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挨个站好。”
“会有管事来挑人,若是挑中了,是你们命好。”
“挑不中的,全部得跟老婆子一起离开刘府这个富贵地儿……”外面是领着这一堆的少男少女进了下人房的人牙子在训话。
荣娘早听她亲娘赵春花和李哑婆谈起过,入冬后,洛都城哪怕再是繁华,还是有很多穷人乞丐或被饿死了、或被冻死了。
听说,那城外的乱葬岗,还有专门偷了尸体去填饥的灾民。
是的,灾民。
徐州城的方向,又打仗了。
大晋朝的建元帝刚刚登基一年就驾崩了,整个朝堂之上,纷争不断。
北面的大秦朝凑着这等良机,挥兵南下。
荣娘哪怕年纪小小,没亲眼见着,也从亲娘赵春花和李哑婆的话。知道这是一个“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时代。
这个时代,人,生而不平等。
趴在窗户缝里。
荣娘看见了那些少男少女,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没有棉衣,大多数的人还是穿着缝缝补补,已经看不出原样的破衣裳。
当然,那衣裳虽破,洗得还算干净。
这些少男少女个个面黄饿瘦的,隔得距离不是特别的远。荣娘能瞧见了,有些人的手冻得跟红萝卜一般样。
在屋中。
荣娘瞧瞧她自己还算壮实的小身板儿,再瞧瞧身上穿着的还算厚实的棉衣。
虽然,这棉衣是旧的,是用她亲娘赵春花的旧棉衣改的。可她娘赵春花心灵手巧,这棉衣里的棉花,专门用太阳美美的晒过。那缝补之时,又是填棉花,填得厚实。
这个冬天,荣娘没冷着,没冻着。
特别是一屋子住着的亲娘和李哑婆,皆是在厨房里帮活的。九个半月大的荣娘,能吃了辅食,已经是断奶的小孩儿。
她不缺了一口吃食,长得倍儿棒。
荣娘这会儿,有对比,正有幸福感。
当然,荣娘更高兴的是她这一世,有一项不知道是不是胎穿的福利。
她与普通人一比,算得力大无穷。
当然,这个秘密,荣娘没告诉了任何人。她隐瞒了这个事实。
在荣娘看来,底牌这等东西,只有别人不知道嘛,那才叫真正的底牌。除了自己外,有第二个人知晓,就算不得秘密。
小小屋子内,是荣娘的活动空间。
小小屋子外,冰冷的院子里,又是另外一个世界。那儿的少男少女们,在等待了他们的新命运。
荣娘看了小会儿,看出来一些门道。
各处的管事,选择了不同的孩童。有选个高的,有选个矮的;有选机灵的,有选木讷的;更有选容貌普通的女童,也有专门选容貌出众的女童……
各不尽同,各有考量。
看累了。
荣娘从窗户边的小桌上,顺着小凳子爬了下来。也亏得荣娘有前世今生的记忆,所以,她倒也小步伐走得稳稳当当的。
当然,会这般样。完全是因为荣娘知道,她亲娘快要回来了。
因为,近了荣娘吃午饭时间。
荣娘是一个奴仆的女儿,可她娘是厨房的帮工。还是有些好处的,至少,对于大胃口的荣娘而言,饿不了肚子。以刘府的富贵,真不缺荣娘这口吃食。
“咯吱”声响起。
荣娘刚刚顺着小凳子子,重新爬回了小榻时。她亲娘赵春花就是回来了。
“荣娘,吃饭了。”
“今天可是香喷喷的肉粥。”
赵春花提着一个小篮子,里面盛着一碗热腾腾出锅的肉粥。当然,不是专门给荣娘熬的。而是给大姑娘刘遂歌熬好的。
大姑娘味口小,这剩下的东西荣娘就是能沾点光彩。
“娘。”
荣娘抬起头,望着亲娘就是笑,笑得开心的模样。
奴仆的生活,就是按班就部。顺着上面的吩咐,依着刘府的规距行事。很掬紧,也没什么自由。
赵春花每一天很忙碌的。但是,她若能寻得功夫,还是会偷偷的扣下一些食物,专门给年幼的女儿吃。
对于守寡的赵春花而言,女儿荣娘就是她的唯一了。
一碗肉粥。
两个粗粮饽饽。
那是小篮子里全部的吃食。就是荣娘母女的午饭。当然,这还是厨娘的好待遇。因为,一般的百姓人家,一日朝食、夕食,吃了两顿饭。
荣娘喝了半碗肉粥,吃了半个饽饽。嗯,她和亲娘赵春花,一起分享了午饭。
“娘。”
“饱饱。”荣娘拍拍自己的小肚皮,表示了她吃饱了。
瞧着女儿的可爱模样,赵春花眼里溢出了幸福来。她觉得跟女儿荣娘这般在一起,天天能食饱,就是人生最美满幸福的生活。
哪怕她在厨房里,受了一些排挤呢。
至少,有李哑婆的说合,她花了一些积蓄贿赂管事嬷嬷,这日子已经松快多呢。
第5章
“嗝”。
这会儿,荣娘打了一个饱嗝。
她刚刚是小半个饽饽泡了肉粥里,泡成了粥糊糊,这才是填饱了她这个大胃王。荣娘自己感觉着,小嘴巴里一股的饽饽味道。
至于肉味儿?
