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侍们同仇敌忾,离开琉璃峰往丹顶的时候却被一队巡逻弟子拦住,大家争先恐后地解释说有人冒名顶替上了丹顶,弟子们听后,知道事情非同小可,当即不顾拦阻她们,白影如电,先行赶往丹顶。
剩下的仙侍们面面相觑,仰头看着如在云雾中的丹顶,以及那一级级仿佛望不到边儿的台阶,只得认命的继续往上攀爬。
***
阿镜却是舒舒服服被抬了上丹顶的。
丹顶是方圭山最高处,地势险要陡峭。
因是借这一处山顶而建,并不宽敞,只是一个比仙侍所住的院子略大而已,院子门口矗立着一座朝天青铜鼎炉,院内正面三间小殿,左右偏殿,各供奉神像。
殿后矗立一座灰扑扑的锥形高塔,说是高塔,却也不过三层,外间的栏杆处只容一人驻足。
虽然名字极为雅致好听,但这地方朴拙到几乎简陋的地步,几乎比不上观天大殿的一角。
丹顶是方圭观主秦瞭修炼的所在,敢在这种险峻的地方修身养性,本身已经是极不凡的定力了。
抬轿的弟子来过不知多少回,早轻车熟路,把轿子放在了院门口,请阿镜下轿。
阿镜低着头,头顶罩着白色的垂巾,一直到膝。
据说寓意着从此割断仙侍跟山下凡尘的种种羁绊,对阿镜而言却是歪打正着,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冒替了张春。
自打选仙侍以来,就没有出现过冒名顶替的现象,所以也没有人想到,今日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执事嬷嬷也并没进门,在院门口行礼道:“第二名木字仙侍送到。”
里头“铛”响了一声,仿佛是答应。
执事嬷嬷向着阿镜一招手,阿镜会意,迈步走了入内。
执事嬷嬷退后数步,下丹顶而去。
阿镜深深呼吸,进院门往内,抬头就看见正间小殿内的供奉神像。
方圭山供奉的也无非是三清四圣之类满天神佛,虽然多半长相跟阿镜记忆中的大为迥异。
然而面前这一尊,看着却十分陌生,不记得是哪位神圣。
阿镜仔细打量,突然察觉这神像却有点儿奇异的眼熟,再细看的时候,哑然失笑——这岂不是跟方圭观主秦瞭有三分相似?
她心中忖度,迈步走进正殿。
只顾细细打量,不妨将走到供桌前的时候,脚下突然踏空,身体直坠落下。
***
如同梦中。
阿镜浑浑噩噩,还未睁开眼睛,耳畔就听见一阵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声音。
原本戴着的隔断已经不知飘到哪里去了,阿镜摇了摇头,慢慢爬起来。
抬头看时,见人竟然在一处极为空旷的所在,并无任何陈设,满目空荡荡的,她不记得丹顶有这样空阔奇特的屋宇。
墙壁上有些影子微乱的晃动。
阿镜举手在墙壁上一模,触手冰凉,原来竟是石壁。
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是从正殿坠落的,那现在……她岂不是正在方圭山的山腹之中?
“啊……”一声尖叫,仿佛痛苦,又仿佛极乐。
阿镜头皮发麻,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循着那声音而去。
脚下果然也是坚硬的山岩,那若有若无的声音在山腹里竟有回音,一点儿放出,便扩大成数倍,就像是许多人在连绵不绝的低吟一样,十分诡异。
直到拐过了一道垂落的石壁,阿镜猛地站住双脚。
原本看着清俊儒雅的方圭观主,此刻正抱着一个寸缕不着的女孩子,显然是个修欢喜禅的姿态。
阿镜虽觉着这方圭山有古怪,但却也料不到竟会看见这种情形,一怔之下,突然又认出来,这女孩子正是先前一同来到的仙侍之一。
女孩子的脸上是一副迷醉沉溺的神情,似乎真的将要升仙,但阿镜却发现她的脸色已不是当初般红润,甚至整个人都有些枯瘦灰败,那股死气已蔓透了全身。
阿镜不再迟疑,叫道:“住手!”
秦瞭对这声置若罔闻,仍是有条不紊地动作着。
那女孩子却像是听见了似的,眼珠有些木讷地移动。
阿镜觉得可怜,又觉着可厌,左右看看,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扔了过去。
秦瞭动也不动,只是那石头将落在他身上的时候,只见一道白色的光芒闪过,“啪”地将石头打落,跌在地上变得粉碎。
阿镜吃了一惊,正要再想法子,横空一道白练跃了出来,将她拦腰裹住,阿镜身不由己地腾空而起,向着秦瞭的身边而来。
与此同时,只听得“啊啊”之声惨厉响起,被秦瞭压制的那女孩子,手足乱动,挣扎不已。
秦瞭抬手在她额头上轻轻一拍,枯萎的皮囊往后跌倒,像是被抛弃了的一根枯柴。
阿镜猝不及防看见这幕,浑身发僵,忘了反应。
秦瞭单手掩衣襟,动作行云流水:“是你?”手指在阿镜脸上抚过。
他的身上散发着熏人欲死的腥臭之气,手冰凉滑腻。
阿镜窒息,发现身上被那白色的丝缎般的东西裹住,竟无法动弹:“观主,你在干什么?”
