腑之言,她平时不爱跟手底下人说教,只遇到类似这种情况才会提几句。
王嘉华应下,继续去准备资料。
白露在办公室坐了会儿,翻了三回手机,只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给林势安打个电话请他吃顿饭。
想起北京那一夜,他那模糊的脸庞,白露难下决定……
梅雨过了,春日灿灿,天气很好。
白露看着窗外的艳阳,越看越心动,于是最后还是拨了电话过去。
那边很快就接了,却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白小姐?林总在打球,我替他接了电话。”
白露忙说:“是邢老师?啊,你好!”
邢濯大笑:“白小姐还记得我的声音,真荣幸啊!你找林总有事吗?我可以替你转告他。”
白露:“哦是这样的,今天特地来感谢林总帮了我一个忙。”
“是福医那个事吧?”
白露怔:“是是……”
邢濯笑道:“这个我知道,是林总卖你的人情,改日也希望白小姐卖他一个。”
白露抿嘴:“自然会的。这不,我打电话就是想问问林总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他吃顿饭。”
邢濯道:“那你可赶得真巧,林总今天正好休息,拉着我们打网球呢,今晚空了行程,一会儿我让他给你回电话,你们再约地点。”
“好,谢谢邢老师。”
邢濯挂了电话,回头看那边,林势安正挥舞球拍将球打出,那方二十四岁的小助理身子一歪,球没接到,人还摔了个狗啃屎。
小助理哭叫:“林总!不打了不打了!休息一会儿!”
林势安穿着短袖,运动之后大汗淋漓,气息却很稳,他笑着说:“小蒋,你这身体不行,缺乏锻炼。”
小助理说:“林总,男人不能说不行,我这可不是不行,是您太强了!”
邢濯说:“小蒋你这话说对了!你林总当年在国外留学,跟老毛子打球都没输过,对付你这个瘦鸡仔,还不跟玩儿一样吗!”
小助理甘拜下风,拖着身体去休息区灌下几口水。
林势安也走来,问:“谁打电话?”
邢濯说:“白露,说谢谢你帮她处理了福心医院的事情,要请你吃饭。”
林势安点头,嘴角露出一抹笑。
邢濯瞧着他:“我觉得,她这会儿恐怕还不知道周云的事,要是知道你挖了她闺蜜去拜康,还有你接下来的安排……她能跟你好好吃饭吗?”
林势安想到白露倔强不屈的样子,面上不动,心里却有种异样。
邢濯眯眼道:“势安,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林势安瞥过去,摘下手套扔在他头上,邢濯抚掌大笑,差点掉下凳子。
白露这边刚挂了电话,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推开。
她放下手机,见是陈娇抱着一沓资料进来。
陈娇面上难看,到她桌前,直接把资料扔下。
白露倒也不生气,睨视着她:“东西都全了?”
陈娇“嗯”一声,显然是憋了很久,终于还是没憋住,冷冷说:“露姐真是一点路子都不留给后辈啊。”
白露笑:“后辈肯努力,我当然也会给予支持,但要是耍手段,我只能奉陪到底。”
陈娇瞪眼,“论手段,我肯定玩不过你!”
白露脸上的笑淡了,“别在我这里耍横,且不说你没资格,就你做的那些事,也是拿不上台面的,别怪我没警告你,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医药销售行业这几年刚把水治理干净,你要是敢再把水搅浑,别说j科技,整个行业都不可能再给你容身之地!”
陈娇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咬紧牙,扯出一个笑:“既然露姐开口指点,我一定受教!但是我不懂,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是个什么道理!”
白露不懂她说什么,乜眼道:“你能把心思多用在为客户服务上,我想,我应该挺愿意把福医的项目派给你做的。”
陈娇冷哼一声,“是吗?难道你把福医的项目重新抢走就真的凭自己本事?”
白露靠在椅背上:“你什么意思?”
陈娇犹豫了一下,她不确定这张底牌要不要拿出来,但见白露不为所动的样子,陈娇又沉不住气,最终还是道:“我看到你和拜康集团的新任副总裁一起吃饭了!起初我没认出来,后来看资料才发现那个人是谁——露姐真是手段高明,拜康的林总才刚上任就被你拿下,紧接着拜康那边的人就撤了,还把路给你铺的平平整整的,露姐说我是搅浑水,那您这算什么?”
白露不由颦眉,她咽下一口气,扯唇笑道:“拜康集团的林总我是认识,我们是君子之交。”
陈娇狐疑地看着她:“真的吗?我可看到你们共撑一把伞,只是君子之交能这样亲密?露姐你猜,如果我把这件事跟赵总还有高层领导说了,他们怎么想?”
她道:“领导都不是傻子,你想陷我不义,总要拿出证据,证据呢?”