嗯,没注意到。
许是因为这肉粥里,肉少得可怜吧。毕竟,荣娘喝的肉粥,是三房的遂歌大姑娘食用的不是一个版本。
遂歌大姑娘是刘府的精贵主子,那肉粥自然是厨娘精心熬好的。
至于荣娘这一碗粥,是她娘拿着剩余的肉粥再添了白开水和青菜,洒上少许的盐粒,这混和煮出来的均衡饮食。
肉星儿,荣娘是真见到的。
就是少少的颗粒,不注意时,容易让人忽视了过去。
“娘去厨房干活了。”
“荣娘乖乖在屋里玩儿。”
“莫淘气,要乖啊……”赵春花一边收拾了碗、小勺子到小篮子里后,对女儿荣娘叮嘱了话。例行的叮嘱后,赵春花就是离开了。
荣娘?
荣娘又被锁了屋子里,一个人待着玩儿。
这小小的屋子,两张小小的榻,一张小桌,两只小凳子。嗯,还要加上了一只夜壶,这就是荣娘活动空间里,全部的一切。
外面……
外面还是冬季,一年中,最冷的时节。
建元元年,在荣娘的生活中,就是平淡的过去了。
翻过新的一页。
来年,是大晋朝新皇帝登基后的新一年,改年号为升平。
升平元年。
春。
三月初一日。
荣娘满一周岁的生辰。
刘府在刘老太爷的孝期中,三房的遂歌大姑娘的周岁生辰并没有大办起来。不过,刘府的刘大夫人还是举行了一个小小的拭儿礼。
荣娘在吃着亲娘赵春花专门给她备的鸡蛋羹时,知道了遂歌大姑娘在拭儿礼上,抓到了一支毛笔,一个金算盘。
“大姑娘将来定然是一位名门淑女,才识了得,贤惠端庄。”
赵春花还学着拭儿礼上,刘二夫人的夸赞话,又讲了一遍。
荣娘默默听着,愉快的吃了属于她的一碗鸡蛋羹。这可是她周岁生辰了,她亲娘专门给做来犒劳她这个亲女儿的生辰礼。
“你跟荣娘嘀咕这些没用的。荣娘一个小娃娃,哪懂了你学来的那些话儿?”李哑婆在旁边摇摇头。表示赵春花学来的话,跟她们这些奴仆哪有什么关系?
“我这不是想着,荣娘跟大姑娘同岁。”赵春花说了她的打算,她道:“我想将来等荣娘的年纪再大些了,能求得夫人的恩典。让荣娘到大姑娘身边做一个小丫鬟。”
“大姑娘身边的小丫鬟,也是多少人眼红的位置?”赵春花笑得开心,她道:“我的月例钱,加上荣娘的月例钱,在荣娘及笄的时候,总能攒一笔来。”
“往后荣娘出嫁了,有一份好嫁妆,在婆家总是能挺起来腰杆儿。”
赵春花说了一个亲娘最纯朴的愿望。
李哑婆听得赵春花这一翻话后,点点头,道:“你这般早早打算,也是好事情。荣娘是春花你一辈子的依靠,你是得多多为她谋划一下。”
荣娘在旁边听着亲娘赵春花和李哑婆的一翻话后,心中既然是甜蜜着,亲娘真不愧是亲娘,时刻为她着想。
可荣娘也烦恼啊,她年纪太小了。这么小的她,亲娘都在为她将来嫁人的嫁妆考虑了?
会不会太早了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