“干什么?”观主笑了笑:“修炼啊。你没看到吗?”
“修炼?”阿镜匪夷所思,“那些想当仙侍……上天伺候仙人的小姑娘们,都被观主这样害死了?”
观主淡淡道:“身为炉鼎,这是她们的宿命所至,我不过是帮她们解脱罢了,倒是你,你并不是仙侍,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
阿镜有些后悔:她的确预知张春会发生不幸的事,但却没料到事实超出“不幸”的范围……早知如此……
秦瞭打量着她的脸,突然凑近了嗅了嗅:“从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你并非仙侍。但你可知道我为何要留下你么?”
“为什么?”
秦瞭道:“因为你虽然不是仙侍,却……有仙骨,而且长得这么美,不如就留在我身边儿做我的姬妾,好不好?”
阿镜眨眨眼:“观主修炼,也能有姬妾?”
他凑过来,在阿镜颈间深深一嗅:“为了你我可以破例。”
阿镜虽然是情天之主,自诩最明白男女之情,甚至天界也流传着情天之主放荡不羁、阅男无数的传言,但阿镜自己知道,她纸上谈兵的本事是最佳的,亲身上阵的经验还等同于无。
强忍着心头不适,阿镜示好地一笑:“那观主可否先放开我?”
秦瞭想了想,笑道:“我最讨厌动粗,这样做不过是为了省事罢了,你如果肯乖乖的,自然使得。”
也不见他动作,那裹在阿镜腰间的白绫刷地便不见了踪影。
阿镜双腿一软,秦瞭单臂将她腰间搂住,只觉着腰肢纤柔绵软,虽未真正尝试滋味,却已先销魂入骨。
他心头一荡,细看阿镜:“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美人,许是因为……曾是天仙的缘故?”手在阿镜的脸上一抚,又顺着往下,似乎要扯开她的领口。
阿镜再也无法忍受,放声大叫:“来人啊,来人啊,救命!”
秦瞭大笑:“你在这里叫个什么?乖,省一省力气,待会儿可以……”
突然他脸色一变,猛然放开阿镜,纵身跃起!
伴随着一声闷哼,方圭观主身形落地,右手捂着左边肩头,一丝鲜血从白衫内透了出来。
有道身影从前方飘然而出,仍是一身蓝灰色的道装,一丝不苟肃然的脸色。
“蔺渺?!”秦瞭紧锁眉头,“你干什么!”
阿镜趁着两人对峙,悄悄后退了一步,脚后却碰到一物,低头看时,正是先前死去的仙侍。
她不禁叹了口气。
眼前一道白光闪烁,拦腰向她卷来!
眼见避无可避,谁知蔺渺更快,剑光闪烁,人已经掠了过来,不由分说将阿镜抱了过去。
“你……你不是蔺渺!”白光在身后一闪消失,方圭观主眯起双眸,“你究竟是谁?”
蔺渺拥着阿镜,微微一笑。
原本太过冷肃刻板的脸,突然像是春回大地似的,鲜明生动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kikiathena扔了三个地雷~(づ ̄3 ̄)づ╭?~
感谢铭镜,摸摸漠漠扔出的地雷~
蔺师叔表示,正经人都不会那么笑哒==
☆、邯郸驿里逢冬至
虽说这一笑感天动地的好看,但瞧在阿镜的眼里,无端却有点儿惊心动魄的意味。
眼皮不由自主地猛跳了两下,这显然不是个很好的兆头。
对面秦瞭冷笑了数声:“阁下是何方高人,为何幻化我蔺掌教的模样?潜入山中,意欲何为?”
蔺渺横剑在前,轻轻弹了弹剑身:“观主何必多问,观主在这方圭山中称王称霸,若当真造福一方百姓,却也是善德善缘,然而你看看……”
剑尖一指地上化为枯骨的仙侍少女:“观主欺世盗名,阳奉阴违,手段残忍,所作所为,着实有违天和,我辈替天行道,斩妖除魔罢了。”
秦瞭道:“这些女娃子,都是身负奇特命格体质,就算不为我所用,迟早也会被修行者发现,脱不了如此命运。我用她们区区肉身来提升修为,也更能造福无限苍生,不过是牺牲小我,成全大众罢了,这有何不妥?”
阿镜在旁听得毛骨悚然:“呸!我如今要是也把你弄成那个样子,自己去造福大众,难道你会很乐意?你有没有问过这些女孩子的想法?”
秦瞭望着她笑道:“你若是也要来采补我,我当然乐意,方才我们不正是要如此吗?”
阿镜顺着他的目光往下,忙把自己凌乱的领口整了整,又离蔺渺也远了些。
秦瞭却又道:“待我解决了此人,再同你合和双修。”
话犹未落,手底一道白光,如同锋利的剑气般袭向蔺渺。
蔺渺横剑一挡,只听“铛”地一声,那白光却是一段缎子似的东西,猛然卷住剑身。
虎口一震,长剑像是要随时脱手而出,蔺渺拧眉,猛然间身体腾空而起,竟是随着这剑直飞向了秦瞭。
阿镜在旁看的分明,心惊之余,忙偷偷地将身体贴在墙壁边上,小心翼翼往外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