陈娇顿住,有话说不出口。
白露立刻觉察到陈娇手里再没有可用的底牌了……她激烈跳动的心脏渐渐平静下来。
陈娇确实没有证据,一想起这个,她真恨不得把牙咬断了。
可怎么办?她那天只是匆匆看到一眼,没能拍下照片,唯一一个跟她一同吃饭的同事看到了,但也没瞧见正脸,不敢贸然得罪白露。
白露不想再与她闲扯,挥挥手说:“你要是没别的事,就出去吧。”
陈娇强压怒意,转身,刚要离开,她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猛地转身过来,瞧着白露:“对了露姐,我听说了一个小道消息……市场部的云姐要离职去拜康了,你们这两对好姐妹,一个得了拜康的好处,一个跳槽去了拜康,可真让人琢磨不透呢……”
第11章
陈娇的话像棵毒种子,就这么种进白露心里。
她几乎是在陈娇刚迈出办公室的门就重新握住手机,拨了周云的电话号码。
响了很久,那边都无人回应。
白露换座机拨内线过去市场部,周云的助理接听。
“我找周云。”她直接说。
助理忙道:“云姐下午请假,应该是去见律师了。”
白露挂了电话,又给周云发微信,这次周云却很快回复,道:“晚一些我来找你。”
下班,白露收到林势安的短信,他提前订好了位置,还是上次他们吃饭的地方……
白露捏着手机不知怎么办。
她反复问自己,这个人,她该不该信任?
可她很清楚,林势安在她心中是没有信任基础的,他唯一能留下来的,是那几次暧昧之下的心动,这些却还不足以撼动她的理智。
她呆呆地坐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内,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直到周云出现在她的视线内。
周云的精神状况好很多了,只是脸上仍有疲色。
南城转暖,周云却还裹着大衣,和四周的人仿佛身在不同的世界。
白露想,她这几天一定吃了很多苦。
世界上最令人难过的就是爱人的背叛和至亲的不理解。
丈夫的欺骗,父母的倒戈,幼儿的无助,全压在她一对单薄的肩膀上。
白露见到她这个样子,到嘴边的话始终没办法问出口。
可周云知道白露要问什么,她坐下来,轻声说:“不用着急,我慢慢跟你说。”
白露抱臂而坐,“好,你说。”
周云叹了一口气,道:“我这几天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想起来一个事,有一天我带儿子去逛街,回来后他画了一幅画,描绘今天一天的见闻,奇怪的是画里面没有车水马龙,也没有好看的玩具和衣服,只有无数根柱子,我问他那是什么,他说是一条一条的人腿……
我和你当年一起进j科技,一起做小销售,那时候初生牛犊不怕虎,凭一股蛮劲儿就是想着往前冲。后来我25岁了,女人到了25岁的年纪就会被扣上了剩女的帽子,我以前不怕的,可那会儿突然生了妥协的心,于是我打算和江超结婚,并要了个孩子,我把工作的精力分给家庭,分给丈夫和孩子……我现在觉得,我就像我儿子一样,结婚之后把自己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不知道前路在哪,更不知道身在何处……”
白露慢慢吐出一口气,听周云苦笑说:“当我回头看的时候,你却活成了我当年想要的模样,不仅收入翻几倍,还得到了许多比金钱更有价值的东西。白露,虽然离婚对我的打击很大,可是我这几天也想明白了,我要能借这个机会重新回到过去——你说得对,我要为自己而活了。”
白露皱眉,她握住周云的手:“我支持你,但你可以回销售部,我们一起像从前一样,一起打拼,有什么困难我也能帮到你……为什么要去拜康?”
周云摇头,笑着:“不一样了,这里已经是你打下的天下,我不能坐享其成。”
“周云……”
她打断白露:“正是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同意我去拜康,所以我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对不起……白露,我今天上午已经跟总经理谈过话,本月将工作交接完,就到拜康正式入职。”
白露紧盯着她:“那我呢?”
周云咬唇,面露愧色。
白露没提在她刚得了拜康便宜的情况下,周云离开j科技会对她有什么影响,她只说:“你也看出来了拜康现在有大动作,他们这次肯定不会像以前一样和j科技各居一偶,日后拜康定与j科技有一场仗要打,你站在我的对立面,有没有想过我该怎么办?”
周云两手摸了把脸,她以前也是爱美的人,常常和白露一起试用各种新出的化妆品,买好看衣服。结婚之后,因为家庭开销紧张,她变得十分持家,很少再往自己身上花那么多钱。
这几天周云心力憔悴,未着妆容的脸上甚至能看出几分岁月留下的痕迹……
“对不起……”周云只低声说。
白露叹气:“职场如战场,我不怕和你分为两派,我只怕有一天我们会短兵相接,刺伤对方。”
她顿了顿,心中想,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现在仅有的了。
周云怎么能想不到这一层?可她没有选择。
她道:“前几天我见了几个律师,都说没有证据证明江超是过错方,孩子抚养权上,恐怕会有纠纷,我很怕,白露……我真的很怕,我怕我再拖下去会因为父母和孩子失去独闯的勇气。拜康的系统部部长邢濯找到我,他帮我找了位律师,并且承诺,这场官司一定能帮我打赢。”
白露惊讶,她终于明白,这件事确是林势安的手笔……
周云说:“白露,我知道你很伤心,我们做朋友这么多年,从没有发生过分歧,但这一次,请原谅我的任性……”
周云怕江超的父母到家中抢孩子,提早回家接孩子。
她走后,白露未动,一直坐在咖啡厅里。
手里来了电话和短信,她都没接,也没看,后来她干脆把手机关机了,提包回家。
餐厅内,林势安早早来了,已经等了一个小时,仍不见人到。
电话不通,短信不回,他料想,恐怕白露那边有变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