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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李琦就后悔了,紧紧闭上嘴,好像害怕方长庚深究的样子。
    方长庚察觉到他并不想说这些,自然识趣地没问,而是十分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对了,还没问你在哪个县呢?”
    “我是东乡县人。”李琦感激地笑笑,暗中松了一口气。
    方长庚一抚掌:“那真是太巧了!我也要去东乡。那里的沈县令是我当年在县学的老师,你应当也认得吧?”
    秀才想参加乡试必须经过县衙的认可,将名单推荐到省城去,是以沈赫和李琦不可能不认识。
    李琦瞪大眼睛:“正是沈县令送我去书院念的书,他是我大恩人,原来方大人和沈县令也相识!”
    方长庚含笑点头。
    李琦觉得自己幸运极了,对方长庚的戒备也几乎全部卸下,甚至显得有些热络起来,开始主动问方长庚一些问题。
    “以前我总听沈县令夸他在家乡时教过的一位学生,说他十六就中举人,二十岁已经是皇上钦点的榜眼,我孤陋寡闻,那时并不知道县令说的是谁,现在明白了,原来说的就是方大人。”
    李琦钦佩地看向方长庚,虽然全是赞美的话,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只觉得是他肺腑之言,真诚无比。
    方长庚在爱听好话这件事上也不能免俗,对李琦的印象越来越好。
    中途他们在客栈住宿过夜,经过三天马不停蹄地赶路,东乡县终于到了。
    方长庚和李琦一起进了衙门,目的不同,但要见的是同一个人,就是沈赫。
    对于方长庚突然造访,沈赫还是大吃了一惊,随即就是无限的喜悦。
    “我知道京城来了人主持乡试,但怎么想都没想到会是你,是以一直都不曾留意打听,早知道这样,我就让李琦去找你去了。”
    这两个年轻后生相识的经历让沈赫也直呼缘分,而李琦见到沈赫以后却羞愧不已。
    “沈大人,我辜负了您的栽培……”说着膝盖一弯就要下跪。
    沈赫连忙一把扶住他,不赞同地反驳:“不就是这次没中吗?下回一定成了!”
    方长庚在一旁附和,把阅卷时将李琦卷子黜落得前因后果都说了,结果沈赫反而朝李琦发了脾气。旁观者清,方长庚能看出沈赫的确发自内心地关心李琦,不然也不会因为这个狠狠训斥他。
    “回去好好反省!”沈赫说完这句话,就让李琦回去了。
    等人都不见影儿了,沈赫才无奈地摇摇头:“到底还是没有你当年稳重,不过是根好苗子,一点就通。”
    方长庚十分认可这句话,点点头:“这两天我都不好意思问李琦的家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沈赫叹了口气:“他父母早亡,留下一笔家财都让亲戚给瓜分霸占了,我两年前来这里时看到这孩子在大街上到处找活计谋生,那时候也才十四,饿得只剩骨架子,我看着可怜就把他叫过来问话,没想到天资聪颖,就送他去书院念书,若是运气好中个进士,一切就好办了。”
    方长庚不料李琦的身世这么凄惨,跟着叹了口气。
    沈赫见他这样,便说:“你好不容易过来,先不说这些扫兴的,走,咱们爷俩去花园边走边说。”
    方长庚欣然点头。
    在东乡停留了两天,方长庚必须要回京复命,走之前交给沈赫一百两,请他代为转交给李琦,也算尽一份心意,并不算恩惠。
    十月初五,方长庚总算回到了想念的家。
    作者有话要说:  呼呼~
    第134章 讲学
