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月浅笑着摇了摇头,将自己的手缓缓抽回,深深吸了一口气,若是再早一些,若是没有对南宫霖的亏欠,或许她会答应,但是此刻她失去了任性的资格。
“玉和已经为了月赔上了他自己,鸣谦月希望你能过的舒心些,月也希望你能记住月如今的样子,日后的月,怕是不比地狱里的鬼魅还要丑陋。”
赫连鸣谦眸中一阵刺痛,他痛的是自己无能,无法救她出火海,他痛的是自己亲手将她推进万劫不复的地狱。
“那日你说碧华已亡,但她永远活在我心里,永远。”
锦月舒心而笑,太步缓缓朝前而走。她这一生也算爱国,恨过,值得了,如今她心中想的却是,他说碧华会永远活在他心里,这样便好,这样便好。
“不说这个,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锦月低垂着眸子徐徐前行,因为时间还早,街道上的人并不是很多,但都各自瞒着各自的事情,并未过多的注意他们。
“不知道,或许会潋滟谷,或许……”
说道这个或许,赫连鸣谦突然将视线转到锦月身上,锦月怔了怔,回眸若有所思的回看了赫连鸣谦一眼,有隐约觉得,他那个或许之后似乎跟她有关。
“或许什么?”
赫连鸣谦哑然而笑,此刻从巷口跑出几个年岁尚小的孩童,正沿着街道追逐打闹,脸上挂着无忧无虑天真无邪的笑。
“这孩子像不像海家村的那些?”
锦月顺着赫连鸣谦的视线看了过去,海家村是个贫瘠偏远的地方,哪里的孩子都穿着粗布衣衫,不像临都的孩子,绫罗锦缎,养尊处优,若真找相同的地方,恐怕就是这份属于孩童的快乐了。
“你若闲暇了,便去看一看吧,给他们代几天课,他们定然欢喜。”
如今也有一年的光景了,赫连鸣谦知道,锦月从听风楼中抽了人,专门去往海家村给那些孩子授课,只是他们回来后,杂事缠身,没得空去看一眼。
“那你呢,也会去看看吗?”
锦月静缓的摇了摇头,她如今的处境跟身份,那是能有那样一份自由,更可况哪里曾经的美好,都会是往日的痛,她没必要让自己身历其境再去煎熬一回。
“日后好好对弦阳吧,以后你会发现,她是一个值得娶的人。”
锦月涩涩的笑了笑,抬步继续朝前走去,她没听到赫连鸣谦回答什么,也没看赫连鸣谦此时什么表情,,她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对赫连鸣谦说出这么一句话,真是割心一样的疼。
两人并肩不急不慢的朝前走,再也没有人说一句话,偶尔会遇到早起的行人,侧目诧异的看看两个奇怪的人,两人毫不在意,依然并肩而行。
只是赫连鸣谦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锦月身上,而锦月佯装不曾看到。
那个星繁月朗的夜晚,他们也是这样并肩而走,临别时依依不舍,当时虽知前路坎坷,却总有份希望留在心间,同样是一段路,可与如今的心境却大不相同。
不抵相思半 第三百八十六章:曲终收拨当心画
路再长再远,依然会有尽头,从早晨走过正午,一路大小不一的脚印似乎留住了什么,却又似乎什么都不曾留住。
“月到了,太宰大人请回吧。”
锦月静然向下对着赫连鸣谦福了福身,下垂的眼睫毛微微的颤动着,但眸色却清寒而淡漠,平静如斯。
“这么快~”
赫连鸣谦愕然抬头,果然看到右相府辉煌的牌匾,口中喃喃出这么一句,锦月抬了抬眸子,看了他一眼。
“快也好,慢也好,总有个结束的时候,就这样吧”
他记起他们心心相许的那些日子,她似乎从来不自称月,用的都是我,或许那个时候,是她的心与他最近的时候,那些日子,日后再也不会有了。
“日后我们还能再见吗?”
锦月敛了敛眼睫,莞尔浅笑,不发一语转身踏门而入,赫连鸣谦知道,她不会答,便是最坚定的拒绝。
那朱红的大门哐当一声被关上,站在门外的赫连鸣谦痴痴的看着那一扇门,恨不得自己能透过那层屏障,再能看上一眼那个人。
身后的大门关上之后,锦月也没有再抬步子,背对着右相府大门站了许久,掩藏在水袖之下的手中冒着冷汗,已经将最里层的薄衫浸湿了。
最后她萋萋一笑,咬了一下嘴角,心中暗暗的说了一句。
“鸣谦,就此别过,天涯海角,再也不要见了。”
夜无声的静,静的只可以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滚烫的药汁冒着一股热气,床榻上摆放的是描凤的嫁衣,红的刺眼,红的让人心底发寒,似乎这红是用人的鲜血染就的。
去年的时候,在太宰府中赫连鸣谦也送了她一袭红衣,那是在她眼里,红色便是最暖的颜色,而如今落在眼里,却触目惊心。
落锁的匣子上有好看的兰花图案,扯下脖颈里的玉质的钥匙,咔嚓一声,打开的玉锁应声而落,掉在地上摔的粉碎,但锦月却没去看上一眼。
“青鸾,娶个火盆来。”
锦月用指尖将匣子打开,里面是摆放整齐的锦笺,青鸾将火盆放好后,锦月一张一张细细的读一遍,松手便飘落到火盆之中,化成灰烬,彷若从来不曾在这世间出现过一般,可却在心里留下了永远出不去的印记。
不知是不是哭的太多,如今的她即便伤心欲绝,痛不欲生,也流不出一滴的泪,火盆中的火苗飘忽的跳动,她是因为哥哥才惧怕了火,如今哥哥入皇陵为傅风致守灵,或许他心中是欢喜的吧。
一张张锦笺承载了她五年的梦,她无数次幻想这传锦笺来的那人是何模样,是何性情,虽然苦,虽然痛。
但她守着,等着,或许一份遥远的幸福,或许是一份刻骨的绝望,但只要没到最后,便还是有希望,即使是一份虚幻的奢望,但却是她唯一的盼头。
而如今一切都到了尽头,便只剩下森森白骨,徒留她一个人,即使这些锦笺早已熟背于心,此刻看到,依然震的心口发痛,痛不欲生。
握着锦笺的手刚要松开,却被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掌寒冷刺骨,却又铿锵有力,不仅牵制了她,也阻止了那一张锦笺落入火盆里。
“给自己留个念想不好吗?”
锦月冷冷的笑了笑,猛然抽出钳被制的手,将满匣的锦笺连同那精美的匣子一同投进火盆里,火盆的火焰突然蹿高,照亮了锦月默然的脸。
“不用了~”