    方芃已经到了京城, 打扮得和京城里的小姐别无二致, 看到方长庚有些泪目,哽咽着叫了一声“哥”。
    方长庚知道她大概是被家里逼急了, 也想到京城来避避家人们的唠叨, 所以一看到他就跟看到救兵似的。
    这世道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是男人也得听从家里的安排, 女子就更没有权利决定自己的归宿。方长庚也想过了, 要是方芃能在京城找到中意的人家最好, 若是不能, 他就随她自己的心意, 真说起来京里举止出格的小姐也不是没有,他就帮她在家里人面前挡一挡, 只要她自己清楚后果就好。
    毕竟方芃已经是个大姑娘, 和方长庚说不了什么话,还是跟嫂子亲, 能在她那里倒一倒苦水, 方长庚乐见其成,每天依旧是内阁和家两点一线来回。
    大约半个月后,方长庚便接到圣旨,让他充任日讲起居注官, 凡皇帝御门听政、朝会宴享、大祭祀、大典礼、每年勾决重囚及常朝,皆以日讲起居注官侍班。凡谒陵、校猎、巡狩皆随侍扈从,并按年编次起居注, 送内阁庋藏。(引)
    虽然是以原衔充任,但离皇帝更近了一步,算是皇帝身边的人。
    天渐渐寒冷,日头落得早,再加上内阁诸事繁忙,方长庚就觉得有些疲惫,更不说要在路上浪费好些时间,于是偶尔宿在官舍。
    这天方长庚照例将票拟后的折子送到皇帝那里让他过目,进了御书房后便低着头,见皇帝身边似乎还有一个人,只粗粗略过一眼,看服色不是太监,便只道是哪位大人在皇帝跟前回话,等那怪腔怪调的中国话钻入耳朵,方长庚才恍然大悟,原来是皇帝招进宫教皇子们英吉利文的洋人。
    因为有这么一号人在,皇帝这回没吩咐方长庚干什么,只让人在一旁候着,然后自顾自和洋人讲话,还不时冒出几个英吉利文来,莫名有些好笑。
    “……方长庚,方长庚?”
    皇帝突然转头看向方长庚,没得把无聊出神的方长庚给惊得抬起头,后知后觉地回道:“皇上有什么吩咐?”
    皇帝有些不满,没和方长庚讲话,只对那洋人道:“郝翰,你告诉他,朕刚刚说了什么?”
    郝翰“啊”了一声,有些费力地说:“方大人,皇上刚刚问你你会不会讲英吉利文。”
    方长庚还沉浸在这洋人的中文名里不可自拔,忍住没露出任何异常,想了想回道:“臣略懂一些,离精通还远得很。”
    这着实在皇帝意料之外,再次把目光放到方长庚身上,有些不信似的问:“你会?那你可能用英吉利文和郝翰交谈?”他原本只是玩笑话,心里认定方长庚这样的年轻人不可能会去学英吉利文,然而方长庚的回答让他很是惊奇,即便知道方长庚不可能撒谎,但仍旧不太敢相信。
    方长庚有看了郝翰一眼:“这……臣可以试试。”
    皇帝来了兴致,抖抖胡子,看好戏似的:“郝翰,你跟咱们方大人说几句。”
    方长庚有些汗,眼神示意一脸天真的郝翰——这个,我们说什么?
    外国人本就显老,方长庚一下子判断不出郝翰到底几岁,不过并不年轻就是了,只见他反应倒快,用英吉利文夸了一通大□□,方长庚则同样用英文回他,欢迎他来中国,又没忍住问他谁给他取的这个名字,结果人家说是自己取的,还问他有什么问题,方长庚只好说ok,你喜欢就好。
    皇帝在一旁听两人往来,等他们停下来以后才语含深意问方长庚:“爱卿是怎么学会这英吉利文的?”
    方长庚早有准备:“微臣在京中时常碰到洋人,出于好奇也会上前与他们交谈,发现自己对英吉利文尤感兴趣,便买了书自学。”
    他刚才讲英语时刻意带上一点口音,的确像是野路子来的,但还是比其他会洋文的中国人说得好多了。
    皇帝这下才高兴了:“朕正和郝翰说,要开办一个洋学堂,挑几个学生学洋文,你觉得呢?”
    方长庚打心眼里佩服皇帝,笑道:“皇上英明!微臣以为合该如此,才可避免固步自封,时人缺的正是皇上这样海纳百川的胸襟。”
    皇帝哼哼了两声:“你倒懂朕的心思,可惜朝中那帮冥顽不灵的多半又要反对,朕也是头疼啊——”
    方长庚冷静道:“万事开头难,皇上是千古明君,寻常人如何能止住皇上的脚步?所谓’莫道谗言如浪深’,大浪淘沙始见金,等时机到了,众人自然能体悟到皇上的良苦用心。”
    皇帝笑了:“那好,以后你便协助郝翰办这桩事宜,正好向他多学学英吉利文,以后派得上用场。”
    方长庚点头称是,见皇帝还有话和郝翰说,就先退了出去。
    到了时辰,家里的仆从驾着马车在西华门外等着,最近袁丰事儿也多,多数时间都在铺子里,替徐清猗跑腿算账,驾车这种事自然不能再让他干。
    回到家天已经全黑,方长庚已经连着两天没回家,对老婆儿子想念得紧,迈着大步就进了卧房。
    “回来了?”徐清猗给他斟了一碗热茶,让他喝下去驱驱夜里的寒气。
    半碗茶下肚,方长庚肚子叫了一下,这才觉出饿了
    徐清猗“扑哧”一声笑出来:“就知道你还没吃,我让丝雨把饭菜在灶头热着,这就让她端过来。”
    方长庚含笑看着她,一句话都没说。
    徐清猗脸一红,抬手摸摸自己的脸颊发髻,嗔道:“你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脸上有东西?”
    方长庚收回目光:“只是觉得两天不见,娘子越发好看了,还以为是京城里哪家未出阁的小姐。”
    徐清猗这两年既主内又主外,性子越来越沉静稳重,不像以前那么容易买他的帐:“你可不要说这些好话,两天没回家,谁知道你干了什么呢。”
    方长庚拧了拧眉心:“我连回家的功夫都没有,能干什么?”
    边说又按了按后腰,神情有些痛苦。
    徐清猗立即微微起身,皱着眉担心地问:“怎么了?腰不舒服吗?”
    方长庚摇摇头:“只是有点累,在家休息一晚就好了。”
    徐清猗这时候哪里还想得起之前的事,轻声道:“待会儿用了饭就赶紧休息,我让奶娘别抱阿玖过来了,免得影响你。”
    方长庚这才道:“你让我瞧瞧儿子,好几天没看到,是胖了还是瘦了?”
    “这才两天功夫,就是胖了瘦了你也瞧不出来,再说了,阿玖还生着你的气呢。”
    方长庚失笑:“这小家伙,什么时候才能懂事?”
    徐清猗突然安静,低着头看不清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方长庚莫名觉得紧张。
    徐清猗抬脸,烛光下神情越发温柔,轻轻一笑:“你说,阿玖会有个弟弟还是妹妹?”
    方长庚差点打翻了手边的茶盏,惊喜万分:“真的?那一定是妹妹!”
    徐清猗见他失态,没办法地笑笑:“要还是个儿子,难道你还嫌弃他了?”
    方长庚矢口否认:“那怎么会,我当然一视同仁。”
    “那就好。”
    吃完饭,方长庚确实有点累了,但还是出房门走到阿玖的房外,才发现蜡烛已经熄了。
    怕惊醒孩子就没进去,回房踏踏实实睡了一觉。
    第二天天边还挂着星子,方长庚便掖手掖脚地起身了,也没惊动睡得正熟的徐清猗,悄无声息地出了房门去。
    如今他还只是个五品官,不用上早朝,无奈家离皇城太远,只能牺牲睡觉的时间,好在方长庚也习惯了,只是到底不能长久,总要想个解决的办法。
    过了几日,方长庚得到圣谕,让他给三皇子讲学。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明天我一定会……xx的!为了避免立fg我也是豁出去了,不然月底前完结就难了呜呜呜
    第135章 地图
    这位三皇子今年只有十四, 和前两位皇子年纪相差甚远, 更不像二皇子已经开始在六部做事,前不久便被皇帝任命为钦差大臣治理河道水患,深受皇帝器重。怎么看, 这位三皇子的地位都有些尴尬。
    但正因如此,方长庚才觉得轻松,唯独有些担忧的是他在朝中甚少听闻有关三皇子的事, 不知道这位三皇子的性格, 希望能一切顺利。
    日讲又称“小经筵”, 并不像经筵需要那么大的排场, 没有侍仪侍班,连讲官都只有他一个。且对象是皇子,地点便从文华殿换到了大正堂。
    当日方长庚只着一身常服,连讲章都不曾准备,只手里拿了一卷约五尺长的纸, 就站在大正堂内等三皇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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